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魯東義說出那番凡爾賽到沒朋友的話后，不管是金誠還是陳哲都沒了什么繼續聊下去的興致。都說學術圈是有鄙視鏈的，這個還真有，當然并只不是所謂學科之間的鄙視鏈。
要知道鄙視鏈的產生，主要源于人的心態。而能在學術圈闖下名號的人，不管平日表現得多謙遜，但在其內心深處卻一定是驕傲的，尤其是在數學領域，這本就是聰明人才能涉足的領域。
在這個領域智商不達標的，早早就通過本科階段篩選掉了，能夠在這個領域堅持下來，并在業界有公認研究領域的，基本上曾經都可以冠上一個天才的名頭。魯東義說的那番話，潛臺詞明明就是跟我家小師弟比起來，你們都是弟弟，這誰受得了？
更別提今年這里可是浙省大學的主場，這也就是金教授涵養比較好，加上魯東義背后所代表的燕北國際數學研究中心的確背景深厚，不然估計真要開口問問小魯同行，你禮貌嗎？這種話了……
當然站在魯東義的角度，他并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對。事實上這跟情商高低扯不上半毛錢關系，單純只是當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已經再說每句話之前不必去考慮這些話會不會惹人不開心這種低級問題。
這就好像沒哪個奧運冠軍會吃飽了撐的去探詢沒打入決賽某個選手失敗時復雜糾結難言的心路歷程一樣。
所以這之后，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后，金誠跟陳哲便先起身告辭了，甚至沒等同桌的三人把飯吃完。這讓寧為心里升起了諸多感悟。
“魯師兄啊，我覺得你在這個大圈子里，人緣肯定不太好。”寧為看著兩位教授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不咸不淡的評價了句。
“呵呵，學術圈要么有拿得出手的成果，這是硬實力，走到哪自然有人追捧。如果并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果，走到哪都還顯得八面玲瓏，很有人脈，人緣極好的那種，那基本上都是偷奸耍滑上來的。看著大家都給面子，但背后誰會尊重？所以人緣這種東西，只能說見仁見智吧。”魯東義大大方方的說道。
“魯教授說得真好！”一邊的喻詩文見縫插針的插了句。
魯東義抬頭瞟了這個女生一眼，然后慢條斯理的說道：“嗯，比如那位金教授，真出過什么過硬的科研成果嗎？反正我不知道。不過他帶的博士生今年爭取拔尖青年項目的時候被否了，然后在微博上詆毀了一堆人，當然其中也包括了你，如果不是因為你那次發飆，我們都還不知道這事呢。所以你猜作為那個博士生的導師他知不知道？”
“哦？原來還有這事啊，魯師兄你知道的真多。”寧為恍然大悟，難怪今天魯師兄火力全開。
只是旁邊的喻詩文聽了這話，目瞪口呆，一時真不知道該怎么接了，搞了半天前面鋪墊這么半天，矛頭直接對準了自家教授，這讓她說什么好？
“所以啊，小喻，你如果以后想考本校本專業的研究生，我建議你考慮顏尚敏教授，徐瑞澤教授跟鄭序文教授，這三位教授應該是你們學校數學學術水平最高的教授了，尤其是顏尚敏教授，是我們研究院一直想挖都沒能挖來的大神。當然還有你們的孫文、曲江河教授等等學術水平也都不錯，起碼是正兒八經做學術的。但像剛才那位金教授千萬別選，你看看他，誰火就跟誰攀近乎，哪還有心思正兒八經的研究學術？”魯東義正兒八經的建議道。
“那如果以后我想考燕北國際研究中心的研究生呢？”喻詩文問道。
