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喊殺聲與慘叫聲驚動了隱藏在卡扎督姆最深處的惡魔。它從沉眠中蘇醒,張開那邪惡的黃色眼睛,周身的濃煙與火焰大漲。它有著巨大的犄角,四肢粗壯,手如鉤爪。血盆大口里沒有獠牙,因為不需要。
它的內里俱是火焰,陰影是它的盔甲。在它身后,大團的濃煙與陰影如同一雙肉翼,圍繞在它寬厚的背上。一排火焰的鬣毛從它的脖子一直延伸到尾部。
它是巴爾洛格(Balrog),遠古的惡魔。
都靈矮人的克星。
它猛地咆哮一聲,向世間宣告它的恐怖。
正在廝殺中的聯軍與半獸人齊齊一顫,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涌上心頭,哪怕是最強大的精靈都不禁目露遲疑與不安。
彼時,吉爾多與巴林作為聯軍的統領之一,圍繞在圖爾卡的周圍,并未參與廝殺。“這聲音熟悉又陌生,我已多年不曾聽聞。”吉爾多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懼,他說:“但我知曉它們的過往,上古時期,我們的親族和這些惡魔戰斗了不止一次,精靈中的很多悲劇都有它們的身影。”
“都靈克星。”巴林哀叫,說出了那個令所有矮人都膽顫心驚的名字。
圖爾卡卻早有準備,他大聲說:“所有人,保持陣型!”
實際上,即使他不說,聯軍也都紛紛心生遲疑的止住了腳步,他們聚攏起來。與對面的半獸人形成一個對持之勢。
聽到那個恐怖的咆哮,半獸人自身也產生了一陣不小的動蕩,很多膽小的半獸人聰明的逃跑了,它們順著四通八達的隧道,遁入黑暗之中,頭也不回。但更多的半獸人留了下來。顯然,半獸人知道那是什么。
追溯起來,半獸人與炎魔本身就是同一個陣營的,知道地底藏著一頭惡魔并不奇怪。甚至,這些半獸人極有可能就是這頭炎魔豢養的邪惡爪牙也說不定。
總之,事情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那個手持長矛的魁梧半獸人領袖大聲的喝罵著,努力的維持著它的邪惡大軍。它暴怒的聲音在驟然安靜的戰場中是那么刺耳。
黑暗中,圖爾卡銳利的眼神瞬間盯住了那個和這些低矮的迷霧山脈的半獸人相比,簡直鶴立雞群一般的‘魁梧’半獸人頭目。
估摸了下距離,圖爾卡發現,雙方間隔差不多有七八百米。龍裔不得不驚嘆這座矮人遠古圣地的宏偉。
“殺了他。”他說。
立即有精靈拉開弓弦,手一松,數支利箭直奔其咽喉、心臟、頭顱而去。
不過,這個半獸人很機警,當他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是在場中最響亮的,立即警惕的躲到一名體量相距不遠的半獸人身后。
結果幾乎同時,幾枚利箭就刺破黑暗,命中了這個倒霉蛋的頭、咽喉、心臟。
眼看那個半獸人頭目居然躲入人群并逃過一劫,圖爾卡也不得不感慨這家伙的狡猾與警惕。不過這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現在更重要的是,黑暗盡頭那抹愈發炙熱的紅光。
據說,當時銀白君王是這樣對精靈與矮人說的:“保證我們的后路,并保持警惕。當我殺死炎魔,或者被炎魔殺死,你們當知道該怎么做。”
矮人被銀白君王的剛烈與英勇鼓舞,勇氣重新在巴林他們的內心綻放,“矮人決不后退,為了祖先的英靈!”巴林用盡力氣的大喊,原本佝僂敦實的腰肢挺得筆直!
矮人們激動的大喊:“Duri奶mênu!”
