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第一百四十六章玫瑰花是無辜的
他們倆的對話繼續進行,瑪爾法也談及了若干她眼里的可憐人,每個可憐人老安東都覺得不合適,拿去堆了肥。
不過,她不覺得她自己很可憐,——她有一套自己的信仰理論支持她活著,使她一直心情愉快。
她和那些人談了什么,她在隧道幽閉的地下室讀了些什么,她并沒有一一列出。不過寧永學看得出來,她認識世界的方式完全是從書中所得。
無論這些想法怪異也好,不正常也罷,總歸是她自我拯救的方式。
瑪爾法一想到自己會消失就會很憂傷,不過每當和他交談時,她總能高興起來。
她不停告訴寧永學她個人教義的理論。這些理論似乎完備的可怕,帶有對世上各種古老秘密的隱喻,甚至暗指了其它世界的存在。她以朦朧的意向表達了第一史和第二史的象征,以人類部落的交戰暗示了紀元的交替。
寧永學聽著聽著吃驚起來,他覺得天使或者古老的幽靈可能是真的,——也許的確有一個天使或幽靈給了瑪爾法啟示。只是,這個天使不一定是宗教傳說里的天使,這個幽靈也不一定是人的幽靈。
據曲奕空家里的典籍記述,司掌各個時辰的古老諸神要么就死了,要么就瘋了,這些隱喻和象征倒是很有瘋瘋癲癲的意味。
說到半途,娜佳忽然冒了出來。瑪爾法稍微停了停,說她想組織一下語言再說她的父親是誰,順帶也等娜佳睡著。
瑪爾法離開房間,娜佳半睡半醒地晃進來,半睡半醒地抽出他另一條胳膊,跟著就枕了上去。娜斯簡卡安然的躺姿只維持了半分鐘,然后就把手架在了他胸口上的心臟位置,把一條腿也架在了他肚子上,壓著他胃部,這才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如果說人的心臟被壓住就會做噩夢,誰跟她一起睡誰就一定會做噩夢。
說實話,娜佳已經不小了,小時候在木屋里互相取暖的行為也沒必要繼續保持下去。雖然她看著還是個小女孩,但寧永學一直想要她一個人去睡,不然影響了他睡別人就麻煩了。
當然這么久沒見過面,也許還是先把這事放一放,等回了海場再談比較好。
沒過多久,瑪爾法拿著一束玫瑰花走了回來,看到這玩意,寧永學很吃驚。先不說季節問題,它看起來就像是用血澆出來的,染滿了刺眼的猩紅色。
“雖然它們最初是用鮮血和尸體澆灌,但現在已經很多個季節過去了。”她說,“當時奧澤暴答應我的請求把花帶過來。后來我也一直在照顧它們。”
原來老安東是在給這些玩意堆肥?可真有他的。
瑪爾法把聞了聞玫瑰,然后又說:“花也是我請求安東拿來的,那些年里他一直在用尸體堆肥,用人血澆灌,如果你覺得它們污穢骯臟,我也能理解。不過,我覺得他們是死者生命的延續,我想它們一直在這里繁衍下去。”
寧永學從她手里接過一枝,仔細聞了聞后,又在她示意中別在曲奕空發間。瑪爾法自己也給娜佳別了一枝,這才在她女兒旁邊坐下來。
“最后一個人是我叔叔最小的孩子,”瑪爾法這才說道,“如果我想得沒錯,當時也只有他一個人逃出去了,在外面開枝散葉。我應該算是他的表姐吧,安東說他完美符合條件,血統純正,資質也很好,說得就像我這樣的貴族在他眼里只是品種狗一樣,但他實在”
拿老安東的眼光看待現實,人類貴族可能確實是品種狗。
“他看著太小了?”寧永學問她。
“是太小了,我覺得我在傷害他,那時我盡力安慰他,但他還是哭個不停。”
“但既然是能生育的年紀,他也不會特別小吧?”
“也許是教育的問題吧,”瑪爾法沉思著說,“我覺得他應該很受叔父寵愛,或者有些嬌生慣養?我本來想拒絕,但是安東說要是我這次完成了,就再也不會有其他可憐人受害了,所以我答應了。完事之后他竟然在角落里蜷成了一團,好像是我確實在傷害他一樣。”
寧永學很慶幸老安東沒把他敲暈拿去配種。“呃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不過他應該也變成了堆肥吧?”
“據我所知,安東不會放人出去,所以他獻出了自己,然后身體和靈魂都變成了灰。直到他臨死前我也在為他祈禱,說他能像其它每個人一樣在死后的虛無中得到救贖,但聽了這話他更恐懼我了,還說我是魔鬼。”
瑪爾法說得很遺憾,但她遺憾的不是娜佳的父親死了,是他沒能接受她的教義。
她是不是只懂她個人教義范疇內的憐愛?
