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痛叫一聲,連著退了好幾步,武馨安這才回轉身來,上去又給了那人一腳,踢得那人蜷縮著身子倒在墻根,這才哈哈一笑,
“想拿老娘的東西,也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說話間一轉身便又上了房,這一通兒狂奔,在靜海縣城里足足繞了三個圈兒,眼看著天都要亮了,這才轉回客棧之中。
屋子肖桂容正焦急的等著她回來,卻見得一個披頭散發,臉上慘白的人從窗子里跳進來,卻是嚇了一大跳,
“可是安安妹妹?”
武馨安應道,
“正是我啦,容姐姐我回來了!”
肖桂容見狀忙去摸床邊幾上的油燈,這廂取了燈罩撥亮了燈光,仔細一看果然是武馨安,見她這一身妝扮不由驚道,
“安安妹妹你這是怎么了?”
武馨安哈哈一笑,撩了凌亂的頭發到身后,
“不過就是扮鬼嚇了嚇人罷了!”
肖桂容卻是指著她胸前道,
“你……你扮鬼,怎得還……還把前襟洞口敞開了?”
武馨安聞言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果然自家的前襟是敞開著的,水紅色的肚兜兒若隱若現,蜜色的峰巒起伏都能瞧見,她倒也不介意,伸手摸了摸懷里,
“幸好!幸好!那東西還在!”
這廂將那賬本取了出來,扔給肖桂容,
“你瞧瞧可是這本?”
肖桂容接了賬本倒是未先看,只是擔心的問武馨安,
“你……安安妹妹你沒事吧?”
武馨安一臉無所謂道,
“無事呀,不過就是遇上些不開眼的,跟他們比劃了一下!”
肖桂容指了她的前襟道,
“莫非是有人輕薄了妹妹?”
武馨安搖頭,
“沒有!”
在她心里,這即是要過招那難免要動手動腳的,拉衣扯褲的都有呢,不過松開了些衣領,這點子算甚么!
可憐她兩世里為人,都是做的粗魯女漢子,到如今十三了還沒有開竅,被人摸了前胸,卻是半點兒沒在意!
肖桂容見她神色坦然,也以為無甚大事,這才放下心來去看那賬本,翻開來看了看道,
“不錯,就是這本!”
武馨安拿過來一看,卻是奇道,
“不對呀!容姐姐,這賬本兒不對呀,怎得上面盡是寫著甚么鴨一只,肉三斤的,這是本灶上買菜用的賬本兒吧!”
肖桂容冷笑一聲道,
“他做官這么多年,也是貪了不少,最怕有人查到頭上,因而不單是藏這賬本弄個了暗格中的暗格,便是記賬也用了特殊的法子!”
說著將那油燈移過去,讓武馨安翻到后頭空白處,
“你移到燈下再看!”
武馨安依言將那賬本翻開一頁對著燈光瞧看,果然……透過燈光便能見著上頭寫的字了,
“他記賬乃是用蠟燭融化之后,再蘸寫在紙上,透明無味,又是寫在后頭的,不知曉的人初初一看是瞧不出蹊蹺來的……”
武馨安好奇道,
“那容姐姐又是怎么知曉的?”
肖桂容道,
“我們家剛搬來時,他便請了工匠在書房里做了整整三日的工,我好奇悄悄去看過,之后我去他書房里找到過那暗格中的暗格,至于賬本兒的記法,卻是聽我母親說的,我母親說他有些事兒喜歡用這法子記在書本上……,我如今拿著這賬本一看便知曉他必是用的這法子!”
武馨安對著燈光又連著翻看了幾頁,卻是嘖舌道,
“沒想到靜安小小一縣竟是能搜刮到如此多的銀子,肖叔父倒真是了不得,他有這手段去戶部任職,必是能大展拳腳!”
肖桂容冷笑一聲,目光卻是透著凄涼,
“搜刮這么多銀子,他也沒有用到我們身上,平日里母親家用都是由他掌控著的,但凡多了一些,便要受到責罵!”
武馨安聞言大奇,
“這但凡官兒貪污,搜刮了銀子,多是要給自己和家人揮霍,任是這人再壞,也會顧及的家人,怎得到肖叔父這里便全不是這樣了呢?”
這壞人再壞那也是有父母妻兒要顧的,這血肉之親乃是世上最最至親,若是不然你當那株連九族的刑罰又是從何而來的?
世人都道個衣錦還鄉,封妻蔭子,你瞧那些大貪大惡之人,家里人誰不是穿金戴銀,奢侈度日,不說旁的,便說那嚴家父子,家里如何那可是舉朝皆知的!
倒是肖銑此人實在古怪,貪那么多銀子來做甚么,自己不用,家人不用,只圖個好玩兒么?
