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發現,當一位知名數學家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隨便他胡謅些數學理論,一般人都沒法反駁。就好像他三言兩語便能讓江晨露同學陷入對自己無知的羞愧之中,這絕對是種很爽的體驗。
真的,遇到需要斗嘴的時候,直接用專業碾壓,往往能帶來意向不到的效果,尤其是數學,懂得人少,敢于質疑的人自然就更少。
這也讓寧為出門就感覺有好心情,看到對面幾乎同時打開門的鄰居柳唯時心情更好了,笑盈盈的打了聲招呼道:“柳哥啊,說實話,你們該不是偷偷在我家里裝了監控或者竊聽器吧?不然你每天咋時間都把握得這么好,都不用我去敲門提醒你的。”
柳唯連忙答道:“跟監控沒關系,掌握好生活習慣跟腳步聲就行了。你每天會比兩姐妹晚出門大概五分鐘,而且你的腳步聲跟她們的腳步聲不一樣。或者說每個人的腳步聲都不一樣。”
“哦,所以柳哥你早上起來沒事就坐門口偷聽我們這邊的動靜?”寧為點了點頭,恍然道。
柳唯苦笑,只能答道:“我的耳朵比較靈,不用坐在門口偷聽的。”
“哈哈,我知道的,柳哥,跟你開個玩笑。”寧為笑著說道,然后下一刻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說道:“不過以后晚上的時候你可千萬別偷聽哦,畢竟柳哥你還是只可愛的單身狗。”
這彎轉得有些急了,柳唯嘴角的苦笑都還沒來得及斂去就被寧為秀了一臉,然后目瞪狗呆。
正想跟寧為好好理論兩句,大數學家也不帶這么欺負人的,這位年輕學者已經邁著昂讓的步子,率先下了樓梯:“走了走了,呆站在那里干嘛?難道你還真想著大半夜偷聽?”
“我沒那愛好!”柳唯悶悶道。
“哦?問你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啊,柳哥,你那啥過沒?”
“對不起,我拒絕這種無聊的問題。”
“哈哈,就知道你沒有!好吧,其實我也沒有過,不過我覺得我肯定比你先……”
跟柳唯在路上說著無聊的話題,讓這位鐵骨俠客一路憋屈到無話可說,寧為覺得心情更陽光了許多。當他走進辦公室給自己倒了杯水,打開電腦后,第一時間是登陸了微博,他得看看自己給那位弗蘭德教授寫的郵件,看能不能讓自己更高興一點。人嘛,誰不希望自己能天天開心呢?
對于三月的文案處理能力,寧為還是很信任的,這也是三月最重要的能力之一。
未來專門為人類處理那些很想寫也必須要寫,但自己又懶得去想去寫的文案,都可以交給三月處理。當然這還需要他繼續開發三月的智能化水平。到目前為止,友商跟自己用一下還無所謂,但如果放大到全世界人類都一起用,效果會很明顯,超出標準的同質化文案會讓大家都很尬尷。
因為這篇小作文定位跟要求是寄給一位美國數學導師的信件,所以自然是由英文書寫的,對于寧為來說閱讀自然不成問題,可能會有很多網友看不懂,但不要緊,反正目標讀者肯定都是看得懂的。
以過往的實踐來看,寧為的微博還沒現在這么火的時候,他發的每一條微博最后都出現在了外網上,無一例外。所以純英文的表達,更能快速鎖定本該要看到這篇微博的人。
其實寧為曾經也干過一樣的事情,當年他沖著盧卡森·弗蘭德刺出的那一劍也是用英文書寫的。不過三月顯然比他處理得更好,郵件是以圖片的形式發表的,文案則是中英文對照:“這應該算是一封遲來的道歉信,致尊敬的弗蘭德教授。”
然后是圖片中的郵件原文:
“尊敬的弗蘭德教授:您好!我是寧為,請容許我自稱您的學生,雖然您并沒有在數學方面給予過我任何指導,但卻是我當之無愧的人生導師。或許您對人生導師這個稱呼有疑問,但請別急,接下來我會慢慢跟您解釋一切,相信您看完之后也會與有榮焉。”
“記得那還是在一年前,我還是個懵懂的本科生,只顧著鉆研數學的奧秘,希望自己能在偏微分方程這一方向上深耕,很榮幸當時跟您有了一致的選題,同樣選擇了NS方程作為研究的課題方向,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有了一點想法,提出了有別與Gevrey解析空間跟索伯列夫空間的新一類空間解法,現在大家好像將之稱為寧氏空間。”