“你這個教義,呃,一般來說不太容易被人接受。”寧永學說。
“我給了他啟示,他知道之后就不會恐懼了。”瑪爾法強調說。
“好吧,那就當是這回事吧。”寧永學只能說,“其實有件事我隱約覺得很奇怪,你失蹤了這么多年,你叔父也在外開枝散葉了這么久,就算你有了個孩子又有什么追的?現在嘛娜佳不僅是你的孩子,還是某人寶貴的孫女。”
“他們想抓走她。”瑪爾法用力點頭。
“我覺得只是大貴族找孫女而已。”
“不行,娜佳只有在你這里才能過的安寧,也只有聽你們的指引才能走對道途。我不覺得他們能辦好事,他們甚至不會聽我的教義。”
寧永學對瑪爾法的邏輯也很無語,只能說瑪爾法孤零零在地下隧道過了這么多年,確實有她精神上的過人之處。所謂有失有得,大抵就是這回事。
這時候瑪爾法的骨骼傳來了嘎吱聲,她似乎在增長。
“我的時間到了,該換成那位破破爛爛的煉金術士了。”她說,“其實我一直想要個鄰居,但我這些年里只能和那頭狼為伴,現在好不容易多了個人,又是堆連完整的人都算不上的殘渣。”
“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是你的鄰居,不必非得要奧澤暴吃下去的。”寧永學說。
瑪爾法聞言莞爾一笑,俯下身來,吻了下他的額頭。“睡吧,好孩子,不必非得安慰我。”她說著像安慰小孩一樣撫摸他的頭頂,好像還想給他合上眼睛,但就她現在的樣子說這話、干這事
“說正經的,”寧永學咳嗽一聲,“曲陽的人格差不多已經完了,是嗎?”
“奧澤暴拿他吃掉的許多破碎人格當原材料,盡量把他拼完整了,她自己也貢獻了一些自我意識,但我覺得結果不是特別樂觀。曲陽沒能好好履行奧澤暴這個物種的責任,這也是他自找的結果。無法得到寬恕。”
“還能找得到預言家的啟示嗎?”
“我想還是能找到的。”她點頭說,“你總該報以希望。”
瑪爾法起身出去,起初腳步放得很輕,然后卻咣當一聲把門關上了。他又聽見某人被樹根絆倒了,一邊大聲詛咒,一邊又傳來了瓶瓶罐罐的響聲。
曲奕空裝了這么久的睡,總算是舍得醒過來了,她捂著額頭嘀咕了一陣,伸手就想把玫瑰花從摘下來。寧永學立刻瞪大眼睛,她也立刻回瞪過來。
“這是長輩的心意,”他嚴肅地說,“你不要這么不領情。”
“讓什么薩什長輩都見鬼去吧,”曲奕空說,“我才不想認一個看著長這樣的長輩。另外你這話又是怎么來的?”
他想了想:“傳統中都家庭的口氣?”
“不要跟我模仿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她把手指戳在他胸口中央,幾乎叫他當場岔了氣,“曲奕空討厭傳統,討厭家庭,討厭上一代人覺得我該遵守的一切陳規陋習。”
“但玫瑰花是無辜的。”寧永學說。
“嘖,我的意思是”曲奕空忽然反應了過來,“不是,我們不是在說玫瑰花嗎?你怎么把我繞進去了?”
寧永學只能把嘴一撇:“你不喜歡這花的氣味嗎?要是你不喜歡,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哪一種。”
“不是這回事。”曲奕空示意他打住,“香味是不錯,聞著還能接受吧,我只是不想在頭上插個這么白癡的東西。”
“那就是我自己的心意?”
“而且我這頭發也不適合。”她強調說。
寧永學把表妹在被褥里裹好,免得她又著涼了,然后自己坐起身。
他取了塊碎布,把曲奕空轉過去背對自己,接著把手伸到她臉頰兩側。他曲奕空腦袋兩側和后方散開的頭發都挽了起來,握成短短一束,用碎布條扎好,接著把玫瑰花別了上去。
“現在合適了,”他把曲奕空放開,“要自己看看嗎?”
“你這人”她明顯不太好意思,這事對她還是有點太突然了。
“從你記憶里學的。怎么樣,還不錯吧?”寧永學若無其事地問她。
“影響行動。”曲奕空評價道。
“拜托,這能影響什么行動?”
“好啊,那你出去和我對打試試,看看影不影響行動?”
“呃要不還是算了?我現在就把你頭發解開,玫瑰花也取下來。”
“喂,你經歷了我這么久記憶不會只學了個綁頭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