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靜給了南易一個白眼,“南哥,別客氣,當自己家一樣。”
“別,我還是客氣一點,阿靜啊,跟廚房說說,菜夠了,不用再做了,吃不完浪費。”
第二天。
從商住兩用樓聊到飯館,南易和謝永川、謝薇薇兩人聊了很多,把他對師父影業的期許和大致的設想通通說了一遍,同時也給予兩人最大的權限,讓他們放心大膽地干,不要有任何顧慮。
南易掐著點,在晚飯的飯點來到靜茶館。
一進茶館,就看到阿靜坐在一張桌前,手里拿著飯勺,正從電飯鍋內膽里打飯。
師父影業麻雀雖小,但五臟要俱全,南易只會給它注入起步資金和一定的圈中人脈,其他的什么都不會給。
對待諷刺,最好的回擊就是真誠。
南易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嗓子濕潤后吐槽道:“金罐茶不是好茶,一克茶葉的純利潤只有二十塊出頭,錢都被別人賺走了,今年上半年再看看情況,要是還沒什么起色,我打算放棄了。”
阿靜給了南易第三個白眼,她是京津兩地的金罐茶總代,就是南易嘴里的別人,靠著銷售金罐茶可是沒少賺。
“南哥,你非要和我一個弱女子一般見識?”
南易嘿嘿一笑,“前天殘聯剛上我那給我頒發了精神殘疾四級證書,還給我留下一桶油兩袋面,我現在也是弱勢群體,你信不信我咬你兩口,派出所不逮我?”
“怎么不辦個二級啊,四級沒補助。”阿靜揶揄道。
“我有工作,好幾千一個月呢,能養活自己,不能給國家增添負擔。”
“哈哈哈。”阿靜樂道:“南哥,你想笑死我啊。”
南易輕笑一聲,轉頭打量茶館的陳設,“你可以啊,十來年了,也不說重新裝修一下。”
“東西舊一點才有韻味,不少茶客就是沖著這股韻味來的。”
“靠茶客能收支平衡嗎?”
阿靜這里不僅有找路子的假茶客,也有單單來喝茶的真茶客。
“一個月能掙一兩萬,我知足了。”阿靜說著,忽然話音一轉,“南哥,第一駕校的股份能讓一點給我嗎?”
南易轉回頭,凝視阿靜的臉,“哪一邊?”
當年,雪山信托投資章奕銘搞駕校,在駕校的正常業務之外,還有一塊有聯系但又獨立的囤地業務,兩邊分屬不同的公司,并沒有隸屬關系,只是大股東重合。
“奇偶地產。”
“可以談,但是沒優惠,只有等價交換。”
阿靜舒了口氣,“有的談就好,我還擔心南哥你不樂意呢。”
南易擺擺手,“沒什么好不樂意的,利益和風險是孿生兄弟,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風險的存在,多個人分擔風險挺好的。我這邊可以,等奕銘來了,你問問他的意思。”
南易并沒有客套,粗略一看,囤地的前景一片光明,地價都是翻著跟頭往上漲,但實際上這個生意已經快做到頭了。國家對囤地的限制越來越多,對閑置房地產用地征繳增值地價的政策已是呼之欲出。
房產土地之利益已有往地方城投公司集中的趨勢,私人在其中已經沒有多少施展的空間,再玩下去,不僅是道德的問題,想要獲得大利益,不違規違法幾無可能。
若是安淡的進行,幾十億資金壓在里面,過上五六年,賬面利潤一算數百億,但能落在手里的真實利潤不太可能超過初始投入的成本,擔著巨大的風險,每年的增值只有百分之十幾,算不上是什么好買賣。
趙金水那邊早就萌生退意,資金抽離要不了多久就會執行。當然,阿靜這時候入局也不能算是墊坑,只是雪山信托對這一塊的風控和利潤率的追求都有點苛刻,雪山信托棄之如敝屣的買賣,卻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
“好。”
對阿靜來說,章奕銘那邊不會有什么問題,事實上,她早就和章奕銘聊過,正因為已經達成默契,才會有剛剛這一出。
三言兩語間,一筆應該是金額不小的買賣基本達成初步意向,兩人掠過土地的話題,阿靜說起了一個經營污水處理業務的企業的股票。
股票的代號叫ST黑虎,去年四月份停牌前的收盤價僅為0.98元,陷入困境的ST黑虎被迫進行重組。然而就是這樣一只重組前的垃圾股,卻能在公司最慘淡的時候被一個女明星和一個男主持人慧眼識中并分兩次大舉入倉,每人砸進去三百來萬。
是個股民都知道ST股票是什么意思,這會的明星、主持人雖然稱得上是高收入人群,但三百萬對他們而言絕對不是小數目,要是沒了,傷筋動骨是一定的,能把一大筆錢砸到一只垃圾股,說沒貓膩,誰他媽會信。
正當阿靜要說內幕之時,不湊巧,章奕銘來了,南易只能先放下好奇心,跟章奕銘去了包廂。
由于過去一些年,南易和章奕銘每年多是只見一兩面,兩人就來了一段時間比較長的客套寒暄,接著就是談正事。
章奕銘拿出一個平板電腦,給南易展示了過去幾年各城市的駕校和學駕大軍的增長情況,基本上來說學駕大軍的增長速度超過駕校,呈現供小于求的局面,學員走后門爭取早上車的事情還在各地發生著,駕校教練依然是一個隱含福利頗高的職業。
說完一張表格,翻頁說下一個,過去五年的各城市私家車保有量數據表,接著又是各種駕照的數據表,然后是各地的政策,比如很多地區限制駕校招收外地學員或有比例限制。
章奕銘講解完,南易拿著平板又把每張數據表細細咀嚼了一遍,一邊咀嚼,一邊提問或講述自己發現的問題。
“奕銘,你有對比過各城市私家車保有量和駕照的數量嗎?”
