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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說人有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離別,求不得,五蘊織盛。
羅墨足足占了七樣,因為他活不到老去的那一天。
在病床上,最后的日子里他還安慰了來看自己的同學們,其中有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哭得很傷心。
雖然后媽和弟弟有照顧他,但總是在父親離開后便咒罵他怎么還不去死,生出來就有病還活了十七年,要破世界紀錄還是怎樣,咒罵的花樣還挺多,讓人感覺學到了很多沒用的東西。
所以他常常想自己為什么要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人生對自己來說有什么意義?
為什么自己不能像普通人一樣能跑能跳能在陽光下踢球?
為什么自己會習慣扎針習慣一把吞下大大小小的藥片和膠囊?
為什么這個世界對自己這么不好。
又為什么他不想離開。
只是隨著身體越來越不好,他連思考都斷斷續續,意識仿佛遭遇了神經突觸的接觸不良。
吸
呼——
最后一口氣吐出,呼吸聲突然停止,羅墨看著墻壁上的時鐘,一切思緒都在這一刻靜止,眼前閃過了他短暫的一生。
嘀
嗒
墻上的時鐘在安靜中獨奏,他看著指針一點點變慢,時間好似被無限拉長,秒針在無限靠近,卻無法抵達下一格。
當!
大鐘般的顫鳴響起,秒針終于脫離了無形的泥潭,抵達了下一格,嘀嗒嘀嗒的繼續歡快前行。
嘀————————
身旁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的心跳變成了一條直線。
但羅墨卻變得輕盈,好似脫掉了沉重枷鎖,思緒也輕快得仿佛在天上,自己就坐起身來。
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赤裸人形,散發著瑩潤的白光。
回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另一個自己羅墨先是疑惑,旋即又了然。
我死了,現在是靈魂?
原來真的有靈魂。
羅墨打量著病床上的自己,干干瘦瘦,還很蒼白,原來這就是死人的樣子嗎?真是難看啊。
而這時候,一道光芒吸引了靈魂體羅墨的注意。東西是他所喜歡的女孩子送來的,那是一粒白色小石頭,只有花生米大小,四四方方造型奇特,用彩色的細繩編了一個小小的網兜和手鏈送給了他。
女孩說她從小無災無病,而這塊石頭就是保佑她的神石,所以送給羅墨,希望他能好起來。
可羅墨上次明明聽她說是小時候在河邊撿到的。
他伸手,竟然直接穿透了抽屜,他的靈魂并不礙于物體的阻擋直接穿了過去,觸碰到了一抹滾燙,那四四方方的白色小石頭被他的靈魂握住了。
不會真的是神石吧,那你應該保佑我好起來才對,怎么我還是死球了?
他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下一刻整個視界都收束成一條線,一個圓點,他的靈魂扭曲了形體被吸進了一個黑點。
醫生護士推門而入,誰都不會注意抽屜里那條彩繩編織的手鏈少了一個吊墜。
一個全新的世界出現了!
對于羅墨來說這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景色,難以描述,有無數的光怪陸離,而他的靈魂出現在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手抓著一塊四四方方像是印璽的東西,有拳頭大。
這是那粒小石頭?它怎么變這么大了?
小石頭此刻滾燙,正發出光芒,牽引著羅墨朝一個方向去。他不能動了,只能跟隨小石頭在這邊光怪陸離的世界中前行。
他好奇的看向這片光怪陸離的世界,發現這個世界中有無數的泡泡存在。
有的泡泡中巨人手持大斧掃清辨濁,有的泡泡中七十二根神柱通天徹地,最奇怪的是一個泡泡竟然破了一角,一個石頭門一樣的東西探了出來。
他正被白玉印璽發出的光包裹著在這片光怪陸離中前行,結果這個石頭門突然探出來,因為和其它的泡泡不同,羅墨很好奇就多看了兩眼。
但這一看就出事了,那門閃閃發光,發出吸力,竟然拽著他的視線將白玉印璽的軌跡都偏移,軌跡偏移的白玉印璽朝那扇門撞去,然后——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來時只感覺無比疼痛,隨即意識便被無邊的痛楚淹沒,要崩潰、昏死過去。
但他做不到,在這種痛楚中掙扎翻滾,卻永遠清醒,清晰的感知著這種痛苦。
他再度見到了自己的靈魂,是一個半透明的赤裸人形,遍布密密麻麻的痕跡,每一道痕跡都璀璨刺目,如刀芒劍痕,永不止歇的流動光華,要將他割裂成無數塊。
啊——
意識空間里,他痛苦大喊,因為真的有萬刃加身般的疼痛,那些痕跡閃閃發光,仿佛運動的鋸齒,不停的切割著他的靈魂。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墨已經分不清楚時間了,這里的痛苦永不止歇,他連昏迷都做不到,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靈魂似乎并沒有。
我這是進了阿鼻地獄嗎?要受這無間之苦,可我明明什么錯都沒有犯過。
大崩滅術
什么?