看著魯東義錯愕的眼神，寧為覺得應該由他來告訴這位還在為畢業論文糾結的女生這個想法有多可笑：“那個，喻同學啊，你可能對咱們研究中心有什么誤解。這么說吧，我在燕北大學的女朋友，特別聰明的那種，我都不會建議她考慮我們中心的研究生，因為怕她真進去了會對自己的智商產生懷疑。至于你呢，今天總表現得不太聰明的樣子，咱們先不提能不能考得上，就算萬分之一的奇跡出現，你真的通過了考核，那才是噩夢的開始。毫不夸張的說你去了真會開始懷疑人生的。”
說完，寧為沒有理會一臉不敢置信的喻同學，飛快的將餐盤里剩下的飯給兩口扒完，對魯東義說道：“魯師兄，走吧。”
“嗯，走吧！”
魯東義點了點頭，然后兩人站了起來，揚長而去，留下喻詩文在餐廳凌亂，那個……剛才寧為是在嘲笑她蠢嗎？
酒店六樓的另一家餐廳的包廂內，包括孔明德、許教授在內的大佬們同樣正在吃飯。
這頓飯的規格很高，到不是說菜品有多貴，其實大都是寫家常菜，彰顯規格的主要是飯局上的人。這么說吧，魯東義來參加飯局大概也得收斂著來，桌上十位大佬，清一色的華夏科學院大佬級院士，孔明德這樣的985大學內院長級大佬，在這里都只能被稱為小孔。
“小孔啊，你們學院這人才選拔機制有問題啊？這么好的苗子怎么不往真正能指導他的導師那里薦一下？你說說，怎么就讓寧為被姓田的那家伙招去當了學生？他一個研究物理數學的跟人工智能沾得上邊嗎？他能指導寧為什么？”飯桌上，七十多歲的邱老皺著眉頭說道。
作為首位拿到菲爾茲獎的華人數學家，邱老在業界的地位擺在那里。說起來當年如果不是因為跟田言真的矛盾，大概邱老籌建的數學中心也不會選擇燕北大學對面的華清大學。
所以面對這位德高望重老前輩的質問，孔明德也只能苦笑：“邱老，這還真不能怪我們啊。您也知道寧為最初是研究NS方程的，正好跟田教授的學生小魯研究的方向相同，小魯還專門跑了趟江大我們當時都不知情，這就把寧為的心勾走了。而且那個小家伙也是很有主見的，我們到是挽留過，老杜都親自出馬了，但也沒能把人留住啊。而且當時華清的研招辦老師聯系我，我馬上就把孩子電話給過去了。”
其實心里還是有怨氣的，只是那個姓薛的直接已經被杜少東找由頭踢出了江大，有氣到了現在也發不出了。
“提到這事我就生氣，那小子竟然說華清不是正經學校，還把老師的電話給拉黑了！回頭我倒要問問，他是聽誰說華清不是正經學校的！”邱老看了身邊的姚遠智一眼，說道。
這位華人中唯一一位圖靈獎獲得者，這次是專門為寧為而來的，畢竟他不是專門研究數學的。其實在京城的時候過條馬路就能過去，但因為種種原因，大佬們也不方便做這種事情，干脆選擇了在會議之后見一面，談些事情。
“其實我覺得這也不能怪孩子，學校有些院系做的事的確有些過了。”姚遠智淡然的說了句。
這種自曝家丑的話其他人也不好說什么，邱老也是一陣氣悶，道：“亂彈琴！”
坐在邱老另一邊華夏數學學會理事長席若南院士笑了笑道：“邱老，您也別生氣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說在帶學生這塊，老田也是有水平的，魯東義現在也成長起來了，咱們應該高興才對。”
“呵，明天我還真當算問問那小子，咱們華清的數院哪里就不正經了！”邱老悶悶的說道。
第二天，華夏數學學會2022年全國會員代表大會如期正式拉開帷幕。雖然會議日程安排是早上九點開始，但魯東義早早的就把寧為叫醒去吃了早餐，剛剛八點就把寧為帶到了會場，讓寧為意外的是，即便提前一小時，舉辦會議的禮堂里已經有許多人了。
跟寧為參與的兩次世界級大會不同，這次數學年會外可沒什么畫報展示區，所有代表都在禮堂內，這就顯得更為熱鬧了。而他在也大會開始前，跟著魯東義一起，認識了許多國內數學界的大佬們。
這還是寧為第一次走進國內的數學學術圈，反正誰都不太認識，不過跟著魯東義轉了一圈，他大概了解了燕北大學在華夏數學圈的影響力有多大。
這么說吧，魯東義給寧為介紹了十多位曾經燕北大學畢業的校友，其中就有十人曾經在四年一屆的國際數學家大會上受邀前往做過報告，這大概就當相當于國際數學界對于這些燕北大學校友在數學領域研究的認可。