“但在當時懵懂的數學少年只希望我的研究能有更多的人看到,所以果斷的將稿件投給了《數學年刊》,還記得嗎?當時您也是審稿人之一,為了告訴我這個世界上并不是用心鉆研學術就能獲得豐碩的回報,是您冒天下之大不韙,以一己之力讓我的論文不能在《數學年刊》上發表。”
“請容許我說聲抱歉,那個時候依然對這個世界的險惡還很無知的我甚至被小人所惑針對您發表了些不敬的言辭,甚至把您氣進了醫院!直到現在我才真切的知道,當時您其實真是為了我好才會那樣做。因為正是您當時對我的指導,讓我明白在追尋真理的道路上并不一直是陽光普照,同樣也有陽光無法刺入的黑暗。”
“正是因為您的教導,所以我才會痛下決心,花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不眠不休,將已經完稿的湍流算法重新梳理,加入了許多可以給業界同行前輩們諸多誤導的部分,以及通過特定函數還原的手段。真的,如果沒有您,當年不諳世事的我說不定就將準備好的湍流算法的終稿直接投出去了,那篇論文上湍流算法最原始純凈版的思想跟代碼將會給現在的我帶來無法承受之損失。”
“人往往經歷過世事滄桑才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可惜往往在當時會被自己的年輕蒙蔽住雙眼,分不清好壞。好在我明白的應該不算遲,但明白了您的苦心之后我更對曾經的出言不遜深感不安,所以我希望您能將私人賬號提供一個給我,我會給您匯去一百萬,以表達我的感謝以及對曾經的年幼無知致歉。”
“您的后輩跟學生:寧為。”
花了一分鐘時間大概看完了這篇小作文,大體上寧為其實還是很滿意的。就是最后那一百萬寧為感覺有些不合適,萬一這位老教授真的不要臉了,給他回了郵件還發了一個私人賬號,他不太想給,也不想失信。
“三月,一百萬元是什么梗?”
“沒有一百萬元啊?只有一百萬,并沒有單位,這是為了更真切表達你的誠意。當然如果他真的想要這一百萬并發來賬號,解釋權歸你。比如你可以匯一百萬韓元,按照現在的匯率計算大概5500元人民幣,如果爸爸你更不要臉點,還可以選擇一百萬撾國的基普,這樣一百萬撾國基普大概相當于人民幣650元,或者大概價值280元的百萬南國盾,總之在外匯衍生市場中被承認的外幣,您可以隨意挑選。”
得到了三月的解釋,寧為回頭又看了眼郵件原文,果然只有一百萬,后面沒跟單位。果然一只小貓能有什么壞心思呢?怎么可能對最親的人錢包下手呢?
這樣再看那一百萬果然覺得順眼多了,更能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除了格局稍微小了點。
寧為覺得一百萬其實可以改成一個億,這樣更彰顯他的感激之情。就算給這位大佬轉去一億南國盾,也才人民幣2.8萬,還不到五千美元,他好像能承擔的起,說起來三月簡直懂事到讓人心碎,真是太會為他省錢了。
“行吧,沒什么事了。主要是表揚你小作文寫的很好,去忙你的吧。”
“再見!”小貓搖了搖尾巴,然后一扭身子,便消失在電腦中。
真的,擁有這么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既聽話又懂事還特別擅長寫小作文的助手,絕對是許多科研人的終極夢想。
毫不意外的,該看到這篇微博的人都看到了,比如思科的大佬們,尤其是黃云堅。畢竟他現階段最重要的工作便可以歸納千萬不能讓寧為在大眾社交平臺上亂說話,在接到這個任務的第一時間,這位思科大中華總裁便在手機上下載了微博軟件,還特別關注了寧為,并允許這個軟件向他推送消息。
真的,當他一大早看到微博推送的最新動態“您關注的人發布了一條微博時。”黃云堅的心臟都快蹦到嗓子眼里了,畢竟這太特么可怕了。明明還沒到一天,他還準備早上就去拜訪寧為好好談談這事,怎么這家伙猝不及防得就直接發布了一條微博?