肖桂容幽幽道,
“他貪那些銀子,許多都送回了老家去,我們老家里建了大宅子,祖父、祖母住在那處,又置下了許多的田地,他倒也不是不給我們花用,只是要我們乖乖聽話,每一文每一兩都要說明去處,又為何要用,他就是為了掌控我們的一切!”
武馨安聽了直吐舌頭,
“肖叔父,這……這性子也是太過霸道了!”
肖桂容苦笑一聲道,
“你當他為何如此恨我,正是因著他要掌控這家中所有人,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傀儡,每一個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要人笑便笑,要人哭便哭,只要他一個眼神過去,家里每一個人都要服服帖帖,不敢違抗,而我……居然敢忤逆他,寧死也要逃婚,他自然恨我入骨,想要我的命!”
在肖銑的心里,兒女乃是因他而生,自然也應當因他而死,這生死都應是掌控在他的掌中,如今大女兒突然反了天,他會如何的暴跳如雷自然是能想像的,不過經過昨晚,肖銑已是沒空去理會大女兒死活了,他的賬本不見了!
那上頭記了甚么,肖銑自然是一清二楚,這東西落到旁人手里倒還要好些,若是落到了錦衣衛手里……
想到這里肖銑的后背滲出一層白毛汗來,
“昨……昨晚上那應該……應該是個毛賊吧?”
她先是扮鬼嚇昏了仆人,又闖入書房之中將暗格之中的東西全數偷走了,那賬本想來應當只是在毛賊卷包之時,無意中給帶走了!
一定是這樣的!
肖銑在書房之中急的團團打轉,仔細回憶著昨晚里的情景,一遍遍的寬慰自己,
一定是這樣的!且我那賬本是用特殊的法子記下的,她便是拿去了也瞧不懂,說不得給扔了又或是燒了!
對,就是這樣的……
那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毛賊,若是錦衣衛的人,今兒自己不可能還在后宅里安穩呆著,不過……
他抬手摸了摸腫脹的臉,
“咝……”
如果是毛賊,為何要打我?
他可是記得清楚昨夜里那毛賊分明說了一句,
“……打你的人!”
肖銑最是想不明白這一點,
“我與那毛賊無冤無仇,她為何要打我?”
這正正反反的一通兒巴掌吃下來,肖銑到后頭已經是頭昏腦脹了,不知曉到底挨了多少巴掌,只是待得下人們把他弄醒之后,整個腦袋腫如豬頭一般,他又好臉面,不敢請縣里知名的大夫,卻是派人悄悄出去尋那走方的郎中。
他也不敢見人,只能躲在書房里隔著窗戶叫了班頭來,
“昨兒晚上老爺的府里失了竊,那毛賊乃是個女子,身形矮小,武藝高強……”
外頭班頭聽了摳了摳頭皮道,
“這個……老爺可是瞧清楚了那女賊的長相?”
說起這個肖銑更是惱怒,當天夜里這家里護院追出去那么多,卻是沒一個瞧清了女賊的長相,問起來都說是披頭散發,白慘慘的一張臉,血盆大口,十分的嚇人!
肖銑應道,
“這個……長相……長相沒人瞧清楚……”
班頭為難道,
“老爺,我們這靜海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沒個相貌五官如何尋查?”
肖銑聞言怒道,
“混賬東西,老爺若是知曉了,還用得著你查!”
班頭挨了一頓罵,哭喪著臉走了,這廂在縣城里四處搜尋女賊,弄得是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武馨安便大搖大擺的住在客棧里,倒也遇上了衙役盤查,卻是大大方方的出來,笑瞇瞇的問,
“官爺有何事?”
衙役們一見這是個小丫頭,生的圓臉大眼,笑起來甚是可愛甜美,是根本沒往那女賊身上想,只問她來自何處,又去往何地,武馨安笑道,
“我們從南邊來,要往京城,到了靜海這處,我姐姐便得了病,要養好了才能走,我姐姐正在屋子里養著呢!”
有衙役進去瞧了瞧,見那低垂的床帳里隱隱約約瞧見一名女子,一只手從帳下伸出來,卻是枯瘦如柴,膚色臘黃,一看就是病得極重,這樣的人若是能做女賊,那自己都能做飛天大盜了!
如此這般將二人放了過去,肖銑在衙門里跳著腳的支使著衙役們四處尋人,武馨安沒尋著,倒將錦衣衛的一干人等驚動了,蘇屠去尋裴赫道,
“裴小先生,這靜海縣里只怕不能呆了,衙役們正在四處搜尋可疑人口,我們這一幫人有些打眼,怕是要先撤出去,待隔些日子再回來!”
裴赫想了想搖頭道,
“蘇百戶可帶著兄弟們離開,可如今那賬本落在了女賊的手中,我們若是想拿下肖銑必是要尋到那賬本兒的,不如我留下來再打探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