“符將軍,容我去報個信,不消一刻,王侍郎就會帶著兵馬入城。m.wangzaishuwu”
“好!”
“老夫在城樓上等著你們。”
得了保證,曾靖掉頭就跑,他帶來的那些隨從是自然要跟著的,符丕大將軍忽然就恢復了辦事的能力,又派出了一隊兵馬,足有百人,護送著曾靖出城。
“白花,你覺得,那王稚遠,真的會來嗎?”
曾靖答應的太干脆了,這讓符丕又犯了滴咕。
要是一去不回,那可就……
可是扣著曾靖也不行,一則是這個曾靖,他沒什么用處,他又不是晉軍主將,對晉軍起不到任何威脅。
二則是,一旦時辰過了,曾靖還沒有回去,晉軍自然也不會再信任氐人,更不會派兵援助。
唯一的一條路,就是把曾靖放回去。
可是,這樣一走,便等于放虎歸山,一旦晉軍不出兵,豈不是白白被人家耍了一遭。
在場眾人中,對晉人有過比較深入了解的,也就是楊白花了。
白花想也沒想,便肯定道:“大將軍莫急,依屬下看來,那王稚遠是一定會來的。”
既然他都這樣說,符丕也沒有什么好反駁的,一切都要用事實說話,且看局勢發展。
“大將軍!”
“不,不好了!”
曾靖剛走,又一個小兵從城樓上連滾帶爬的奔下來,幾乎是撞入了堂屋大門。
“鮮卑人……慕容垂……他們來了!”
小兵斷斷續續的說完話,符丕騰的就跳起來了。
“快去!”
“把那曾靖叫回來!”
“不能讓他出城!”
慕容垂?
慕容垂真的來了?
氐秦的噩夢,終于籠罩上來了?
抓捕曾靖的這個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楊白花的頭上,按照符丕的說法,看不到危險的時候,晉軍或許還能夠出手相助,可一旦看到慕容垂的旌旗……
在沒有人質的情況下,可就說不準了……
楊白花一路追上去,眼看著那巨大的城門在眼前漸漸的露出了一條縫,遂大喊道:“別開門!”
“不能開門!”
駿馬飛馳,話音未落,楊白花就已經趕到了城門前。
看到楊將軍,幾個看城門的士兵皆是一臉懵。
“楊將軍,出了什么事?”
“你們開城門了?”
“剛才跟我一起來的那些晉人呢?”
眼前,雙層嵌套的鄴城大門,緊緊的關閉著,楊白花心中忽然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小兵們愣了愣:“他們吶,已經出城啦。”
“不是大將軍吩咐的嗎,讓他們出城去送信?”
果然如此!
楊白花暗叫了一聲糟,剛才他看到的城門的那道縫隙,根本就不是開門,而是關門。
就這么一個閃念的功夫,就讓這伙晉軍逃走了!
豈有此理!
楊白花惡向膽邊生,沖上了城樓,還沒看到那晉軍的人影,就吼道:“放箭!”
“快放箭!”
箭手們倒是一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他們完全搞不清楚他們的目標是誰。
楊白花氣急敗壞,大喊道:“給我放箭!”
“剛才出城的那一伙晉軍呢?給我放箭,打死他們!”
箭手們恍然大悟,立刻尋找目標,有的性子急的,更是連找目標的環節都舍去了,直接拉弓上箭。
嗖嗖嗖!
亂箭齊發,然而,方向卻頗為不同。
關鍵是,目標到底在哪里?
箭手們自然是知道就在剛剛城門是開啟過的,但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十幾個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毛都看不到了。
卻在鄴城外不遠處的一撮草叢里,曾靖等人匍匐在內,大氣也不敢喘,只能透過草叢的縫隙觀察著戰場上的局勢。
娘的!
竟敢暗算老子,果然氐人就是陰險狡詐。
曾靖他們自從得了符丕的首肯,便馬不停蹄的往城外趕,他們也預料到了,氐人善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改變主意。
即便是僥幸逃出了鄴城,兄弟幾個也還是沒有放松警惕。
城上的氐人令人擔憂,對面的鮮卑人也不容小視。
但凡他們兩方有一方控制不住,他們這十幾個人就成了活靶子,沒有活命的可能。
曾靖只能帶著人,拼命跑,一刻不停的跑。
只要能跑出鄴城的攻擊范圍,他們就有活命的希望!
