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宴結束,已是深夜。
昆侖使節團的下榻位置,被玉清觀安排在東側的客房區。
此處高度適宜,氣溫涼爽,推開窗戶便是大海,每一間都是完美的海景房。
秋長天在房間里待了片刻,便打算出門走走。
當然,見羅衍是不可能去見的。
雖說阿鏡擔保過,如果秋長天和羅衍的兩條時間線出現不一致,會用鏡花水月之術將其抹平。
但秋長天小心謹慎慣了,自然不肯去碰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再說了,羅衍熟知玉清觀的地圖,秋長天卻不應該知道。
到時候倘若外出,還得裝作這里不認識,那里不認識,到處問路,實在過于頭疼。
忽然外面響起一聲弦響,似乎是徐應憐正在撫琴。
說到徐應憐,他便忍不住想起之前宴席上,她是如何與石琉璃互相譏刺,冷嘲熱諷的。
對石琉璃來說,徐應憐就像是那種“和我單推的偶像哥哥鬧緋聞的白蓮花婊”。
而對徐應憐來說,石琉璃大概是那種“飯圈皆傻逼”的傻逼之一,也難怪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了。
步入房外院落,便看見一株寒梅,植在院子中央的園圃里,粉瓣輕染,暗香縈繞,為周圍別添幾分雅致意趣。
徐應憐正坐在寒梅之下,手指輕挑琴弦,發出一聲悠長的鳴響——正是之前羅衍從二師姐那里得到的鳳尾琴,后來被秋長天轉贈給了她。
“師兄深夜外出,是打算找那石琉璃么?”她低著頭,一邊為鳳尾琴調音,一邊淡淡問道。
這種拙劣的送命題,秋長天自然不會答錯,笑道:
“不知佳人意,唯聞琴音響。”
徐應憐卻不肯放過他,只是繼續低頭問道:
“師妹愚鈍,不知佳人指誰?”
“師妹……”秋長天嘆氣說道,“我們畢竟客居在此,何必要和玉清觀的人起沖突呢?”
“師兄。”徐應憐眉頭輕蹙,反問說道,“是我要和對方起沖突?”
秋長天啞然無言。
你問誰先挑事,那肯定是石大小姐挑的事。
可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病,你又何必非要反唇相譏呢?
讓一讓,不就沒事了么?
然而轉念一想,以徐師妹這個要強的性子,加上是對方發起主動挑戰,要她認輸怕是比殺了她還難。
想到這里,秋長天便長嘆一聲,心想這兩人怕是永遠不可能和好了。
“師兄又何故嘆氣?”徐應憐神色越發清冷,眼神也恐怖起來,“是怪師妹不夠通情達理么?”
秋長天當然明白她生氣的點,立刻搖頭說道:
“不是。只是覺得石鼎長老何等名聲,以后怕是多有負累。”
他這話說得隱晦,但徐應憐哪里聽不懂,是說石琉璃太容易招惹仇恨,以后怕是要連累石鼎長老。
于是她神色立刻緩和下來,心中甚至有些得意:
哼,我跟師兄的關系,怎會輸給這剛見面一天的石琉璃?
“師兄,師妹剛才在屋里聽碧海潮聲,偶得些許佳音靈感。”她素手挑動琴弦,彈了一小段曲子,優雅問道,“師兄可有暇,幫師妹續完此曲?”