下意識的點開微博內容后,看到微博上的簡短文案,這位黃總裁才長舒了口氣。謝天謝地,好像沒有聊到思科。然后黃云堅很仔細的閱讀了下方兩張圖片的內容,看完前兩段,只覺得再次謝天謝地,寧為感謝的不是思科,而是這位盧卡森·弗蘭德教授。
當他看完這封信后,真的,他突然也很想好好感謝這位普林斯頓大學的老先生,曾經的菲爾茲獎獲得者。如果這封信描述得都是實情,他相信全世界起碼有上萬位軟件工程師以及擴展出的幾十萬相關行業從業者都會想對這位老一輩數學家表達自己最誠摯的感謝。
在得知自己要跟這位華夏年輕的數學家打交道之前,黃云堅便專門讓他的秘書搜集了關于寧為之前的所有資料。并在從杭城到京城的飛機商務艙里將這些資料反復看過起碼三遍。自然很清楚當初寧為跟這位盧卡森·弗蘭德先生之間的恩怨。
當時看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么。無非是一個大佬級人物利用自己多年積攢下的人脈跟資源,想要拖延一個年輕數學家的崛起時間而已,說不得還可能想要竊取其中的數學思路。怎么說呢,這種事情見得多了,當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對。商場上類似的算計跟手段比比皆是,跟他所經歷的那些陰暗比起來,老教授這種玩法實屬純良。
只是很明顯這位弗蘭德教授挑錯了對象,有些天才的崛起過程本就是無法阻攔的。但是沒想到啊,當時竟然還有這么一出……
黃云堅第一時間又找出了寧為的資料,開始尋找上面的時間線。果不其然,按照資料上的說法,關于湍流算法第一篇letter問世是在11月15日,第二篇article在科學上刊登時間則是十二月圣誕節前后,這足以表明湍流算法已經設計完成,開始了實驗室測試階段。
最后一篇有著湍流算法完整數學思想跟代碼的論文則是次年的三月底,正好是新聞上曝出《數學年刊》主編康納森發給寧為郵件大概一個月后的樣子,在結合當時搜集到的寧為注冊湍流算法專利的時間,一切似乎都能對的上了!
怎么說呢……
雖然明知道寧為這是在給曾經坑過他的一位老教授上眼藥水,但黃云堅還是出離憤怒了!假設當時不是這位老教授鬧這么一出,那么大家從科學上看到的湍流算法數學思想以及最后的代碼都是沒有經過任何技術處理的純凈版,那么自然也不會鬧出現在這么多事情。
想到這位數學大佬可能給許多公司帶來以億元為單位的損失,想到如果當時沒有鬧這一出,他就不用一邊低聲下氣的在寧為的辦公室里看著一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裝逼,一邊還要想著怎么才能哄得這個年輕人更高興點,想到他一大把年紀等會還得第二次去裝孫子,黃云堅便有種立刻飛到美國去感謝這位教授的沖動。
當然現在他能做的只是第一時間將這兩張微博截圖保存到手機,然后結合剛才他剛才的時間線一股腦的通過手機郵件發送到特殊階段直接對他負責的公司大佬羅卓克的郵箱里。目前他也只能做這么多了,當然他發這些信息的目的絕對不是想著幫寧為去惡心一下那位弗蘭德教授,單純只是讓公司的大佬們能夠更清楚他們要面對的那位年輕數學家的性格特征,以免做出錯誤的判斷而已。
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黃云堅的動作大概讓思科高層早五分鐘看到了寧為這條微博。是的,只早這么多時間,多一分都是不存在的。這個敏感的時候,盯著寧為微博的絕對不止黃云堅一個人,而且這篇微博用的圖片正好是英語,那些滿載著字母的圖片,甚至不需要翻譯大家就能看懂。
無非就是時差因素讓硅谷的反應稍微慢了那么一點點,畢竟已經是下班時間,即便是給專人分配了特別任務,也不可能要求更多。而當包括羅卓克的思科高層看了這封信的內容之后,第一感覺大概就是糾結,非常糾結。
不管是任何行業能混到金字塔頂端的人都不會是傻子,這封郵件再耿直的人看了都大概都不會真的認為這是寧為在感謝那位弗蘭德教授,恰好相反,那上眼藥水的味道不知道有多濃。但看完這封郵件,在對比了當時的情況,多少讓人想到盧卡森·弗蘭德這個名字便覺得膈應。
怎么說呢?這就好比一位叫思科的兄弟好好在路上走著,突然在看到附近露面上有一坨黃燦燦看上去很像金錠的東西,思科兄弟見到頓時心動,連忙跑過去想把這金錠拿到手上,結果伸出手撿起金錠的那一刻卻發現原來那是一坨新鮮的粑粑,很不服氣的思科甚至還下意識的舔了一口,確定了這的確特么就是粑粑。
那么問題來了,這坨粑粑為什么如此像金錠?思科偶然得知了真相,原來本來那的確是個金錠,但前面剛剛路過了一位叫盧卡森·弗蘭德的巫師,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直接用巫術把金錠變成了了他剛拉不久的粑粑,那么此時手上跟舌頭上還黏著粑粑,不洗吧走哪都被人嫌棄,洗一下吧,目測可能要被人扒拉得干干凈凈……
當然這里的思科兄弟還能替換成愛立信,又或者其他幾乎所有試圖仿寫湍流算法,然后此刻正茫然無措的網絡設備公司。更別提這次鬧劇的影響已經不止局限于網絡通訊設備內部,那一份份合同已經讓影響力蔓延到各行各業,甚至讓無數知情的金融行業高層都心驚肉跳的。
如果再加上為了這件事加班加點卻還要承擔責罵的工程師跟碼農們,以及被迫擔責辭職的技術高管,這些人的負面情緒都得算進去,大家就會發現這個時候真相是怎么樣的其實并不重要,因為這個時候正好缺少一個可以把這件事全部扛下來,以顯得大家并不是那么愚蠢的替罪羊!