然而,事與愿違,很快,曾靖的心,就被一種危險的氣息籠罩住。
那個時候,楊白花還根本就沒有沖上城樓,但是,曾靖還是感覺到了危險。
那種準確的判斷是基于對氐人狡詐本性的了解。
于是,他一聲令下,兄弟們便拋棄了駿馬,一個團身就滾到了道旁的草叢里。
士兵們一開始還不明就里,只覺得曾靖莫名其妙的,后來,看到那紛紛飛下來的箭簇,頓時驚了。
“可惡!”
“這幫氐人,果然一個都不能相信!”
“曾隊主,我們不能跟他們合作了,要趕緊給王侍郎報個信。”
氐人反復無常,竟然敢殺往來的使者,難道,晉人還要上趕著去合作嗎?
當然沒有這個道理。
曾靖凝視著鄴城周邊的變化,卻耐心道:“不急,再等等看。”
合作當然是不能再合作了,王謐派他們來,也并不是為了求合作的,這些都是幌子。
都到了鄴城的腳下,難道不是為了爭奪這座城而來的嗎?
幾萬精兵誒!
那么大的陣仗,說只是來援助的,誰會相信?
要是氐人心意誠,說不定王謐還拉著兄弟們上去表演一會,現在,不出力,你還想要拉墊背的,在開玩笑嗎?
不過,現在還不是出去送信的好時機。
眼看著一串串的弓箭排排落下來,曾靖向著身后的兄弟宣布道:“我看,過不了多久氐人和鮮卑人就會先打起來,到時候我們再混入亂兵之中逃走。”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人多混亂,他們才好趁亂脫逃,現在沖出去,不是又要被發現了。
然而,會打嗎?
會嗎?
氐人會這么聽話嗎?
慕容部都隱忍了這么長時間,不會因為區區幾支弓箭就破功吧。
能嗎?
還打嗎?
不能吧!
曾靖扳起手指頭,一會能,一會不能,倒騰了半天,卻聽得一陣巨響,轟隆一聲,彷佛是在身邊炸開的。
“石炮!”
“是投石車!”
“曾隊主,真的打起來了!”
好家伙,曾靖趕緊站起來,仔細一看,可不是打起來了,還是鮮卑人先出的手。
那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個個都命中目標,扔進了鄴城城樓里。
“原來他們還帶著這樣的大家伙,為什么不早亮出來?”
曾靖忙著看熱鬧,一時都忘記了送信的大任務。
一時之間,城內城外,喊殺聲震天。
箭失,石塊,滿天亂飛,憋了好些日子的兩方軍隊,終于打起來了。
這能怪誰?
還不是要怪楊白花。
這個蠢材,要不是他著急射殺晉軍兄弟,毫無道義,也沒有武德,又何至于如此?
現在可倒好,一串箭簇扔下去,一個晉軍沒打著,反而是把鮮卑人給招惹到了。
慕容德一直在觀察敵情,氐秦向下放箭,這樣的事情他怎么會看不到。
而他顯然是沒有想到,楊白花的目標是晉軍根本就不是鮮卑人。
看到無數的箭簇飛下來,慕容德登時就急了。
無恥氐人,居然還敢先動手!
想先下手為強嗎?
做夢!
還沒等他招呼,身后的慕容泓就奔到后方,命令投石車向城內進攻。
先搞他一波大的!
這也是正確的戰術。
投石車這種東西,老實說,它就只能用在攻城之上,這東西,看起來威風凜凜,殺傷性也大,其實,更多是唬人的。
因為命中率實在太低,只能靠碾壓傷人,于是只能在攻城戰開始的時候,配合其他進攻手段給敵軍施加威懾。
當然了,以目前鄴城的情況,幾顆石炮已經夠符丕他們惱火的了。
城南頭,大將軍張蠔正在監督訓練所謂新兵,在他的督促之下,他們好不容易可以把兵器拿穩了。
忽而耳邊響起一陣巨響,張蠔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
“張將軍,是鮮卑人!”
“他們開始攻城了!”一個小隊主急匆匆的趕過來報信,滿臉都是驚懼不安,張蠔呵斥道:“這不是遲早的事?你怕什么?”
