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諳非常怕死。
據她所說,她自從被彩蛾仙子從海里撈起后,在天魔道里每日提心吊膽,終于覺醒了奇怪的能力:
只要即將遭遇致命危險,她就會提前生起恐懼的直覺。
無論是在師門里,還是在外面,姜離諳都憑借這種直覺,躲過了很多次的危險。
只是時至今日,她也大概察覺了這種能力的本質,針對的其實并非外界的危險,而是人心的惡意。
魔教修士遇到的危險,十之八九來自于其他修士的惡意,而姜離諳對這種惡意極其敏感,倘若有人對她產生了強烈的殺意,雖說并非百分之百,但她有很高的概率會提前察覺。
然而,魏東流是為數不多的,甚至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從未對她生起惡意的人。
(至于羅衍……羅衍是誰呢?)
姜魔女雖然是魔女,卻也是知道趨利避害的魔女。
有這樣的魏魔君,她若是還不牢牢抱住對方大腿,根本對不起這么多年的魔道經歷。
“關于白玉京大比,目前我們所知也不多。。”在前往五臺山坊市的路上,姜離諳輕聲細語地回答說道,“目前只曉得白玉京大比乃是蜀山發起,旨在以大比結果來獲取更多威望,甚至是重新調整正教三清的排序。”
“另外,還有一種傳聞說,白玉京秘境并非只有白玉京,其深處還有更多的秘境。”
“哦,這是什么說法?”魏東流挑起眉毛。
“魏魔君可曾聽說這四個詞?”姜離諳脆聲說道,“白玉京,黃金闕,七寶玄苑,大光明殿。”
“按照道家的說法,白玉京喻指肉體,黃金闕喻指神識,七寶玄苑喻指魂魄,而大光明殿則是本源。”
“因此,白玉京秘境深處,很可能有通往黃金闕秘境的入口。”
“這個說法,有多少把握?”魏東流淡淡問道。
“三四成吧。”姜離諳為難說道,“若非如此,便是蜀山自作主張舉行大比,昆侖蓬萊也未必會賣這個面子。”
“白玉京的開啟方式是什么?”魏東流確認問道。
“目前還不好說。”姜離諳沉思片刻,說道,“不過第一步,肯定是要通過正道大比,選出十二個足夠強的正教修士,并且分別占據白玉京十二城。”
“至于后面要如何做,就不知道了。正教那邊沒有透露任何口風。”
“六道這邊呢?”魏東流淡淡問道,“不打算進行干涉嗎?”
“目前高層似乎沒這個打算。”姜離諳苦笑說道,“其一是經過之前漫長的拉鋸戰,大家覺得利益已經攫取足夠,再繼續和三清斗下去,弊大于利。”
“其二,則是我們沒法混入白玉京秘境。”
“哦?”
“白玉京秘境,自從被發現以后,就沒有多少修士進去過,包括我們的人。”姜離諳解釋說道,“因此在高層們看來,陷阱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比如說,估計放出白玉京大比的消息,誘使我們魔教修士過去劫場,然后在秘境里布置伏兵,來個甕中捉鱉……”
魏東流沉默片刻,便排除了這個可能。
理由很簡單:紫薇掌教都下了死命令,讓秋長天必須拿到大比第一,怎么可能是什么伏兵?
那我拿下這第一還有什么意義?給你們埋伏魔教當背景布、煙霧彈是吧?
我看是魔教縮卵了,不敢去白玉京秘境里同時對付三大派,所以才胡扯什么可能有伏兵之類的胡話。
“不過,我倒是聽說地獄道那邊有什么秘密情報。”姜離諳忽然說道。
魏東流的耳朵立刻豎起來了。
“說到內鬼,地獄道在三清里埋的暗子,怕是比我們其余五道加起來還多。”姜魔女隨意說道,“肯定是拿到了什么確切有力的情報,才沒有主張去搜尋甚至襲擊白玉京秘境。”
“細說。”魏東流漠然說道。
“就這些啊?”姜魔女錯愕說道,“我就知道這么多,不能再細了。”
“畢竟地獄道只和諸道高層有來往,像我們這種小卒子,頂多也就從同門的只言片語里,打探得一些跡象出來,具體如何卻是不好說。”
“真沒用!”飛天夜叉在旁邊唾棄說道,“主子讓你細說,是給你表現的機會!你若是確實不知,就先誠懇地道個歉,再擔保接下來會去努力打聽情報,最后立下軍令狀即幾天內回來稟告……單單一句‘我就知道那么多了’,你這是在匯報還是閑聊呢?臉怎么這么大呢?”
姜魔女被這不要臉的舔狗言論震驚了,一時間居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好了。”魏東流隨意地揮了揮手,替她解圍,“沒必要強求這個。”
“還不快說謝謝!”飛天夜叉叫道。
姜離諳悶了半天,只能低聲說道:
“好吧,我待會去打聽一下。”
來到五臺山坊市,姜魔女便先行離去,打探消息去了。
魏東流則是帶著黑袍蒙面的飛天夜叉,在坊市里到處閑逛。
按照尋常玄幻的套路,此時應該出現一個反派,因為什么原因來挑釁自己,然后被飛天夜叉揭開蒙面毒打一頓,落荒而逃,去找更厲害的反派前輩過來幫忙。
然而,魏東流在坊市上逛了半天,都沒有遇到任何來挑釁的反派。
嗯,一定是我的神秘人設在發揮作用,周圍路人看不清我的實力深淺,所以只能避得遠遠的……咦?
他忽然看見谷烈正混在一堆光頭和尚的隊伍里,紅袍披肩,雙手合十,口中誦經不止,朝著遠處的佛塔走去。
“好一群禿驢。”飛天夜叉感嘆說道,“腦門是真的亮,都可以當鏡子使了。”
“他們去哪里做什么?”魏東流皺眉問道。
“主人想知道?”飛天夜叉主動請纓,“不如我去替主人打探一番。”
“不了,休要節外生枝。”魏東流冷冷說道。
讓飛天夜叉去佛家地盤,他終歸有些不安心。
“好的。”飛天夜叉望向遠處佛塔,將心底的沖動壓了下去。
它當然已經看出,魏東流和其中一個和尚是認識的。
它也根據過去的記憶,知曉這些和尚都是邪僧,身上紅袍皆為血衣。
畢竟“衣血寢皮”,是修煉“飲血忿怒尊”的必要條件之一。
而另一個必要條件,則是要“溺于暴怒”。
一旦這些邪僧開始念經,就代表著他們要去殺人了,可惜魔君大人不喜瑣事,竟是不讓我去湊那個熱鬧……
想到這里,飛天夜叉也有些微妙的惋惜,將僵尸心底的嗜殺沖動繼續壓制下去。
再次抬起頭來,只見姜離諳正提著裙踞,飛快地穿過山路,朝魏東流這邊興沖沖地跑來。
她的臉上,是讓飛天夜叉極為痛恨的、洋溢著快樂的純真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