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乃是昆侖安插在凡生道之中的一個間諜。
在這個世界,反諜報技術壓根不存在,因此各大門派往對面門派安插暗子,都是理所應當、不需要討論合理性的事情……畢竟假使真的存在某種測謊法寶,一定會被各派掌教擺在廣場中央,讓修士們每天都去測一次。
這樣一來,昆侖鏡也不會看上某人了。
像張全這樣的間諜,在凡生道內肯定還有不少。
只是他不知道具體是哪些人,因為間諜必然要低調而不起眼。
如果張全知道了誰是間諜,那么就意味著對方身上肯定有讓人懷疑的地方,而這樣的人往往離死不遠了。
畢竟魔道根本不講究什么證據,只要懷疑你就可以把你抓起來搜魂——宗主魏東流據說還有阿鼻魔君血統,若是任何間諜落到他的手里,想來必然是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真到了快暴露的時候,還是早點想辦法自殺為好。
張全也不是生來就愿意做間諜的。他出身于一個昆侖旁支,就是那種昆侖長老跑到外面去自己建立的宗門。
眾所周知的是,即便是大企業的優秀員工,離職創業后破產的也是數不勝數,張全原本出身的宗門到了他這一代,已經陷入了青黃不接的境地,便只能腆著臉跑去找昆侖認祖歸宗。
昆侖派人來確認過了,發現這些弟子的修道資質都不怎么樣。以昆侖的標準而言,許多人連成為外門弟子的資格都沒有,因此只能遣散了事。
張全本來也在遣散之列,不過他因為能說會道,因此被昆侖的某個長老找上,搖身一變就成了間諜,從此過上了朝不保夕,隨時都可能斃命的兇險生活。
之所以選擇做間諜,也是因為沒法放棄修道長生的執念。
俗話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當間諜雖然是高危行業,但賣命至少可以換來充足的修道資源。雖說那些靈石對昆侖的內門弟子而言幾乎不值一提,但對于資質拙劣到連外門都進不去的張全而言,卻是他能繼續修行下去的唯一希望……
嗯?什么功法?
張全忽然見到許多弟子滿臉興奮地朝后殿走去,嘴里還嚷嚷著什么“功法”。
聽到這兩個字,腳下便像是被人拴了繩子似的,牽著渾渾噩噩的張全跟了過去。
后殿與正殿之間的廣場不大,此時卻已經被無數修士擠得水泄不通。
要不是現場還有許多長老、真人在場,大家早就按捺不住聒噪起來了。
站在后殿的石階上的,乃是郭近、王蓯兩人,以及背著雙手笑瞇瞇的姜魔女。
兩名徒弟都只有筑基期,看著人群里還混雜著不少的金丹真人,不由得下意識有些膽寒。
但姜師娘站在身后,也給了兩人不少信心上的支持,至少他們現在還能站在眾人視線聚集之處,維持著基本的冷靜而不露怯。
姜離暗也是唏噓不已。從人群之中涌現出來的強烈的“貪婪情緒”,對她而言就仿佛放在狗鼻子下的烤肉般鮮明。
這些修士還真是窮啊,聽到“有機會得傳功法”一事,連什么功法都不問,就眼巴巴地跑過來候著……
“諸位同門,請暫且安靜片刻。”估摸著人差不多也已經到齊了(就算再來人,也已經擠不進廣場了),郭近便朗聲說道。
他在筑基化府期間奇遇頗多,因此真元較同輩而言也算雄厚,此時以秘術傳聲出來,如天雷滾滾,使得廣場上的每個修士都能清晰聽聞:
“奉魏掌教之命,此處今后便是‘傳法殿’。凡是為凡生道立下功勞的弟子,無論修為如何,師承是誰,只要掌教認定其貢獻足夠,便能入傳法殿去學習。無論是練氣吐納之術、翻云覆雨的道法,亦或是某些外界難得一見的秘術,所有人都有機會學到……”
話音未落,下方幾乎是聲浪滔天:
“這位師兄且細細說來,真的什么道法都能學到?”
“請問這個入殿門檻,就是功勞是怎么判定的?”
“等等,里面究竟有哪些道法,能不能給我們透個底……”
最后一種聲音喊得最少,因為大家都覺得若是非常珍貴的道法,肯定會被魏宗主拿來私藏,根本不會開放給大眾。
然而,就算如此,哪怕是能學到一般的道法,也值得眾人趨之若鶩了。
為什么?原因很簡單,就是大部分人基本都沒有接觸正經道法的機會,最多也就是掌握一兩門進攻用的粗劣法術,這兩者就好比劍法和劍招的關系。
“大家請聽我說!”擔心郭近最笨說不清楚,王蓯便響亮地大喊起來。
她的真元不如郭近充沛,因此只能努力提高嗓門:
“可供學習的道法,雖然不敢說是什么都有,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其中還有許多非常精深的魔功,比如上限在元嬰境甚至是仙階的,需要天賦非常卓越才能修煉的,以及稍有不慎就會身死道消的功法……”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廣場上就像是升起了一片蜂群,無數修士窸窸窣窣的私語聲響成一片。
“非常精深”的魔功,大家聽這個是肯定不信的,因為所有宗門無論大小,提及自家功法時都會說“非常精深”。
然而,上限是元嬰境甚至仙階,這玩意就很厲害了;要求天賦的魔功,更不可能是大路貨色;至于煉得不好突然死掉……連修習的人都殺,那這魔功殺起敵人來豈不是快到飛起?
大部分修士想到這里的時候,其實差不多已經仿佛烈火焚身,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當場就為魏宗主盡忠效死。
至于為什么只是竊竊私語,卻是害怕萬一嗓門太大惱了這小師姐,她不肯說后續要多少功勞才能入殿學習,那肯定要被周圍同門當場活剮。
“關于入殿的資格!”王蓯繼續做聲喊道,“倒也沒有個標準,只要魏宗主認定就行。”
“非要說標準的話,如果大家都在討論你有沒有這個資格,那你就有進入宗主視線的資格了。具體卻要以宗主審核為準呢!”
王蓯此言一出,在場的弟子和真人們倒沒什么反應,元嬰長老卻是齊齊變了臉色。
到了這里,魏宗主之意可以說是昭然若揭:
以后所有的凡生道修士,不僅要效忠你們的師門、師父,也要效忠你們的宗門、宗主。
師門、師父給不了你的道法,宗門、宗主也可以給你!
“真是……”有個急性子的元嬰長老,忍不住小聲罵道,“真是豈有此理!烈火道人,你說這魏宗主究竟是要干什么?法不可輕傳的道理,他不懂嗎?”
“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個喚作烈火道人的長老,卻未跟著這位老友附和,而是目露精光,按捺激動說道,“你說,如果我們元嬰長老立了功,是不是也有機會進傳法殿學習呢?”
那元嬰長老聞言一愣,愕然說道:
“烈火,你該不會是……”
烈火道人面不改色,只是沉下聲音,狠狠說道:
“非常精深的魔功,我這一脈的道統也想要啊!”
他一把挽起袖子,用力地握緊拳頭,做了個“勢在必得”的有力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