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第一百二十八章是你在照顧她
寧永學一時半會沒法反應過來,只能茫然目視繃帶女的身體陷入劇變。
她本來低矮、瘦削,如今她的個頭不停往上拔高。她本來枯槁、臟污、滿身傷痕,如今她皸裂的皮膚迅速愈合,枯瘦的身軀長出新鮮的血肉,許多繃帶也自行脫落。她肌體矯健,全然飽滿宛如新生,堪稱完美無瑕,像是白玉雕琢的一樣。
只消片刻時間,給干瘦餓殍提供的教會長袍已無法遮掩她的身體。她纏著繃帶的兩條長腿站在泥濘中,長袍下擺只能勉強遮到小腿肚,上半身更是要把窄小的袍子撐開,無法正常地容納一分一毫。
只見她一伸手就把黑色長袍扯了個稀巴爛,揚入半空中,使其在寒風中片片飄舞。那頭灰白長發一直往下散落到腰間,迎風揚起,和她本人一樣愜意自在。
她向寧永學歪過腦袋,彎下腰,抓住他手腕的觸須,像拽住了條皮鞭似的。她伸手一拉,他就被她從曲陽的無頭尸上提了起來,倒在她懷里。
已經不能稱作繃帶女的家伙以異常不堪入目的姿勢把他抱在胸前,一邊拿有尖銳長指甲的手撫摸他的頭,一邊放聲大笑。
坦誠地說,她比自己還要高一兩個頭,她確實能這么干,寧永學還沒見過比她更矯健有力的女性,雖然她也不是人就是了。
再說了,此時他的斷腿還垂在半空中,動也不能動,也提不了什么意見。
“真有意思啊,血教的小子,真有意思!”她大笑著說,“多謝你幫忙了,這家伙的記憶已經完全歸我了。看在事情這么順利的份上,實現你一個愿望也未嘗不可。”
他感覺自己被羞辱了。
寧永學把頭扭過去,想看一眼表妹本該站著的地方,但他一無所獲。她身上的暖意混著體溫撲在臉上,貼得實在太近,味道也很刺鼻,讓他有點頭暈。
她應該是沒清洗過的,別看她剛得到新生,她身上的味道還是非常重,混著汗水、鮮血和野獸的體味,異常刺激嗅覺神經。這東西好像把他當成了嬰兒,但是就算一個嬰兒陷入她懷中恐怕都會頭暈目眩。
“別看了,”奧澤暴說,“我沒讓她本人來這地方,腳步和驚呼都只是擬聲而已。”
這家伙會用擬聲也不奇怪,連曲陽都能有這么多人的記憶,本來的奧澤暴肯定能用不止一個人的聲音和習慣說話。
“所以是你在照顧娜佳了?”寧永學問她。
“是啊,本來是想拿她當個便攜食品,等哪天撕了、開封了就直接吃。不過后來我發現她活著比死了更方便,就這么一直讓她活下來了。”
說著說著,奧澤暴就帶著一種饑餓感張開了嘴,咬在他的耳朵上。她好像是想把他也當成便攜食物,把左耳朵連著銀刺一起吃下去。
寧永學提高了聲音:“我該叫你什么?”
聽到這話,她把尖牙從上面劃過,留下一道潮濕的血印。寧永學覺得又痛又癢。
“我這樣的東西沒有名字,”她舔了舔鮮紅的嘴角,她滿口尖牙看著就跟鋸齒一樣,“現在也只是條灰不溜秋的野狗而已,想怎么稱呼都隨你的便。而且我吃過什么東西就可以成為什么東西,哪怕你現在叫我曲陽也行,只要我想,我就能當一陣曲陽。”
“灰狗行嗎?”