大意應該是祖先注視著我們。于是,矮人的士氣重新變得激昂。
而埃爾佩拉王國的人類看到國王一手持艾格洛斯之矛,一手持盾的走了出來,不禁也是士氣大振。他們攥緊了手中武器,緊張又期盼的看著陣前的那個高大人影。
與此同時,在聯軍目之所及的黑暗盡頭,洞窟的另一側。兩行雕刻成巨樹樹干的模樣的巖石浮雕間的門洞里隱隱映著暗紅色的火光。
某種沉悶的轟鳴不斷的傳來。仿佛某個遠古的惡魔正朝這邊而來
所有人不禁攥緊了手中武器。半獸人也惴惴不安的你推我攘,強忍著恐懼與不安,讓開了通往那個門洞的道路。
不多會,熾烈的紅光便從底下冒出來,火舌不時舔著溝壑邊沿竄出,在石柱基底盤卷。一縷縷黑煙在灼熱的空氣中搖晃。
來了。
幾乎所有人內心涌起這么一個念頭。
而下一瞬間,一頭冒著火光與濃煙的龐大身影驟然出現在門洞。它像是人,卻更巨大。它飽含力量與恐怖,尚未到來,氣勢已至。
只見它張開血盆的大口,發出了一聲極為恐怖的咆哮。瞬間無邊的恐懼席卷了高闊宏偉的矮人大廳里的所有人。
當年在米斯瀧德(灰港)外曾體驗過的冰冷與黑暗時隔半個多世紀后再度涌上心頭。圖爾卡一皺眉,忍不住張開嘴,還以一聲更加洪亮與令人震撼的怒吼。
事后,有幸參與了這場戰斗的矮人是這樣描述的。
“……陰影與烈焰從地底深處燃起,它來了!它帶來了無盡的恐懼與死亡!它是毀滅的使者,火焰的暴君!
……那位至高的君王發出了挑戰的怒吼,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眼神堅定而無所畏懼!他揮舞著精靈的長矛,用盾牌阻擋敵人的火焰長刀,勇猛的與它戰斗在一起!
……我們勝利了!圖爾卡·阿拉卡諾刺穿了它的心臟!都靈克星倒下了!Hammêlêkhaimênu!”
后面這個單詞應該是國王萬歲的意思,但令后世很多學者存疑的是,這部顯然是巴林率領的這支摩瑞亞光復大軍中的某個家伙撰寫的《卡扎督姆之戰》歷史文獻中的「國王」到底指誰?
其中,很大一部分研究這部分歷史的學者認為‘Hammêlêkh’指的是當時的矮人領袖巴林或者索林二世,但同時,也有一小部分人認為,這個‘Hammêlêkh’指的應該是日后統一了中洲大陸的埃爾佩拉帝國的開國皇帝圖爾卡·阿拉卡諾。
另外,精靈與人類中也有類似的傳說與詩歌,里面俱大肆的宣揚稱贊了銀白君王的英勇與偉大。
事實也如此。
當龍裔的怒吼在時隔半個多世紀后再度響徹中洲,那股震撼人心的力量更加宏偉與恐怖了。只見整座大山都在圖爾卡·阿拉卡諾的怒吼中瑟瑟發抖,巨大的回聲在空曠高大的矮人大廳中回蕩,震得里面的精靈、人類、矮人、半獸人俱兩眼發昏,內心震顫,幾欲逃跑。
就連那頭炎魔也被龍裔的這聲怒吼震懾得火光一黯,黑煙滾滾。
它非常驚訝,甚至有點遲疑。眼前的這個家伙,不是精靈,也不是人類,但他卻擁有比那些第一紀元時的諾多精靈王更強大的力量——這頭可怖的怪物沉睡得太久,以至于它錯過了很多東西。甚至就連它的主子的召喚,它都不曾聽見。而在它的內心,已經很久未曾體驗過類似的感覺了。
是的,它害怕了。
這頭炎魔不朽的部分在警告它,眼前的這個陌生種族非常危險!
不過,很快邪惡與兇殘又驅使著它向前,這頭遠古的惡魔從門洞里鉆出來,那個可怖的形體上重新冒出火焰。
它從陰影中抽出一把火光熊熊的長劍,另外,它的左手甩著一條多縷鞭梢的鞭子。
圖爾卡一看,知道戰斗不可避免。于是他也攥緊艾格洛斯之矛與左手的精靈盾牌,微微的曲起雙膝。
下一秒,戰斗瞬間爆發。
炎魔的火焰長劍最先攻到,但圖爾卡絲毫不懼的舉盾抵擋,只見噹的一聲,炎魔那火焰構成的長劍劈在精靈的盾牌上爆出了刺眼的火花,長劍碎成了片片火焰。
不過圖爾卡沒敢放松,因為炎魔真正的殺著是那條火焰的鞭子。歷史上,費艾諾、芬鞏甚至蜘蛛魔神烏茍立安特都在炎魔的鞭子下吃過大虧。所以,當炎魔揮動它那條長鞭,蛇一般的卷向他的腳踝,圖爾卡立即警惕的抬起左腳,狠狠的踩在了火焰的鞭梢上。
龍裔的體質決定了他即不怕炎魔的烈焰,也不怕它的恐懼光環,而如今他的力量又不比炎魔弱。
因而,當炎魔因為武器落入敵人腳下而動搖的時候,銀白君王趁機向前一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欺近了渾身冒著熊熊火焰與黑煙的遠古惡魔,手中雪白的矛尖直刺炎魔的胸膛!
