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想打仗了!
累死了,累死了!
溜了,溜了!
但是,想溜也沒那么容易。
前方雖然是一片坦途,可身后的追兵卻并不打算放過鮮卑人。
符丕鎮守在城樓上,楊白花和符纂兩員大將出城追擊。
雖說是窮寇莫追,但現在的鮮卑人也不屬于是窮寇的范圍,他們是自己主動跑的,這樣的好機會,秦兵不上去撈幾把大的,都不是氐人的作風了!
慕容垂不愧是一代名將,深的部眾的信賴。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沒有選擇自己逃跑,而是主動的承擔起了押后的任務。
能拖住秦兵的,只有慕容垂!
不只是慕容垂這樣想,其他的鮮卑將領也是這樣想的,尤其是已經跑遠了的慕容泓。
什么?
慕容垂不上,難道讓他慕容泓留下來嗎?
開什么玩笑!
若是如此,倒霉的絕對不只是他慕容泓一個,他會拖著全體鮮卑將士一起進墳墓的!
楊白花等人從城樓里沖出來,意氣風發的,根本就沒想到迎頭遭遇的就是慕容垂。
登時傻眼了。
“慕容垂怎么在?”
“他難道不應該先跑嗎?”符纂感嘆道。
楊白花在他身邊,亦瘋狂點頭。
這怎么可能呢?
兩位將軍想不明白的事情,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人家慕容垂好歹也是鮮卑名將,馳騁沙場那么多年,既然能獲得如此威名,那就絕對不是只知道夸夸其談之輩。
人家是真的身先士卒,把士兵們的安危放在心上的。
以往慕容垂打仗都是沖在第一個,以自己高超的武藝,一出擊就要給敵軍將領重大殺傷,并且以這種強大的壓迫力,為自己的兄弟們闖出一條前進的道路。
熱現在,鮮卑人不是要進攻,而是要撤退。
哪里最危險,慕容垂就會出現在哪里。
他當然會殿后的,這一點,難道秦兵也想不到嗎?
當然是沒想到了,要不然也不會看到慕容垂的臉,震驚的好像要崩潰了。
噗嗤一刀!
慕容垂根本就沒給兩位將軍思考的時間,看到他們,上來就是一刀。
楊白花不防范,正被砍中了肩膀。
霎時間,鮮血如注!
楊白花啊啊幾聲就被慕容垂打退了。
這種人,要不是現在生命受到了威脅,慕容垂連殺都沒有興趣殺他,根本無足輕重,連與他較量的資格都沒有。
除掉了楊白花,剩下的就是符纂。
慕容垂膽氣正盛,絲毫沒有要停手的意思。
亂軍之中,兩軍的主將就這樣遭遇到了一起。
楊白花這邊,雖然是受了重傷,卻還沒有完全喪失格斗的能力,他稍稍卻后,等待著反擊的機會。
而慕容垂這邊,也并非都依靠老將軍一個人單槍匹馬掩護鮮卑軍團撤退。
一隊騎兵,還有數股步卒,早就已經自覺結成了戰陣,這些人都是慕容垂從龍城帶來的,全都是自己最信得過的精兵。
留下他們,就是為了給整個鮮卑軍團殿后的。
鮮卑軍團命懸一線,所有的能戰斗的士兵都在這里了,龍城剩下的精兵并不多,可以說,這鄴城腳下的鮮卑士兵就是慕容部的全部家底了。
作為慕容部萬眾仰賴的大將軍,慕容垂必須做出表率。
自己人可以損失,但是慕容德他們從長安城帶來的士兵,卻盡量要保存。
這也不只是他要充大,而是現實的要求,讓他不得不這樣做。
不得不承認,如今的鮮卑部族,比之朝廷崩潰的氐人還要少得多,人數太少,力量就薄弱。
雖然現在看起來也是又威又猛,但那都是表象。
事實上,鮮卑一族現在全部的身家就都在這里了,幾乎是哪里都找不到能夠補充的力量了。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在鄴城戰敗了,那剩下的鮮卑力量,說不定還趕不上本來部落就小的丁零人。
氐秦國滅對于幾大部族來說,當然是利大于弊,但是這弊端也不容忽略。
那個時候,大家委曲求全的跟著苻堅混,雖然日子是屈辱了些,但好歹安穩。
用動物界的話來說,至少人們能有一個比較穩定的生活空間,能夠繁衍生息。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苻堅倒了,幾大部落一時之間各自奔散,也就沒有了固定活動的地盤。
同時,流浪的生活也不安定,那還怎么擴充人頭。
要知道,就算是中原地區目前被極大部落控制,但是,這里人頭最多的,還是漢人。
而這些漢人,嘖嘖……
想當初苻堅勢大的時候,他們尚且不愿意被驅使,更不要說是現在了。
誰還肯跟著你們干?