他努力看向自己的手掌。
大蒼穹術
?
大蒼穹術奧義:上蒼之手……
他盯著自己手上的一道痕跡,明明看著的只是一道不停閃光的痕跡,卻讀出了龐大的信息。
這種痕跡難道是一種信息載體?
他疑惑,隨后在這幾乎到達他極限卻不能將他壓垮的痛苦中看向自己另一只手。
大五行術
青帝木皇……白帝金皇……赤帝火皇……
黃帝土皇神通……煉體之法:閻羅金身……
大血魄術
大血魄術奧義:血龍絞魔……
大世界術
大封印術
大護身術
大因果術
大愿望術
……
他接連看向自己靈魂體上的那些痕跡,竟然從每一道上都讀出了巨量的信息,撐得他腦袋都有些疼。
如果他還有腦袋的話。
‘這些好像是永生中的三千大道?’
過了許久,他的思維在痛苦之中分出一點運行內存來思考別的事情。
在上輩子他身體還好的時候也不能出去運動,只能看書,小說便成為了他的愛好。永生這本小說他看過,而從靈魂上的那些痕跡中讀出的信息正好和小說中的三千大道相符合,而正是根據這些痕跡的名稱,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這么說來,那扇石頭門就是永生之門?’
自己被打了一身的三千大道痕?
嘶——感覺像是被皮鞭抽過,好疼啊。
過了不知道多久,羅墨的思維好像又有一部分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了,或者說——
‘我的靈魂是不是變大了一些?’
但這片靈魂空間沒有參照物,他只是有這樣的感覺。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思維逐漸活躍起來,打量自己全身的道痕。
又感覺有點像成是非,被寫了一身的秘籍。
他也不能動,靈魂體飄在這里,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可怕的痛苦還在持續。
痛就痛吧,反正現在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連昏迷都做不到。
于是他看遍了自己身上的道痕,然后注意到自己頭頂懸浮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白玉印璽。
真靈印
他看向印璽的時候得到了這個信息,但也是唯一的信息,似乎是它的名字。
突然,他眼前一亮,自己竟然脫離了靈魂體的空間,感受到了一種滯重感,好似枷鎖臨身。
眼前有模糊的光,他好像感覺到了自己肢體的存在,而那種疼痛感居然蔓延了出來,他忍不住大喊起來,但耳邊只有模糊的嗡嗡聲。
甘甜汁液入口,他的胃囊得到了滿足,連不間斷的靈魂痛楚都在這甘甜中緩解了幾分。
時間過去了好幾天。
羅墨的眼睛終于能夠看得清東西,只是東西不能離他太遠,他最常看的就是自己的小手,胖乎乎肉嘟嘟的。
耳邊撥浪鼓的聲音響起,身上帶著些煙草味道的男人又來逗他了。
“咿——咿——呀!”
羅墨伸手推開湊近的臉,他現在還不能說話,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一身煙味兒別往兒子身邊湊,沒看見他不喜歡你嗎?”
“味道很大嗎?”
“我都聞到了,你說大不大。”
“嘿嘿,我下次注意。對了,我讓李半仙給咱兒子算命算出來了,他說咱兒子將來肯定是個讀書的料,能上大學,寫文章。而且墨這個字不適合他,所以啊,名字改成書文比較好。”
“我還是覺得就叫羅墨最好,我翻字典隨手一翻就翻到了一個墨字,這說明我兒子就應該叫羅墨,羅墨,羅墨,墨墨……”女人將羅墨抱了起來,“你說對吧,墨墨。”
“咿呀~”
“你看,我叫兒子羅墨他會答應,這說明羅墨這個名字才最適合他,而且墨有筆墨的意思,不就代表有文化嗎。”
“小孩子你跟說什么他都會答應的。”
“那你試試,你叫他書文看他會不會答應你。”
“好,我來試試——書文?”