章奕銘頷首,“對比過,每個城市的駕照數量都超過私家車保有量,全國的駕照數量10764萬,汽車保有量5842萬輛,小型載客汽車占比47左右。”
“駕齡三年以下的多少,不足一年的又是多少?”
章奕銘使勁回憶了一會才說道:“分別是5700萬和1450萬。”
南易頭也不抬地說道:“下回注意,這兩個數據非常重要,缺少這兩個數據,我們不能對駕校的市場前景做出準確的評估。
花無百日紅,有潮漲就有潮落,第一駕校的生意不可能一直紅火下去,我們需要在攀上最高峰之前,對第一駕校進行資產調整,然后推上市。”
南易抬起頭,把平板電腦放到一邊,“奕銘,你該考慮新出路了,依我來看,駕校紅火的時間最多還有五六年的時間,后面就要開始走下坡路。
上市的工作暫定2010年展開,即使到時候時機不是太好,我們也要做好套現部分股份的準備。
從今年開始,所有的決策都要圍繞上市展開,投資計劃不要做得太長,四年之內就要展現出效果,隨著時間推移,時間依次遞減。”
章奕銘思考了一會,說道:“南哥,就算你的推斷是正確的,我們也沒有必要這么快把第一駕校推上市吧?完全可以等到2012年之后再考慮。”
“高位減持可以多賺點,吃相也能好看點。而且,我還有點其他想法,也許將來的股價可以拉升好幾波。”
章奕銘追問,“什么想法?”
“現在不好說,以后每個季度給我發一份報表,行業數據、我們自己的經營情況都要,我需要研究一段時間,或許一年以后就能告訴你。”
南易對第一駕校還是挺上心的,就因為生意紅火。
第一駕校有10573輛教練車,平均來算,每個月滿負荷一輛車可以帶24個學員,每個學員的毛利潤在1500元左右,即一年總毛利45.67億。
場地、車輛維修折舊、人員工資、隱性成本等雜七雜八除掉,最終屬于雪山信托和章奕銘的稅前毛利還有將近一半,雪山信托已經連續四年拿到超2億的分紅,總體凈利潤超過5億。
雪山信托對第一駕校陸陸續續的投資總計不到3億,大部分投資來源于貸款,而第一駕校目前的固定資產卻能評估出12億,若是現在打包出售,完全可以賣到40億以上。
賣是肯定不會賣的,再賺上幾年,上市前賣股,上市后減持,一整套組合拳下來,稅前80億的利潤也不會太難。如果南易心里還不成熟的設想實現,后面還能再賺幾波。
等到行業蕭條,不死不活就那么吊著,大部分的利潤都用來分紅,股民們一定會擊節贊嘆,真他娘的良心企業,黑暗中的一股清流。
當然,這是下策,南易還是希望能執行上策,就是如何給章奕銘招惹一個有實力收購第一駕校的敵人,各種騷操作狙擊第一駕校的股票,然后強勢入局,自帶BGM沖到第一駕校的董事會會議室,沖章奕銘啪啪打臉,“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你可以走了,不需要我叫保安吧?”
如果真有這么個人就好了,南易不但會充當帶路黨,還會幫忙壓子彈,待一切塵埃落定,再出錢給他寫一本自傳《我的時代》,嗯,順便改編成影視劇。
對了,還得找他拉點贊助,開拍之前就把成本收回來。
章奕銘愉快地答應,一路走來,他和南易的合作還是挺舒心的,除了會計,一個人都不往第一駕校派,具體的事務都是他說了算,南易這邊只會在大戰略上給出建議。
而且,事實證明每條建議都是正確的,他心里非常清楚,第一駕校能走到今天,自己的苦勞大于功勞,最大的功勞要記在南易頭上,所以對南易的建議,他還是樂意采納的。
說完第一駕校的事情,兩人又聊了一會奇偶地產,隨后,把阿靜請進包間,三人探討一會股份的事情,只是聊了聊大致的數量,具體的細節要等趙金水那邊派人過來談判。
過了一夜,南易現身香塂。
挺奇怪,南易到薰衣草莊園的時候,居然從傭人嘴里得知趙詩賢沒去上班。
直奔書房,沒見到了人,找了一圈,在音樂室把人給找到。
趙詩賢坐在地毯上,后背靠著沙發,聽著希妮德·奧康娜的《DaughterOfHeaven》,手里翻閱著資料。
南易走上前問道:“在看什么?”