炎魔終于知道眼前之人的不好惹,他松開左手的長鞭,抬起粗壯的右臂,擋在胸前。這確實救了它一命。
只見艾格洛斯之矛的矛尖先是刺入了它的右臂,然后毫不停留的刺向了它的胸膛!
可炎魔畢竟是遠古就存在的墮落邁雅,它的肉體出乎意料的強韌,艾格洛斯之矛刺穿它粗壯的手臂花費的時間比圖爾卡預料的要多了那么一丟丟。而就是這一丟丟,給了炎魔反應的機會,它無懼疼痛的將手臂一甩,拉偏了圖爾卡手中的長矛。
結果艾格洛斯之矛直從它左側的胸膛邊上劃過,大股熔漿一般的血液噴涌而出,但致命的傷勢卻被它躲過了。
圖爾卡也察覺到了手中的利矛被帶偏,但他不慌不忙,握緊矛柄,橫向一拉,鋒利的艾格洛斯之矛把炎魔的右臂給削了下來!
炎魔又驚又怒,體內的火焰似乎在低落,黑暗卻在擴大。它完好的左手又從陰影中拉出另一把火焰長劍,一劍劈了下來。
圖爾卡早就不是剛到這個世界時的那個菜鳥了,如今的他技藝高超,而且沉著冷靜。他用左手的盾牌抵擋炎魔的攻擊,右手的長矛則不斷的在敵人身上制造著傷口。
偏偏敵人最大的依仗對他又不起效果,于是任憑炎魔如何掙扎,結局卻幾乎可以預見。唬得半獸人如同受驚的鳥獸,連連后退,包括那個‘魁梧’的半獸人頭目。
終于,圖爾卡在一次攻擊后,狠狠的用艾格洛斯之矛刺穿了炎魔的胸膛,結果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怎么會……這么輕松!
望著被他用艾格洛斯之矛釘在冰冷的地面上,周身的火焰與黑煙漸漸熄滅的遠古惡魔,圖爾卡想了想,抽出長矛,踩在這頭炎魔的軀體上,高高的舉起最后一任諾多至高王吉爾·加拉德的這把著名的武器,大喊:“現在,殺光它們!”
但實際上,在那一刻,在精靈與矮人以及埃爾佩拉王國的人類眼中,銀白君王的眼睛如同維拉一般,精光四射!威嚴浩瀚得令人不敢直視!
“為了國王!”
埃爾佩拉王國的人類最先激動的沖了出來。“為了埃爾佩拉!”他們大喊,勇猛的沖向了已然潰逃的半獸人。
而在人類的身后,俊美的精靈與敦實的矮人亦紛紛拉開弓弦、揮動利斧,英勇的加入了戰斗。
發生在第三紀元3001年的這場戰斗瞞不過有心人。
當圖爾卡·阿拉卡諾率領北方的大軍去履行他的承諾,一只渡鴉立即飛過高山和河流、穿過荒野與丘陵,來到了遙遠的南方。
來到米那斯提力斯。
于是,七個沒有影子,全身籠罩在漆黑無光的長斗篷里的騎士趁夜里沒有人注意的時候,立即從重新落入魔爪的米那斯伊希爾出發,騎著巨大的、眼睛冒著火的黑色馬匹,奔向北方。
他們不需要睡覺,也不用吃東西,他們是納茲古爾(戒靈),魔君最忠實的爪牙。
是的,他們回來了。
帶著黑暗魔君最深的仇恨與怒火,這些遁入陰影中的亡靈又重新的出現在這片星光璀璨的大陸。
至于為什么是七名,而不是九名。
那是因為其中一名去了魔多,指揮那里的蠻族源源不斷的穿過魔欄農,進入伊利西恩。一名去了羅瓦尼安大荒野,指揮戰車民攻擊洛汗。
他們先是沿著南北大道,穿過艾辛河渡口,進入埃奈德地區。緊接著他們走隱秘小道,避開北方密探嚴防死守的關卡與大道,走寧—因—艾爾美沼澤(天鵝澤),強渡灰水河,經古冢崗,直抵夏爾。
霍比屯。
袋底洞。
須發皆白的灰袍巫師仿佛感覺到了某種危險,他皺起眉頭,連最心愛的長谷葉煙草都忘了吸,扭頭望向了東方。
“甘道夫?”
一個更年輕,也更英俊的霍比特人奇怪的看向他。
“啊?啊。”巫師如夢初醒,他不安的站起來,頭幾乎撞到屋頂的吊燈:“抱歉,佛羅多,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