聽她聲線里帶了溫度,秋長天便曉得師妹已經消氣,笑道:
“那是自然,我去屋里取簫。”
兩人琴簫合奏,余音繞梁,滿院生春。
至于院外,自有隔音陣法,無須擔心驚擾他人。
和師妹探討完音樂后,秋長天回到臥室,立刻開始呼喚起昆侖鏡來。
“讀檔羅衍。”他冷靜說道,“我要確認石琉璃是否察覺到端倪。”
“如果察覺到了呢?”昆侖鏡問。
“閉嘴,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我堅信我的演技不會有任何問題。”
昆侖鏡無奈說道:
點位三:蓬萊玉清觀,宿舍。
人物身份:羅衍。
鏡花水月模板覆蓋,正在時空穿梭中。
身軀被傳送到前幾日的玉清觀(此時昆侖使節團還未到來),羅衍便動身打算去找石琉璃。
還沒進門呢,便聽見里面傳來一群女孩子的驚呼聲。
“琳瑯師姐,你居然不知?”石琉璃驚訝說道,“秋大師兄,便是那昆侖當代首席,如今的正教新晉弟子第一人,秋長天!”
“傳言他容貌俊美非常,性格亦是極好,無論待人接物都是謙和有禮。”
“實力又甚強勁,乃昆侖掌教紫薇真人座下首徒,曾領袖昆侖弟子深入魔教地宮,仗劍斬殺數千魔教弟子,竟還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羅衍站在門外,聽得前面雙眼呆滯,聽到后面更是瞠目結舌。
石大小姐,飯可以亂吃,牛不可以亂吹,這特么的哪來數千魔教弟子!
這時旁邊又有師姐說道:
“我聽烘爐殿的碧漣師姐說道,那一日她帶師弟師妹去秦嶺探索洞天,不料卻被遺跡里的乙木困龍陣困住!”
“虧得那昆侖首席師兄秋長天剛好路過,見碧漣師姐在旁邊暗自垂泣,便主動出手相助!”
“哇!”眾姑娘齊齊驚呼,“那后來呢?”
那師姐十指交握胸前,激動道:
“只見他劍光凜凜,風采盎然,輕描淡寫便破去三處陣眼,將陷入死地的蓬萊派弟子們全數救出生天!”
“碧漣師姐當場心動,便要以靈石相酬。結果被秋大師兄溫言婉拒,說是正教道友,本該仗義相助,不求任何回報。”
“臨別之前,又將碧漣師姐所需的丹藥經卷,從洞天深處取回相贈,言是舉手之勞,切莫掛齒。”
“碧漣師姐當場便芳心暗許,百般勸留不住,只得目送那秋長天翩然離去。”
“自此回觀以后,思念不止,天天以淚洗面!”
臥槽!這又是誰編的狗血段子!羅衍大驚失色。
那個誰,碧漣是吧?我好心解救你的師弟師妹,你卻恩將仇報,在背后如此吹捧我!
誒,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對……
“碧漣師姐也是愚鈍!”有師姐憤憤不平道,“倘若是我,怎么也要拼著臉面不要,當場表白!就算不成,能討下他一塊信物也是好的!”
“玉瑯師妹,你這也太貪心了!”有師姐調笑說道,“你可知那秋長天用過之物,在黑市上是什么價錢么?”
“便是他枕前一根發絲,做成千千心結,在昆侖內部便要賣六百下品靈石!還是有價無市,被眾昆侖女弟子所瘋搶!”
羅衍眼角抽搐,只聽得又有人問:
“不是吧。一根頭發六百靈石?”
有師姐艷羨說道:
“你不知道,那秋長天乃是道心通明者,萬年難遇的頂級修道體質!”
“道心通明者,不懼鬼祟,不畏三災。便是他的一根頭發,拿來貼身存在身邊,也能靜心明目,有驅逐邪魔之效!”
“青州簡青楠,你知道吧?便是十年前傳聞的天才修道少女,如今乃是秋長天的小師妹。”
“每月她費盡心機,潛入秋長天的洞府,才能偷出那么一根兩根來拍賣,在昆侖當天就被人搶光了!”
簡青楠,原來是你這內鬼,回去看我不嫩死你……羅衍咬牙切齒地想。
一根頭發六百靈石,這謠言實在離譜過頭了,故意夸張痕跡太過濃重。
于是又有師姐表示不解,吵來吵去,最后石琉璃便出來辟謠道:
“不用吵了,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