從這一點上來看,寧為挑選這么一個時機,發這樣一封郵件,還將郵件公開就是坦坦蕩蕩的陽謀。哪怕明知寧為這就是在報復,但在現在這種環境下,寧為能推出這么一個讓大家的情緒都能宣泄的口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正處于壓力正中央的大佬們還得感謝他。
當然這也的確讓許多人對寧為的性子有了更深刻的印象。在商場上,最難招惹的從來都不是謙謙君子,當然真正的謙謙君子也很難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笑到最后。但人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不得逼不得已誰愿意去招惹一個睚眥必報的家伙?
想想看吧,人家盧卡森·弗蘭德拖寧為論文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一年有余,當時寧為更是通過微博上發的那篇感慨直接把大佬氣進了醫院,按照常理來說,這件事情應該已經過去了。但這位華夏年輕的科學家卻偏偏挑這么個最為敏感的時期,又把這件老事兒翻出來,而且這次出手更是快準狠,完全不給對方任何反擊的機會。這是想把一位世界數學界鼎鼎大名的前輩往死里弄啊……
當然,信息時代沒人能組織這消息繼續傳播,羅卓克在看過黃云堅發來的郵件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直接轉發給了許多人。當然這個簡單的過程中,嘴里罵上一句是避免不了的。
“這個傻缺!”
美國,普林斯頓市,夜幕已經降臨,盧卡森·弗蘭德卻依然在自己的辦公室,辛勤的工作著。他的小組依然對NS方程做著研究,唯一不同的是轉換了方向,他希望通過一種有別于歐拉跟拉格朗日描述來找到流體計算的終極奧義,他希望能夠繞過寧氏空間的方法來解決困擾這個世界多年的數學難題。
這涉及到一位數學大師晚年的尊嚴,不容懈怠。為此他甚至戒掉了已經堅持了二十年的習慣——每天清晨在校園中散步,當然也可以理解為這其實都拜寧為所賜。畢竟曾經每天早上散步,最大的樂趣在于享受那些年輕學子們尊敬而又敬畏的目光,可不是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
晚年逢大變,也讓這位數學大師的性子偏激了許多。
但人生際遇往往就是這樣,越想著要做出些成績為自己正名,就越容易陷入死胡同。尤其是他已經六十多歲了,早已經過了數學研究的黃金時期,現在即便是面對辦公桌上鋪滿的稿紙,也很難再找到年輕時候突然靈光一閃的沖動,相反,坐得久了只有發自骨髓的疲憊,然后更恨了。
尤其是前些日子他知道沃爾夫數學獎已經決定授予給寧為的消息,辦公室的杯子都已經碎了兩個。給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終身成就獎?在弗蘭德看來這簡直是數學界的恥辱!尤其是這個年輕人還戲耍了整個數學界的情況下,想到當年三月被追捧成救世主的樣子,這位行業大拿又想嘔血三升。
但他很清楚再氣,有些事實卻是改變不了的。
湍流算法跟三月的發布已經拿捏住了現在互聯網以及未來物聯網這個巨型產業的命脈,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抹煞的巨大成果。換而言之,即便不談寧為在推動NS方程理解這個層面所作出的貢獻,憑借他現在的成就已經足夠被寫入教科書中,這才是最尷尬的。
曾經他試圖打壓的年輕人已經成了一個行業的領軍人物,很難想象當他百年之后,后人會如此評價去年的那場爭端。一個老朽的字樣已經刻印在了他的腦海里,好吧,如果他能在年輕三十歲……
腦子里剛剛浮現出這個想法,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盧卡森瞟了眼旁邊的手機,是他曾經的一位學生伯納德打來的。這位從英國來到美國,并在美國定居的學生現在也已經是美國數學院的院士,MIT數學教授,克雷數學研究所的客座教授,當然這其中也有弗蘭德曾經的幫助,所以兩人之間的關系一直挺不錯。
盧卡森·弗蘭德摘下了眼睛,然后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然后調侃了句:“伯納德,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可不像你的風格,我記得蘇珊可不喜歡你在家里的時候跟任何同行聯系,所以你不怕她把你趕出房間嗎?”
