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差不多半日左右,石琉璃果然如期從東華派歸來。
“夫君。”回到天工坊,她將事情大致和羅衍交代了一遍,基本上和秋長天見到的別無二致,“……總之事情便是這樣。”
“原來如此。”羅衍心想我這夫人對我果然推心置腹,毫無隱瞞,便又好奇問道,“那你從東華派的樞機殿里,得了什么寶物回來?”
“是這個。”石琉璃坦然取出羅盤法寶,“此物能借星象定位,有些傳統術算手段算不出來的,或許能夠從占星之中算來。”
她鎮定地看著羅衍,只見羅衍哦了一聲,臉上并未露出什么表情。
……所以,他對自己的命數被人遮掩之事毫不知情?
想到這里,石琉璃便收起羅盤法寶——收起的時候瞄了一眼,果然看見指針已經對準了羅衍。
鎖定了。
很好。石琉璃心里暗想。
當然,她并不是那種喜歡給夫君裝監控的妻子,只是因為羅衍身上的命數沒法計算,倘若在外歷練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尋他的方位都尋不到!
我這都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這樣思索著,她將羅盤法寶藏在了儲物袋深處,打算不到關鍵時刻便不拿出來算。
“琉璃啊。”羅衍見她心情不錯,便試探問道,“你夫君我已經修煉到金丹境存神階圓滿了,只待一個突破的契機。要不你幫為夫算算,這契機應該從哪里尋覓?”
“存神階圓滿?”石琉璃錯愕問道,“怎么這么快?”
“咳。”羅衍試探著敷衍說道,“也許是你夫君天賦異稟,升級速度特別快?”
石琉璃無言地看著他,那表情仿佛在說“你還能編個更假的理由嗎”。
羅衍頓時有些汗顏,這石大小姐不如安師姐好糊弄啊!
“好吧。”石琉璃見他不肯說明,只能嘆了口氣,掏出六枚銅板。
“嗯。”她看著自己投出的卦象,思索說道,“宜在西南方向……咦?”
“怎么了?”羅衍問道。
“沒事。”石琉璃鎮定說道,“我陪你去吧。”
“可以啊。”羅衍痛快地答應下來。
將東華派之事稟告玄都掌教后,兩人便御劍離開蓬萊,往西南方向飛去。
抵達神州,進入揚州地帶,石琉璃帶著羅衍長途御劍,終于在某座城池的外圍降落下來。
羅衍定睛看去,只見城門上的刻字乃是“洪都”。
“琉璃?”他輕聲喚道。
石琉璃沒有說話,只是帶著他穿過大街小巷,來到某處民宅的門前。
只見門口的街道上,某個三四歲的孩童正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手里拿著一柄銼刀在切削木劍。
羅衍看見他的側臉,頓時就是猛地一怔,那孩童似有所覺,抬起頭來看向兩人,忽地露出一個茫然的、似曾相識的微笑。
“琉璃。”羅衍驚悚說道,“那不是……”
“唉。”身邊的妻子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便走到那男孩的身邊,半彎下腰去問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本來不想回答這陌生人的問題,但話到嘴邊卻陰差陽錯,變成了如實相告:
“石勉,我叫石勉。”
“嗯。”石琉璃眼神復雜,從儲物袋里緩緩取出一本經書來,遞給那孩童說道,“給你。造劍可不是那么造的,里面的名堂多著呢。”
孩童怯生生地看著她,卻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遲疑說道:
“我娘不讓我收陌生人的東西。”
“是嗎?你娘說的沒錯。”石琉璃嘆了口氣,便在他身邊坐下,溫柔說道,“這樣吧,我不把這本書給你,而是將這本書里的知識講給你聽,這樣就不算是讓你收陌生人的東西了。”
孩童一聽也對,立刻歡呼雀躍著湊過來,專心聽著石琉璃的講解。
羅衍在旁邊默默看著兩人,神情復雜無比。
他看到石琉璃極其耐心地、溫柔地、細致地給孩童講解,就像是昔日的石鼎長老,耐心給石琉璃講解鑄器知識那樣。
只不過那時的石大小姐,雖然能聽懂石鼎長老的教授,卻基本上沒有學習的興致,總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跑路去玩,讓石鼎長老喟然嘆息,無可奈何。
而如今的這個孩童,雖然聽不懂石琉璃的講解,卻是認真地將其記在腦子里,仿佛已經意識到那是什么重要的知識。
石琉璃怕他記不住,還刻意多講了三四遍,又讓他再背誦一遍,直到這孩子已經能磕磕巴巴地復述出來,她才緩緩露出某種如釋重負的悲傷笑容。
“姐姐。”孩童怯生生地問道,“你為什么要哭啊?”
石琉璃怔了片刻,默默用手背擦去臉上淚水,笑道:
“沒事,只是想起了……把這些東西教給我的長輩。”
“我懂的,姐姐。”孩童似懂非懂地說道,“以前父親出門經商的時候,我也會很想很想父親,每次想到父親就會掉眼淚。”
“我想,那應該是對姐姐你很重要的長輩吧?所以才會讓姐姐露出這么難過的笑容……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把媽媽給我買的糖分一點給你吃。”
他從袖子里掏出視若珍寶的布包,里面放著兩三塊麥芽糖,分了一塊給石琉璃,又分了一塊給對面站著的羅衍——小孩子已經看出來了,這位哥哥是姐姐很親密的對象。
羅衍受寵若驚地接過去,沒能舍得當場吃掉。石琉璃則是將麥芽糖放在嘴里,眼淚終于漸漸地止住了。
“其實你剛才說的,我都聽不大懂。”孩童有些郁悶地說道,“記住這些就可以了么?”
“可以了。”羅衍便微笑著跟他說道,“等你以后開始正式讀書,能獨立理解經書里的含義后,就可以讀懂這些文字的意義了。”
“再然后,你就可以去找修行宗門了……不理解什么是‘修行宗門’也不要緊,你以后終歸會理解的。”
“我明白了。”孩童鄭重其事地說道,“你和姐姐,也是來自這個什么修行宗門的,對不對?”
“我們來自蓬萊玉清觀。”羅衍認真回答說道,忽然有種微妙的恍惚。
他意識到自己正在將這個孩童引入蓬萊,就像是自己當初入門之時,被石鼎長老接引入門那樣。
前后時空的互相呼應,讓羅衍有種“命定于此”的恍然之感,忽然間識海里一陣清脆,隨后仿佛整片天地都大放光明。
他突破了存神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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