“……”
撥浪鼓響了幾聲,“書文,看爸爸手里是什么?”
“……”
“書文,爸爸給你吃餅餅喲~”
“……”
女聲得意起來,“怎么樣,我就說兒子喜歡羅墨這個名字吧?”
“還真是,不過李半仙說墨這個字和兒子八字不合——”
“呸呸呸,別瞎說!我看那老東西就是想要騙錢,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
“那……不管他?”
女人沉吟片刻,“還是去問問。”
羅墨,或者說小羅墨發出了咿咿呀呀的笑聲。
過了一晚,男人回來了,帶著難聞的煙味和黑眼圈,手指和臉上都是油光,“李半仙說,咱兒子可以大名叫羅墨,表字用書文,這樣可以壓得住他的八字。”
“這次又收了你多少錢?”
“五十。”
小羅墨又發出了咿咿呀呀的笑聲。
“不過我打牌贏了不少,都賺回來了。”
這次羅墨沒笑了。
他變成了一個嬰兒,眼睛能看清東西后就到處瞅,耳朵能聽清東西后就會時不時傻笑,吃喝拉撒睡就是他的每日任務,生活無憂無慮。
只是他肉體睡著了,靈魂也不會睡著,所以他處于一種另類的永恒清醒狀態,靈魂上的三千大道痕時時刻刻都在給與他痛苦。
只不過痛著痛著就習慣了,不像一開始那么難以接受,畢竟又不能反抗,是吧。
這天,他躺在嬰兒床上睡覺。
他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因為小孩子覺多,身體需要,但他靈魂卻清醒著。
他已經研究了很久自己靈魂上的三千大道痕,但都沒什么意義,因為自己還是個寶寶,不可能說爬起來練拳,而永生法的修行要從肉身秘境開始。
所以他在研究了很久的三千大道痕之后將注意力放在了真靈印上,因為他覺得這東西應該很厲害,不然不可能帶他穿越世界。
真靈印只有一個名字,注視它也沒有提供更多的信息,羅墨嘗試用自己的靈魂體去觸碰真靈印,卻差一點距離。而他的靈魂體處在一個虛無空間之中,被真靈印垂落的光芒包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無處借力,手沒那么長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但靈魂本來就不可以常理度之,所以他今天在嘗試用自己犀利的眼神來控制真靈印。
他凝視真靈印,心里想著移動它。
垂落的光柱突然搖動了一下。
有戲!
于是他再次在心里想著移動真靈印,而且這次的幅度要大一點。
籠罩他靈魂體的光柱頓時傾斜了三十度,光芒穿透了他的眉心,映射到了現實。
光芒穿透他的眉心,如開啟第三只眼,照到了他的嬰兒床,霎時間海量的信息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溫度,濕度,硬度,電阻,比熱容,分子,原子,電子,引力……
能夠理解的,不能夠理解,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由信息組成的世界,震撼了他幼小的心靈。
“哇————————”
上升了幾個級別的痛楚瞬間襲來,將他從信息的世界中蠻橫的拽出,他靈魂體上的三千大道痕突然變得璀璨起來,仿佛被點燃的火藥一般。
真靈印瞬間歸位,痛楚剎那間削減了大半,但相比最開始還是上升了一個級別。
他的靈魂體上,原本刀砍斧劈般的痕跡有一部分已經深入了靈魂體中,穿破了外殼,將那一塊都染成了彩色。
羅墨好幾天都沒有從這種痛楚中緩過神來,一直在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又哭。
家里甚至來了個老頭畫符,要給他喝符水,被他一把拍翻碗,隨后強忍了疼痛,不再出聲,才終于結束了這種治療。
他記住了這個老王八蛋,以后長大了絕對去砸他的攤子,碎他家玻璃!
原來,真靈印一直在鎮壓三千大道痕,沒有了真靈印的光芒,它們可以撕碎羅墨的靈魂。
而現在,羅墨凝視自身,得到了一個新的信息。
可抵抗侵蝕時間:90年
原本只是在體表的三千大道痕因為這一次他挪動真靈印有部分割破了靈魂的皮膚,滲透了進去,將他瑩白的靈魂都染色了一部分。
‘被侵蝕時間?’
這怎么看都不是一個好事情。
他感覺自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