“不行,還不如奧澤暴。”她說,“你起名的水準和你表妹一樣庸俗不堪。”
“不行就不行吧,我想去看眼那邊。”
“你的愛人?”她問。
“我希望她是。”
奧澤暴用力把他腰部一勒,就在滿天風雪中往上躍起,落在樹梢上。她帶著他從枝頭往另一處枝頭跳躍,簡直像是在翱翔。
天色陰暗渾濁,暴風雪也刮得很酷烈,但是沒沖去多少她身上的氣味。那些味道難以描述,可能比他至今有記憶的異性身上的氣味都更濃烈,而且濃烈得多。
老實說,他沒找過比自己更矯健、個頭也更高挑的類型,而且不管怎么說這個奧澤暴的人類形態也太夸張了,至少也有兩米多。面前一條大瀑布從面前落下,洶涌強烈,這家伙原地站定,往上眺望,滿頭長發如旗幟一樣往后飄揚。
思考間,奧澤暴已順著一條瀑布逆流而上,蹬著長滿青苔的石頭到了頂部,不過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她提著寧永學張望了一陣,然后把他扔在地上,一腳把他嵌歪的左腿膝蓋踹正,發出咔嚓聲,然后又是右腿膝蓋,最后是左臂,不過忽視了她分裂交錯的右臂。
她像頭狼一樣在旁邊俯下身,弓著脊背,似是觀察蹤跡,若不算她缺了的左臂,她差不多是四肢著地了。
鐵鏈在她脖頸的項圈上垂落下來,嘩啦啦地撞擊著卵石。
“好,不錯,”奧澤暴點頭說,“看來這邊也有場分出生死的搏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爬到他上方,用犬類一樣的舌頭舔了下他染著血的脖子,她似乎很想按她對待曲陽的方式把他也給吃了,畢竟剛才她說過,寧永學表妹也只是個便攜食品而已。
不過她終究還是沒下口。
“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不幸撞上了你們倆失常的監護人而已。”奧澤暴從上方俯視他,“小安東在森林里就是游蕩的噩夢,我們快點過去,還能來得及給你的大小姐收尸。”
“為什么是給她收尸?”他想坐起身,但這家伙單手抵在他臉上,直接就把他給按住了。
她長呼一口氣,好像要盡力克制才能不把他脖子以上都啃食掉一樣。“他就是被調整出來的所謂窮卑者,”他說,“雖然他不像你一樣從小就在受調整,但他也是殺害那群修習者的專家。”
“所以確實是他”
“抱住我的腰,抱緊點別掉下去了,我盡快帶你過去欣賞欣賞那一幕。”奧澤暴咧著滿嘴尖牙利齒發笑,“一定會非常漂亮。”
“我想在背后抱住。”
“你想表達什么,小子?”
“你身上全是汗,又粘又難受,氣味也很刺鼻。”
“你用詞還真是委婉啊?”奧澤暴站起身,抓住他的左手腕一拉就把他提了起來,“你那東西已經在天寒地凍里想要延續生命了,你還要在這里跟我言辭委婉地暗示?當年這個叫曲陽的家伙就是這么跟他母親取暖的,這事不值得羞恥。”
“我和我表妹和這種事絕緣。”
“噢,差點忘了你們倆都算孤兒了。”她把寧永學扔到背后,“算了,沒意思,還是出發去看死人吧。”
奧澤暴從百米多高的樹梢上躍起,像風箏一樣滑翔過半空,又落到另外一邊。寧永學盡力抱住她的腰往下俯視,過了好一陣,他才發現就是半空中也不太對頭。
交錯的樹枝中有兩具猿猴的死尸——剛死不久,一個被攔腰切開,剖面平滑整齊,一個被從頭頂劈開,豁口粗糙猙獰。
前者像是曲奕空的手段,后者
寧永學實在難以想象老安東是怎么對付曲奕空的。她有完全激發的秘術輔助,居然還會打得這么艱苦嗎?
奧澤暴在死尸旁駐足片刻,然后抬腳筆直往下墜落了十來米。她在下墜中用雙腳勾住樹枝,像蝙蝠一樣倒掛在上面環顧四周,然后她又轉了上去,往另一側飛躍。
“你確認她已經被殺了嗎?”寧永學想了想問她。
“我不在乎。”她說,“但當年我還在幫舊薩什的皇帝追獵叛黨的時候,他就是最殘忍的一條狗。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嗎?”
所以奧澤暴脖子上的項圈是舊薩什宮廷的手段?她好不容易從另一個世界逃過來,然后就被逮住,套上了狗鏈子,好不容易等舊薩什覆滅了,她又被困在諾沃契爾卡斯克,她還真是夠倒霉的。
“我對他什么都不了解。”寧永學說。
奧澤暴說得很隨意:“小安東殺了當時隨行的兩個同僚,尸體丟在地下隧道。然后他自己效仿當時的叛黨來了場審判。他把緬希科夫送出來的這批人給挨個槍斃了,最后只有一個小女孩活下來,就是你表妹的母親。”
“為了什么?”
“興許是憐憫吧,我不大清楚,那兩人情感很復雜,最后也特別糾結。我那時候不怎么餓,經過那附近也會和她談談。后來有天她把孩子放在一邊,要我把她吃了,結束她的痛苦,我就照辦了。”
“我還以為她是難產死的。”
“難產?雖然她情緒不佳,不過她受的照顧很好,輪不到她來難產。總之從那之后,小安東就整天在森林里徘徊想找我的蹤跡,想把我給宰了。”
“真怪你吃人到底是個什么路數?”
“我這種東西吃了有智慧的個體就需要消化,消化的過程很漫長,還要承載對方的人格。說好聽點就是對食物負責,說難聽點,就是腦子有時候不太清楚。”奧澤暴落在雪地上,一串足跡清晰可見,“我沒吃了你表妹可能是她母親還在阻止我。不過沒關系,現在曲陽下了肚,我就能把她徹底消化掉了。”
“那他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