壯牛一般的大眼珠子狠狠瞪著小隊主,那隊主心里緊張的要命,卻還是強忍住了。
張蠔把新兵交給屬下,便奔向了城樓方向。
作為一座古都,鄴城城樓采取的是雙層嵌套的模式。
外城有八個城門,而內城則只有四個城門。
內外城都有鄉民居住,內城相對外城來講相對占地小一些,外城規模大,但是人口較少。
沿著城墻建設了諸多的設施,都是守城備戰所用。
一旦城門有失
,士兵們退守內城,還可以再戰。
張蠔登上了北城樓,還沒站穩,就被一支穿云箭掃過了耳朵。
“將軍,小心!”
張蠔毫不在意,竟是伸手就把那支箭打掉了。
“不礙事,你們給我放機靈點,不要讓鮮卑人占了先機。”
士兵們見主將如此勇勐,全都打上了雞血,拉弓射箭一點也不含湖。
不一刻,一排排穿云箭便從城樓的頂端傾瀉而下,猶如暴雨突襲。
那些先期沖鋒過來的鮮卑士兵,紛紛中箭倒地。
他們還能接到秦兵的箭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更多的人,甚至都沒有這個福氣。
慕容部也不是好惹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開戰,明明慕容垂的大軍還沒有到來,明明應該是鮮卑人掌握先機,但過了一會,他們就回過神來。
事已至此,大戰已開,管他誰先誰后,只管打,只管沖,就是了!
慕容泓是個行動派,吩咐了投石車拼命攻城之后,便飛身一躍,跳上了戰馬。
“兄弟們,跟我上!”
慕容泓不講虛的,身先士卒,第一個就沖了出去。
結果,卻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美好。
畢竟是氐秦這邊先出手的,準備也是人家這邊更充分些,慕容泓帶領的人馬,有一部分比他跑的更快些,還沒沖到鄴城城樓下,就紛紛中箭倒地。
而慕容泓雖然沒有中箭,但是他倒得比別人還快。
還未沖進內圈,便遭遇了城樓前方布置的鹿角的阻擋。
這氐人也是忒的詭計多端。
鹿角防御是守城的一種很常見的手法,其實就是把木樁子釘成八字岔開狀,因形如鹿角而得名。
別人布置鹿角,都是整整齊齊的幾排,目標特別明顯。
氐秦的鹿角就不同了,人家是三三兩兩,稀稀拉拉的布置的,而且毫無規律可循,零零星星卻好像是無處不在。
有些僥幸躲過鹿角阻擋的騎兵,行動明顯受限,等沖過了這一關,卻又迎來了氐秦的箭雨。
一波又一波,戰士們紛紛倒地,徹底被坑慘了。
慕容泓大將軍倒是比別人幸運些,他是直接被鹿角撞到,險些就墜下了戰馬。
多虧他騎術還算不錯,緊緊的抓住了韁繩,才勉強沒有落地,然而,要想翻上馬背,重新讓戰馬恢復奔跑,卻也很難。
多虧身邊的一個小兵,看他遇險,迅速沖了過來,一把拽起,慕容泓這才借到了力,能夠控制住戰馬。
“兄弟,謝……”
“將軍,快跑!”
可惜的是,這一句謝謝還沒說完,便看到那個小兵沖出了鹿角陣,卻不幸被氐秦的翎羽箭射中,登時就吐了口血。
慕容泓不敢再往前奔了,再怎么說,他也算是個主將,是大燕宗室,慕容垂沒來之前,他還要帶兵的。
他可不想上場既撲街。
在一隊親兵的護衛下,慕容泓回身便向大帳奔去。
這個戰場上,敢于亂中取栗的人,就是最牛的!
而現在,北府隊主曾靖便是這個牛人。
大戰一起,他立刻察覺到機會到了。
慕容部的人沖了出來,雖然人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多,但也有幾百人。
而城上的氐人,看到鮮卑人沖了出來,立刻就轉換了目標。
至于十幾個逃跑的北府兵,就無暇顧及了。
連想都想不起來了。
那關注北府兵的大將楊白花,目前正在被符丕辱罵,狗血噴頭中。
要不是這個蠢材,非要去追擊什么晉軍的信使,也不會把鮮卑人挑起來。
追擊也就罷了,你追不上就讓這件事在內城結束也可以啊,你為什么又要放箭呢?
你這不是予人口實嗎?
這不是平白送給人家機會,攛掇人家起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