即便是強硬的拉壯丁,也保準拉不到幾個。
所以,不管是慕容垂也好,翟斌也好,都清楚這個道理,要想占住地盤,就先要有人頭。
沒有人口,空有地盤也是徒勞的。
現在,慕容垂等人是無比羨慕姚萇,當時長安城一夜之間便崩潰了,丁零人少,勢小,不得已連夜離開了長安城。
慕容部和姚萇所部也抗衡了一段時間,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不是姚萇的對手。
當然了,當時慕容垂不在長安也是原因之一。
如果慕容垂在,說不定就可以穩住陣腳,把姚萇所部的氣勢給打壓下去。
說不定,他們也可以在長安城站穩腳跟了!
還是有自己的一片地盤才好施展吶!
現在就沒辦法了,長安城已經被羌人占據,他們鮮卑一族,沒機會了!
所以,無論如何,慕容垂也要自己殿后,把大多數的士兵們都解救出去。
至于他自己怎么辦,坦白說,慕容垂還沒有考慮過。
情勢也容不得他多考慮。
而這個時候,符纂也趕來和慕容垂面對面了。
和楊白花不同,符纂和慕容垂還是有幾分交情的,想當年,在氐秦的朝堂之上,符纂就對慕容垂意見頗多。
只不過是當然的氐秦朝廷,只是苻堅一個人說了算,不管是其他的大臣還是宗室子弟,誰說的話,他也聽不進去罷了。
可以說,就沒有不對鮮卑一族反感的氐秦宗室。
而現在,正是符纂報仇雪恨的時候!
符纂上了!
符纂他真的上了!
然后呢?
就沒有然后了。
他又退下來了。
符纂他當然不會是慕容垂的對手,這么多年了,他對這件事難道還心里沒數嗎?
但讓符纂感到氣憤的是,他竟然不是敗在慕容垂的手上!
而是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無名小輩,給了他一刀!
這人究竟是誰,符纂都還不清楚,就被他從旁狠狠的來了一刀!
豈有此理!
雖然沒有致命,但也足夠破壞他的戰斗力。
“大將軍,快跑!”
“我來殿后!”段榮急急上前,還沒看清對手是誰,抄刀就上,也算是老天相助,一刀就砍了個正著。
都是因為符纂沒有防備。
這一下,符纂和楊白花兩員大將都受了傷,形勢一下子復雜了起來。
鮮卑軍團這邊,雖然慕容垂和段榮正忙著單挑,但士兵們且打且退,還算是秩序井然。
這一切,或許應該感謝一個人。
那就是老將慕容德!
雖然慕容泓跑得快,但是慕容德卻一直留在戰陣當中,沒有提前跑路。只見他穿梭在戰陣當中,喊著口號,手里的兵器還一刻不停,阻截圍堵上來的氐秦士兵。
越來越多的鮮卑人,被他的口號指引,圍攏到了一起,沒有被氐秦的騎兵沖散。
團結,就是一切!
越是危急的時刻,就越是要注重團結,這是步卒抵御沖擊的要訣。
為了沖擊鮮卑人的戰陣,符丕調動了大批騎兵出城,為的就是讓鮮卑軍團失律,最好徹底把他們打垮了才好。
誰知,在氐秦的連番沖擊之下,居然還能保持相對完整,還有序撤離當中,這簡直完全出乎了氐秦將領的意料。
正是因為鮮卑軍團亦不放棄,秦兵這邊才不能抽出更多的兵力圍剿慕容垂。
而面對慕容垂的,只有兩位敵軍的將領。
這些人全都是手下敗將,就算是沒有段榮在身邊幫襯,慕容垂也完全可以一個打倆,毫不費力。
“小將段榮,見過兩位大將軍!”
