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想到這處便吩咐身邊的小太監道,
“取把刀來!”
小太監不明所以,依言去取了刀回來,黃錦將那遮尸的布全數給掀開,自己親自上手,給每一具尸體的心窩處都補上了一刀。
一旁的太監與那守著宮門的侍衛見著黃錦爬上馬車,擼胳膊,挽袖子,雙手持了刀從上到下這么用力一捅……
眾人這廂都是看呆了,見得黃公公咬牙切齒,干瞪眼兒的樣子,不由個個都背后一陣發寒,
“黃公公這是同國師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連死了都不肯放過……”
黃錦這廂眼看著每一具尸體,特別是那妙真子的胸口處一刀下去,有烏黑的血從刀口處緩緩流了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血的顏色一看就是中了毒的,這是死的透透地了!”
這玉觀音收了,辦事自然還是要賣力些的!
黃公公這廂從車上爬下來,滿意的拍了拍手,
“走吧!走吧……拖遠點兒,盡快埋了!”
這樣的天氣再放下去,今兒晚上便會臭嘍!
黃錦笑瞇瞇看著宮門打開,拉尸體的馬車漸行漸遠,這才背著手領著身后的小太監一步三搖的回去數銀子,他卻是沒瞧見,迎面而來的一隊宮中侍衛當中,有人走過后,回頭惡狠狠的瞪著他的背影。
“咦……”
黃錦覺出后背跟針刺似的忙回頭去看,卻見得一隊換班的宮中侍衛,正排隊離了宮門,沒一人回頭看向他這處,黃錦見并無異狀,這才轉過臉再不回頭的走了。
那宮門處的侍衛,領頭的一個這才回頭對著其中一人道,
“國師,瞧見自己死了又被人給補上一刀的滋味兒如何?”
那人臉色木然,雙目之中卻是迸射出怨毒的光芒來,
“果然是斷子絕孫的東西,收了老子的銀子,反要害老子的命!”
逃過一劫的妙真子,那是當真恨極了黃錦,再顧不得裝甚么仙風道骨,將早年在江湖上的匪性都顯露了出來!
那領頭的侍衛應道,
“國師,我們家大都督可是言而有信之人,只要你老實將我們大都督想知道都說了,必是會保國師的性命!”
妙真子看了一眼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徒弟,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如今已是落入了你們手中,便是不說也要說了!”
吳玄洸卻是嘆氣道,
“師父,你也見著了,你投了大都督總歸還能保了一條命在,若不是徒弟我提早有準備,您如今就真變成車上的一具死尸了!”
妙真子聽了卻是半分不領徒弟的情,鼻子對他冷哼一聲,只對那頭領道,
“哼!還不走嗎?”
這廂師徒二人跟著侍衛們上了馬車,一路往那北鎮撫司而去,事已至此妙真子倒也識時務,進了北鎮撫司那是一五一十,有甚么便說甚么,將自己與景王、嚴世蕃、黃錦等人勾結在一處,所做所為全數招供。
陸炳拿到了妙真子的口供,見著頭的內容也是心頭暗驚,這廂對裴赫言道,
“如今陛下龍體不安,御醫叮囑不可憂思發怒,這口供拿在手中只怕一時半時,也沒法子向陛下稟告!”
這里頭的東西若是將陛下氣出個好歹來,自己便真成千古罪人了!
裴赫想了想應道,
“陛下龍體確是經不得刺激,我們還需得沉住氣,細細謀劃才是……”
陸炳咬牙恨恨道,
“現下再讓他們猖狂一陣,以后必要算總賬的!”
錦衣衛暗中布置不表,黃錦那頭不知自己要殺之人早由錦衣衛尋了幾具死囚服下藥丸冒充,于是派了人向嚴世蕃邀功,只說是自己親手驗查了尸體,可確保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嚴世蕃聽了消息笑道,
“好好好,告訴黃公公,國師雖說去了,但我們卻不能生疏了,還需得共同謀劃下一步應當如何走!”
之后又派了人去送信給景王,景王不知妙真子是因何而死的,只回信與嚴世蕃,
“有國師在宮中為本王耳目,本王才能提前洞悉父皇所思所想,如今國師一去,本王便是目不能識,下不能聽,實在不甚方便,不知東樓有何妙法,令得本王不會耳目閉塞?”
嚴世蕃回道,
“這世上神力通玄的高人不知凡幾,王爺可著手再尋一位高人入宮便是……”
又道,
“此乃不過是小事,如今裕王后宅已有子嗣誕生,還望王爺多加努力才是!”
有兒子才能繼承大統,沒兒子那就一切休提了,今上就是因著自家堂哥沒兒子才得了皇位,他是打死也不會讓自己兒子也步上后塵的,因而景王若是沒兒子,這船上的人不使勁兒,那岸上的人掙斷腰都是無用的!