要知道世界上數學大獎就那么幾個，廣為人知的大概就是菲爾茲、沃爾夫、跟阿貝爾獎。菲爾茲獎四年才頒發一次，沃爾夫獎并不是每年都會評數學獎，所以真能拿到獎的數學大佬寥寥無幾。而許多在某個數學領域做出了極大貢獻的獲獎者，可能都是受了這些外界默默無聞，學界內卻早已經給予了肯定的學者某篇論文啟發，才做出了舉世矚目的成績。
跟任何行業一樣，學術圈也是靠無數人奠基，才能有金字塔頂尖那群人的璀璨。所以很多時候想要拿學術大獎除了實力之外，甚至還需要一點運氣。但并不能因為沒有拿過大獎，就否定這些科學家多年在各自領域的深耕。
寧為在這些校友面前表現得還是非常乖的，用魯東義的話說這些都是自己人，總之大家初次見面，商業互吹一通，效果完美。
就這一個小時時間幾乎是一晃而過，很快時間來到了九點，也是這次大會開幕式開始的時間，熱鬧的場面安靜了下來，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主席臺的大佬們身上。
作為華夏數學學會的年會，開幕式上自然首先是由學會理事長做開幕詞，席若南院士站在臺上，做了簡短而有力的致辭，隨后跟上的是據說這次學會專門請來計算機方向的姚遠智院士發表了講話。
姚院士肯定了華夏數學界近些年取得的成績，談到了數學跟計算機之間相輔相成的緊密關系，最后表達了自己的對未來的期待，兩位大佬講話加起來大概用了半小時，而在姚院士發表完講話之后，話筒交到了邱老手中。
邱老開始發言，這些學術大佬似乎都對空泛的講話沒什么興趣，大概說了幾句之后，開幕式便進入了萬眾期待的環節，宣布今年華羅庚獎跟陳省身獎的獲獎者，這兩項都屬于華夏數學界最高獎項，不過前者主要頒發給五十歲以上德高望重的老一代科學家，后者則主要是獎勵給四十歲以下的年輕科學家們。
所以可以大概理解為前者是華夏國內的終身成就獎，后者則代表著華夏數學界對其的殷殷期待。
華羅庚獎頒發給了已經七十四歲的楊彥華教授跟文正源院士，感謝兩人在二對共軛指數的實數齊次核及非齊次核YangHilbert型不等式的理論性態、算子刻畫及各種特例應用，以及Hilbert型不等式的理論外延方面做的奠基性工作。
緊跟著便是這次大會的重頭戲了，代表著未來的陳省身獎，依然是由邱老在臺上宣布獲獎者。
“2022年度，陳省身獎第一位獲獎人是華夏科技大學的陳哲教授，今年27歲的陳哲教授在數學新進展期刊上發表的論文《J方程和超臨界厄米特楊振寧米爾斯方程的變形》解決了困擾世界數學復微分幾何界多年的一個核心任務，即在穩定的前提下求解這兩個方程。我們的陳哲教授做到了，讓我們恭喜陳哲教授！”
邱老話音落下，現場時間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原因無他，雖然陳省身數學獎一直是頒發給40歲以下的年輕科學家，但陳哲實在太年輕了，才27歲！
要知道在陳哲之前，最年輕的陳省身數學獎獲得者也是華夏科技大學的一位教授，但年紀已經34歲了。換句話說，陳哲直接打破了校友曾經創造的記錄。
震驚之后，掌聲還是響了起來。畢竟27歲就能拿到陳省身獎，代表著老一輩數學家對年輕人的期許，更說明了陳哲教授的前程遠大。
此時陳哲也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沖著所有人鞠了鞠躬后，穩步的走上了主席臺。
寧為一邊看著熱鬧也跟著鼓著掌，心里嘆息著，沒想到啊，昨天還在一起吃飯，今天這位教授就上臺領獎了。當然要說多羨慕還真沒有，他相信現場很多人還是羨慕他的，比如羨慕他錢包比較鼓……
然而就在他內心萬分感慨的時候，魯師兄冷不丁的說道：“你也該準備一下了。”
“我？我要準備什么？”寧為一愣，二丈摸不著頭腦的看著魯東義，然后飛快的反應了過來：“啊……”
此時臺上邱老在掌聲過后，繼續開口了：“我宣布，2022年陳省身數學獎第二位獲獎者，寧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