看著兩人身上淋漓的鮮血,段榮自報家門,眼神都透著興奮。
要說眼前的這兩位,以往氐秦還勢盛的時候是根本就不會搭理他的,甚至根本就不認識他這號人。
可就在今天,段榮成功了。
他將自己的名號,樣貌,深深的印在了兩位氐秦將軍的心中。
想忘也忘不掉。
慕容垂捋著長須,對目前的情況很是滿意。
而對如此混亂局面更加滿意的,當然是晉軍的大統領,王謐,王稚遠。
“時機到了!”
“兄弟們,可以出擊了!”
馬鞭一揮,北府的兄弟就好像是出籠的豹子一般,撲向了鄴城城樓。
劉裕等幾位小將自然也不會落后。
比如像何邁這樣年輕又機靈的,更是王謐才剛剛抬起馬鞭,他就已經沖了出去。
一不小心還撈了一個第一。
“無忌,快跟上來!”
“快!”
由于行動過于迅速,就連本家的兄弟也被甩到了后頭,何邁一方面興奮的不行,一方面又有點虛。
這個吧,那個吧……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個人有多大的本事,何邁是清清楚楚的,根本就沒眼看。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保持領先的前提下,再拉幾個幫手。
總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折在陣中吧!
他一個軍營里的書辦,上戰場的機會本來就不多,好不容易抄上一把,還能浪費?
魏詠之就更不用說,別人以前還打過仗,這位武功高強的漢子,卻到目前為止根本就從沒踏上過戰場。
如今,他終于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
當然要拼命往前沖,可惜的是,竟然讓何邁那小子搶了先。
眼看著兩人中間的距離越拉越大,魏詠之急的,說話都不利落了。
舊病復發。
“等……等等……等等我!”
“我,我也要,殺,殺惡畜!”
然而,很快他那斷斷續續的咆哮就消失在空中,被人群狂熱的喊打喊殺聲淹沒。
沒人聽得見了。
“稚遠,這一次,你怎么不沖鋒了?”曾靖縱馬來到王謐身邊,小將軍們都撒出去了,王謐身邊也就剩他這么一個得力的幫手了。
關鍵還有腦子。
關鍵還會說話。
王謐笑道:“不著急。”
“次次都沖鋒,也很累的,不要小看這座鄴城,想攻下它,絕對不容易。”
“現在還沒到我出場的時候。”
曾靖看了看身后還在準備中的火炮隊,手槍隊,看來,現在也還沒到他們出場的時候。
可這就更奇怪了。
有這么先進的兵器,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啟用,搞一個開門紅呢?
“稚遠,手槍隊可能現在還用不上,但火炮隊是可以上場的吧。他們的殺傷力更大,正好可以讓氐秦自亂陣腳,這不是可以為我軍創造好機會嗎?”
一定是王侍郎還藏著什么后招,想要用火炮、手槍出其不意搞突襲,所以才把這些秘密武器先留在了后方。
有什么好主意,就快點說吧。
曾靖八卦心起,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王謐。
神機妙算王侍郎,絕對還有妙計。
說吧!
趕緊說吧!
一起來分享一下。
這個眼神,很炙熱啊!
王謐忽然心里一慌,不會吧,這北府大帳中,喜歡我的人,不會這么多吧!
萬人迷,就是這么有魅力。
沒辦法。
“稚遠,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辦法了?”
“該不會是要把火炮留到最后攻城的時候使用吧!”曾靖順著慣常的思路猜想下去,王謐一驚:“這是誰說的?”
“怎么可能留到最后!”
“那我軍的官兵要死傷多少人!”
誒,那就更奇怪了!
“那為什么不現在就讓火炮隊們上場?”
“現在上?”
“我倒是想!”
“我有那么多的火炮嗎?”
“火藥也少。”
“要不,曾隊主你幫我多搞一些過來,我這就可以讓兄弟們上場,立刻!”
“馬上!”
曾靖:無語中……
一腔癡心,全都錯付了!
枉他還以為,王侍郎還有什么錦囊妙計等著揭開呢!
王侍郎他現在,妙計倒是沒有,妙器倒是有不少,只是都還不能派上用場。
你以為,他就不著急嗎?
當然不可能。
王侍郎他著急,甚至比其他任何人都急。
怎奈何,神器攥在手中,數量實在是有限,而那鄴城里的兵力他還不甚清楚。
故而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