可偏偏這種事兒只能自己努力,旁人也幫不上忙,于是唯有敦促景王,一再向景王表達關切之情了!
景王接信看了也是一陣運氣,回頭叫了家里管事來問,
“這京內京外還有甚么名醫沒有請到的,想法子都給本王請來,一定要想法子生兒子!”
管事的聽了一陣的苦笑,
“王爺,這京內京外的名醫都請遍了,連鄰近幾個行省的名醫,我們都已是請到了……”
再是有名的大夫也沒法子治您這好色的毛病呀!
管事的不是學醫的也知曉,這后院里的地多了,牛忙不過來,牛都累趴下了,還怎么犁田呀?
最緊要是少耕地,讓牛多養養身子!
只可惜景王這頭犟牛不肯服輸,不是自己沒勁兒,只當是自家田地不好,想了想便道,
“即不是大夫的事兒,那必就是后院里那些女人沒一個肚皮爭氣的,去……到外頭給本王尋些身形壯碩,能生養的……”
想了想景王一咬牙道,
“不必拘于美丑,能生就行!”
管事的聽了忙應道,
“是!”
這廂出去連連的嘆氣,
“瞧瞧……為了兒子把我們王爺都逼成甚么樣兒了,這連女人的美丑都不顧了,金尊玉貴的王爺,這是打算不忌口了!”
管事的搖頭出去了,裕王府那頭裕王卻在問自家謀士,
“父皇龍體欠安,按理本王應進宮侍疾,只父皇怕是不想親近我……”
說話間臉上是一片忐忑和落寞,嘉靖皇帝修道多年,成沒成仙眾人有目共睹,只這人間的七情六欲,他倒是斷了不少,連兒子都不親了!
謀士聞言笑道,
“若是放在以前,王爺想進宮,陛下多半會不肯,可如今王爺有了兒子,您只要抱著世孫的往陛下的面前一送,陛下必是肯見您的!”
裕王聞言大喜,
“對呀……本王倒是將兒子給忘記了,前頭父皇聽聞我有了兒子,還曾派了身邊的陳洪送了長命金鎖過來……”
嘉靖皇帝不喜歡兒子,對孫子卻是十分待見的,裕王想到這處忙吩咐外頭人將上官婷與兒子一同召過來說話,那頭上官婷得了消息,抱著兒子過來,
“王爺……”
裕王見著他們母子是一臉的笑意,過來看了看自己這兒子,雖說頭發稀疏,一臉的哭相,但總歸腦袋看著比之前小了許多,模樣也好看些了,當下笑道,
“婷兒將孩兒養得極好,這小身子倒是壯實了不少,你這做娘的費心了!”
上官婷抱著孩子曲膝一禮,
“王爺,養育世孫是妾身的本份,不敢當王爺夸贊!”
裕王笑瞇瞇道,
“本王預備著帶孩兒去西苑見父皇,你今兒晚上預備一下,我們明日一早便進宮!”
“進宮?”
上官婷聞言一愣,
“王爺,世孫這才剛滿月,是不是……太小了些?”
裕王聞言先是愛憐的撫了撫兒子的小臉,嘆一口氣道,
“本王也知曉他年紀小小,進宮要吃些苦頭,不過他這都滿月了,父皇一直未曾賜下名號來,我也是想帶他進宮去討個封賞,以后這孩子才算是名正言順的皇家人呀!”
這話倒是說到了上官婷的心坎里,她這兒子可是拼了性命生下來的,除了孩子出生當日宮里來人送了長命金鎖外,卻是再無半點兒消息,到如今這孩子連名字都沒有,沒有名字又如何上皇家玉牒,不上皇家玉牒,她這兒子便不被皇祖父承認,生了也是白生!
上官婷心里焦急,也是私下里問過裕王幾回,可裕王除了嘆聲唉氣,也是無計可施,上官婷正暗恨他無能懦弱時,卻是沒想到今兒裕王主動提起此事,不由喜道,
“王爺,想明白了!”
早讓他進宮去要封賞,他只說父皇不喜他,不敢前去,這一回怎得又敢了,裕王倒是真心將她當自己心腹人,于是應道,
“今日里宮里傳了消息出來,說是父皇這次病情兇險,只怕是天壽不永……”
后頭的話自然不必再說了,這皇帝眼看著要不行了,做兒子的不趕快去面前盡孝,想法子求得老子以大寶相傳,難道還等著自家兄弟做了皇帝在下面跪著磕頭么?
不過這話是誰傳的他卻是沒說!
裕王最近倒是比景王得意,有了兒子不說,朝中眾臣都向著自己靠攏,便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也是暗中派人送信,這擺明了也是看好自己,裕王自然是心里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