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新的學期,新的課程表。
李昂走過監學樓外的林蔭小道,掌心中一張符箓如泥鰍般翻飛舞動。
自從七夕節墨絲失控之后,他就有意控制自己不再濫用墨絲,轉而將精力用于鉆研符學與念學。
進步明顯,現在他已經可以不用筆來書寫符箓,而是直接通過念力,將朱砂粉末印在符箓表面,形成字跡紋路。
這算是符學的高級技巧之一。
大修行者之間的戰斗,即便一眨眼不到的時間都能夠決定勝負。快一瞬成符,也就多一分生機。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郎朗宣誓聲,從廣場上傳來,那是載乾五年新生們在舉行入學儀式。
李昂從廣場邊緣走過,視線掃過那些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們,心中有些感慨。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來長安的第三年。天下在變,虞國在變,唯有每年夏季的學宮入學儀式,仿佛永遠不會變。
“李昂師兄。”
“日升學長。”
走在路上,不斷有師弟師妹打招呼,李昂禮貌回應,經過垂云橋,右拐來到了藏書閣。
和終年陰寒的東君樓不一樣,藏書閣為了保護書籍,在墻壁里安放了冬暖夏涼的禁制,剛走進其中就感覺涼意撲面而來。
“勞駕教習,我想去第三層。”
李昂踏過白石地板,來到前臺,將帶有監學部標志與自己姓名的玉質印章放在臺上。
桌后的女教習,正一邊全神貫注閱讀著一本書籍,一邊磕著瓜簍子。
聽到李昂的請求,
她用念力拿起印章,沾了點印泥,印在藏書閣登記本上,然后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古香古色的銅質鑰匙放在桌上,繼續目不轉睛地看書。
“多謝教習。”
李昂拿起銅鑰匙,好奇地瞥了眼書頁中的文字。
郡王!王妃已經吊在城門上暴曬三天了,還...還要繼續嗎?
她終于肯認錯了嗎?
王妃...王妃第一晚就已經死了。
李昂咂了咂嘴巴,這文風有種莫名其妙的強烈既視感。
長安蘭陵報一直以來都引領著虞國女性文學的風潮,但過去蘭陵報的小說故事風格,基本上都是深閨千金與失意書生、歡場女子與失意書生、狐仙鬼仙與失意書生。
造成這種現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故事作者,就是不得志的士子。
然而,前幾年那位名為錦絳的匿名作者橫空出世,以一己之力開創了十幾種故事類型,
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師傅與腹黑傲嬌女徒弟;
冷酷親王與平凡農家女;
世家公子與刺殺他的女殺手;
火葬場、宮斗、甜寵、虐主、曖昧、校園、刑偵、修行...
這些元素被她融會貫通,
即便是李昂這樣對蘭陵報毫無興趣的人,也會偶爾聽到李樂菱、柴柴以及周邊同學對故事情節的熱情探討,抽空去看了兩眼。
不得不說...寫的還真挺好。
在錦絳的帶動下,老作者跟風,新作者涌現,蘭陵報整體風格煥然一新,銷量屢創新高。
御史臺對此大為不安,多次彈劾,都不了了之——
聽李樂菱的說法,似乎皇后、后宮妃子、宗室貴女們都很愛看,甚至還在宮里舉辦了讀書會,念叨著什么時候一定要見一見那位錦絳。
不過很可惜,錦絳從不露面,連送稿件給蘭陵報、拿取報酬這些事情也是由小廝代勞。
長安貴婦們猜測,
從文字細膩程度以及對男女情感了解程度來看,錦絳是個女子無疑,而且應該是五姓七望這樣大家族中的已婚女子,飽讀詩書,平時又不能拋頭露面。
并且沒上過學宮——其文中對學宮的描述,多有差錯。
這件事只是在李昂腦海中過了一下,他拿著銅質鑰匙,登上藏書閣三樓,瞬間感覺空氣變得干燥了一些,并且氣海運轉也變得滯緩。
這是藏書閣的禁制,
干燥空氣,能隔絕食書昆蟲。
而壓制靈氣流轉,既能防止學生濫用術法,損壞書籍,
也能...封印這里的藏書。
李昂穿過一座座高聳書柜,輕車熟路地來到角落,將帶有滑輪的、攻城塔樓一般的梯子,推到書架前方。
藏書閣禁制使用術法念力,因此只能用這種方式,拿取高處書籍。
李昂鎖上滑輪,登上高高的梯子,在書架上挑選這次要閱讀的書籍。
藏書閣的一層二層,對所有學生(包括新生)開放,
但從三層樓開始,就有一些被鎖鏈鎖住的禁書,普通學子無法借閱,只有向師長申請,得到批準后,才能翻閱。
“就這些吧。”
李昂抽出幾本厚厚禁書,登下梯子,來到長條桌后,熟練地用銅質鑰匙,打開上面的鎖鏈。
那場七夕災難后,山長只讓李昂交出了昭冥的通訊鐵片,與寫一份報告,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指令,
甚至還給了監學部的印章,能夠自由借閱藏書閣三四層的禁書,不需要有師長允許。
和李昂原先預想中,由監學部的人來調查分析墨絲來源的情節走向,大相徑庭。
李昂困惑茫然的同時,也有些驚疑不定。
難道...自己被山長放棄了?不應該啊,且不說自己對學宮對虞國的貢獻,單單墨絲展現出的異常之處,也足以引起監學部的高度重視。
他很想詢問這是怎么回事,
但山長再次離開長安,不知所蹤,很可能是去尋找昭冥的蹤跡。
只能等山長回來的時候再試探問詢了。
李昂搖了搖頭,輕輕翻開禁書的書頁。
書頁字跡潦草狂亂,
開篇第一句話就是: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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