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競豐環顧周圍,搜尋著對手的蹤跡。
他看過這幾天的擂臺賽,
僅就目前表現出的實力來看,李昂如果還想用以念代武的方法,正面迎戰。自己有八成把握,在十次呼吸的時間內,擊敗對手。
眼前的狀況,
也恰巧證明了自己的估量——李昂沒有信心正面接觸,因此換了種方法,首次使用了念力之外的手段。
呼——
斬馬刀有規律地扇動著,驅散前方霧氣。
沙沙。
霧中傳來窸窸窣窣聲響,全競豐毫不猶豫抬起手弩,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扣動機擴。
精鋼弩箭飛旋著鉆入霧中,隱沒不見。
數息過后,
那窸窸窣窣、仿佛老鼠躥行的聲音再次響起,出現在全競豐身后。
咻——
弩箭再發,
箭矢尾羽卷起濃霧,令霧氣浮現出“凹”字形的輪廓。
響聲停了一會兒,又再次傳來,開始圍著全競豐繞圈。
并且聲音也愈發響亮、規律,
像是某種四肢著地的大型野獸,正在奔踏行進。
裝神弄鬼。
全競豐心底冷笑一聲,荊國南境與十萬荒山相鄰,在那里各種詭譎妖異的事情層出不窮,
什么軍營士兵夜晚聽到女子哭聲,數天后全營士卒莫名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老婦河邊清洗衣物,見肉球從河流上游漂來,
剖開后是自己外出多年未歸的兒子的死不瞑目頭顱;
一群穿著花衣的孩童,手牽著手招搖過市,
向路人潑灑金銀錢幣,任何撿起錢幣者都將在夜里暴斃而亡。有見識的老人說他們的命被荒山里的東西買走了;
荒誕不經的故事聽多了,
眼前這種“濃霧中的野獸腳步”,真的也就只是裝神弄鬼而已。
“找到你了。”
全競豐踏出一步,
手中斬馬刀在空中劃出半圓軌跡,紅楓氣血如同剃刀一般,剜去一大塊濃霧,令聲響來源暴露在視野之中。
那是...
風鈴?
聲音來源于一件由符箓和念線組成的裝置,四張震音符通過念線連接在一起,陸續發出提前設定好的響聲,
念線在地上牽拉,造成野獸腳步般的效果。
而裝置之所以能移動,是因為它連接在更龐大的、蛛網般的念線系統中。
‘原來他制造濃霧,是為了給布置念線做掩護...’
念頭剛在腦海中升起,后方就響起了尖銳破空聲。
全競豐猛地轉身,手掌憑空握住一支飛來的冷箭。
冷箭上裹著的火烈符瞬間激發,噴發出熾熱烈火,灼燒掌心。
咔嚓。
他用力一壓,那根精鋼弩箭登時彎曲,表面裹著的黃紙火符也被碾碎。
“利用自己身為念師的優勢,以弩箭為媒介,
在不靠近的情況下釋放符箓么?還真是傳統。”
全競豐淡淡說道,
手臂隨意前揮,看似笨重的斬馬刀噴發出紅楓氣血,
輕巧地斬向第二根飛來的弩箭。
弩箭上裹著的凍寒符尚未來得及激發,便隨著箭矢一起,被附著了氣血的斬馬刀劈成兩半。
“沒有用的,我的反應速度比弩箭更快...”
全競豐語氣平靜地勸說著,但弩箭依舊在不同方向發射過來,其中既有裹挾符箓的,也有單純的冷箭。
濃霧之中,武者的感知不像念師那么敏銳,
他看不見弩箭上到底有沒有附著符箓,只好激發氣血,用斬馬刀斬落每一支飛來箭矢,用氣血去扼制符箓的自行激發。
這很吃虧,符箓箭矢與普通箭矢的比例,很快從一比二變為一比五,而紅楓氣每時每刻都在消耗。
但全競豐并不焦急。他在心中默數著數字。
八,九...
對方所佩戴的機巧弩,是西荊刺客慣用的刺殺類武器,一個箭匣中最多能裝二十支箭矢,
二十支過后,必須要安裝新的箭匣。
這也就意味著,會出現空檔。
二十!
第二十支箭矢射出后,果然迎來了短暫空隙,
全競豐全力驅動氣血,震開箭矢,整個人如同重裝馬車一般沖入濃霧,手中斬馬刀橫斬前掃。
卻掃了個空。
眼前并沒有想象中拿著手弩、在念絲上滑行的李昂,
只有一層蛛網般的念線,以及幾根排列擺放好的弩箭。
這些念線,會在念力控制之下,撿起地上弩箭,以念線自身為弓弦,自行發射。
這是個陷阱。
全競豐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千錘百煉的身軀感應到危險臨近,先于意識,本能地握持斬馬刀向左側揮掃。
金鐵交錯聲在擂臺上激蕩,
李昂從濃霧中悄無聲息現身,手中三棱槍在刺向全競豐脖頸的路上,被斬馬刀攔截。
全競豐多年巡獵妖魔所鍛煉出的本能,將他從落敗中救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無暇去想李昂的陰險狡詐,也無暇去想自己差點就輸給了低兩個境界的對手,
手中斬馬刀迸發出更猛烈的紅楓氣血。
雙方在道途和身軀素質上的差距,使得處在不便發力角度的斬馬刀,依舊挑起了三棱槍,
全競豐左移半步,左臂重重轟出。
結束了。
在這個距離,由后天圓滿武者揮出的一拳,太急太快
就算對方及時使用念力,也不可能躲得開。
面對無法避讓的一拳,
李昂毫無懼色,直接松開了三棱槍,甚至放松了全身肌肉。
念絲,觸發。
纏繞在他四肢軀干上的一縷縷念絲,齊齊得到指令,或收縮,或舒展,
以正常人體根本不可能做出的發力角度,控制李昂身軀,做出極其詭異的姿勢,險而又險避開了這一拳。
全競豐的雙眼陡然睜大,盡管他已經知道李昂的念力控制精度遠強于同級別修士,但眼前這一幕,依舊大大超乎他的預料。
倉促間,全競豐勉強變招,試圖以勾拳擊中對手,
然而地上鋪著的蛛網狀念絲,其拉伸速度要比肌肉更快,
李昂的手掌,先于全競豐的拳風,按在了后者的頭盔上。
一張符箓,像是紙鈔飛錢投入功德箱中一般,沿著全競豐頭盔的雙眼縫隙,飄了進去。
震音符,啟動。
轟轟轟轟轟!
巨大響聲在金屬頭盔中激昂回蕩,聲壓沖擊著全競豐耳中的淋巴液和前庭神經,平衡感和方向感瞬間喪失,
高大身軀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
李昂望著對手,拔出腰間那柄燕國公贈予的短刀,左手握持刀柄,刺入對方頭盔縫隙,右手猛然一錘刀柄末端。
擂臺禁制亮起了比賽結束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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