“瑞銀的上市報告。”
“什么企業?”
“北滘園。”
“喔。”
南易在趙詩賢邊上坐下,在沙發上拿起另一份資料,封面寫著幾個大字“北滘園上市招股書”,翻著看了看,很快看到上面標注的北滘園最大賣點:我們是華國擁有最龐大和低成本土地儲備的房地產開發商之一,此等儲備為我們未來的增長和盈利能力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
“你怎么看?”
“有點意思。”趙詩賢指著報告上的一段,“你看這里,北滘園在增城的鳳凰城項目土地地價每畝3萬,華南北滘園的地價每畝6.8萬。還有這里,北滘園的土地儲備達到5400萬平方米,這是多少畝?”
“81081畝,54平方公里,快趕上京城二環內的面積了。”
“你看這里,到2006年底,企業負債40億,凈負債與股本比為160.1。還有這里,北滘園共有51個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項目,其中26個位于粵省內,其余的25個分別位于鄂省、湘楚、蘇省和徽省等地。”
趙詩賢放下手里的資料,目光灼灼地看著南易,“我需要一份內地未來兩年房地產政策的預測報告。”
“看我做什么,你要報告聯系創造力置業就行了。”
“我會的,我還需要你寫的預測報告,你對內地的政策走向一直很有前瞻性。”
南易稍一琢磨,便說道:“你想做空北滘園?”
“我的想法是先多后空,短期來看,北滘園會出現幾個利好消息,長期我不看好它。”
“次貸不夠?”
趙詩賢搖頭,“北滘園是不錯的操作對象,我要把盈利目標定高一點。”
“行吧,就當是多寫一篇論文。”南易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問道:“北滘園哪天上市?”
“20日。”
南易算了算日子,“正好星期五,好久沒炒股了,幫我開個戶頭,我要打新。”
趙詩賢詫異道:“怎么突然想炒股了?”
“備課需要。”
趙詩賢嬉笑道:“真是一位好阿Sir。”
“南公桃李滿天下,扶棺六百七十八。已經到了走下坡路的年紀,趁著精力還旺盛,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方式,當幾年老師,順便體驗一下花心男的感覺。”南易嘆了口氣,“專情三十年,足夠了,也該浪一把了。”
趙詩賢狠狠剜了南易一眼,“食屎啦。”
“一起。”
“懶得理你。”
趙詩賢收拾好資料,站起身走出音樂室。
吃飯時,兩人沒怎么說話。
食訖,阿靜親自拿來泡茶的一干器皿,給南易泡了一壺金罐茶。
金罐茶是陸羽茶業炒作出來的產品,一罐40克茶葉,里頭裝著10個小盒,終端售價3998,出廠價1950,給銷售商留出2000多的利潤空間。
“反正要過來,干脆早點來,在你這里蹭個飯。”南易接過阿靜遞給他的湯,順便在她手上卡了點油,“真該死,徐娘半老了,手還是這么嫩。”
“我的大腿更滑,要不要摸摸?”阿靜給了南易一個曖昧的眼神。
南易訕笑,“改日吧,先吃飯。”
類似的玩笑只是南易和阿靜兩人見面的日常,誰也不會當真。
阿靜還是干原來從中穿線的拼縫生意,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而且做事地道,都是奔著雙贏去,人脈日漸豐益,所以,十幾年來,她的同行走馬觀花般來來去去,而她一直屹立不倒。
“吃死你。”阿靜又給了南易一個白眼,重新給自己盛了一碗飯,“怎么來這么早,你們不是約在七點半嗎?”
南易上前,從阿靜手里拿過飯碗,直接挨著她坐下開吃。
茶是好茶,茶樹種于山巔,吸收日月之精華,種植之地從未被化肥、農藥污染,平時的病蟲、土地營養的調控只用走生物路線的藥劑,東西絕對是好東西,只是價值虛高,成本的大頭在營銷。
靜茶館的茶葉由陸羽茶業直供,各種好茶皆有,阿靜不泡其他,偏要泡金罐茶,擺明了是對南易的一種暗諷。
諸如此類,填鴨式的灌輸給趙晴兒。
臨了,又給她解釋法人代表的意義,以及師父影業的法人代表過段時間會換成她的名字。
飯后,又和趙晴兒單獨聊了蠻久,交代一些問題,比如京城這里的師父影業只是一個架子,經營流水走伊克昭盟的師父影業“影子”公司,因為那邊有稅收優惠政策,又比如企業經營活動中容易遇到的一些問題,工商、稅務、人力等等。
還重點講解了企業經營活動中容易出現問題的環節,以及哪些崗位可以通過何種方式貪公司的錢,什么程度可以容忍……
給她點緊迫感,也給她戴上緊箍咒,免得她在心理上不把公司當回事。
兩頭都交代了,南易隨即把師父影業的事情暫時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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