看到熟悉的學生名字配上他正在回憶曾經的崢嶸歲月,也讓這位大佬此時的心情舒坦了許多,甚至有興致隨口開起了玩笑。
然后電話另一頭的人沒有理會他的調侃而是用嚴肅的語氣說道:“盧卡森你晚上還沒有打開過郵箱么?”
“郵箱?怎么,你給我發了重要郵件嗎?”盧卡森一邊說著,手已經放到了鼠標上。
“不,我并沒有跟你發郵件,你還記得寧為嗎?那個華夏年輕人給你發了一封郵件,我剛才看到了,是一位朋友發給我的郵件截圖,他把發給你的這封郵件在網絡上公開了。我覺得你可能有必要看一眼這篇郵件內容,然后考慮一些事情,并做好準備。盧卡森,這次的事情很棘手。”
“寧為?!”聽到這個名字,還有那語焉不詳的話以及自己學生沉重的語氣,盧卡森只覺得心一點點沉了下去,血壓卻一點點高了起來……
如果說現在要評出一個盧卡森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寧為絕對排在首位。除非是能直接把這個華夏年輕人重新踩到腳下,讓他學會尊重一位老人,否則盧卡森大概這輩子都不想在跟寧為牽扯上任何關系。
而現在這個年輕人竟然主動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好的,我正在打開電腦,給我私發的郵件公開到網絡上?他又想……你等等……”
一句話的功夫盧卡森已經看到自己的工作電郵中靜靜躺著的那封郵件,大概十五分鐘前收到的,后綴的郵箱名說明了這封郵件來自于遙遠的東方國度。
直接點開,話語聲也開始頓住,這封信其實并不長,但沒多看一句,盧卡森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直到他看到這封信最后一句話,“所以我希望您能將私人賬號提供一個給我,我會給您匯去一百萬,以表達我的感謝以及對曾經的年幼無知致歉。”
好一封感謝信!殺人誅心啊,這是殺人誅心啊!
剛剛回想起的美好過往畫面開始從腦海中遠去,一陣頭暈目眩突然襲來……
“盧卡森,盧卡森,你沒事吧?”
電話里傳來一聲聲關心的話語聲,讓盧卡森·弗蘭德穩住了心神,重新坐正了身子,開口問道:“告訴我,伯納德所以寧為發表在《科學》上那篇論文給出的算法跟代碼真的有問題,是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并不是研究人工智能方向的,但愛立信董事長出鏡接受媒體采訪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吧?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有什么把柄被拿捏住了,他應該不會在電視媒體上做那番表態。”
盧卡森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后,用脖子夾住手機,雙手開始在谷歌上搜索伯納德說的視頻,按下鍵后,網站上彈出滿屏的新聞,不需要去看視頻,從新聞中就能看到那些歸納好的觀點。
耳邊則繼續傳來對面的闡述:“其實不止是愛立信,你應該知道在那位董事長公開說出這番言論之后,我們的人并沒有立刻表態已經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克雷研究所之前升級了網絡設備,就在昨天我們接受了建議,改回了備用網絡。”
伯納德的話很含蓄,但聰明人都能懂話中的言外之意。很多時候要將近期所有的新聞都要結合在一塊仔細研究,才能品咂出其中的味道。
“我明白了,伯納德,謝謝你的提醒。也許我應該主動辭職,想來還能得到一些體面。”盧卡森·弗蘭德聽懂了伯納德言外之意,低落的喃喃道。
“老師,我相信一切都是暫時的……”
“不用安慰我了伯納德,我懂那些人的想法,他們一定會獻祭我去取悅那個年輕人的。曾經他們是這么干的,從來不會有例外。我已經老了。”
“其實還有一個消息我覺得應該通知你,研究所已經決定將克雷研究獎,以及千禧年許諾的百萬美元獎金授予給他,您知道的,寧氏空間已經得到數學界的廣泛認可,近期幾乎所有針對NS方程繼續推進的研究都無法繞開寧氏空間的定義,這個消息今晚就會正式公布。所以盧卡森,真沒有必要在賭氣了……”
后半輩子所有的心血在鬧到身敗名裂之后,卻又回歸原點是種什么感覺……
大概是一口氣突然吊不上來的感覺。
“砰……”
“盧卡森,盧卡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