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迎著林玉蕾、齊叔寶等人好奇之中,又隱含期待的目光,倪昆含笑頷首:
“我確實已修出真氣,踏入煉氣之門。”
得他確認,眾人齊齊一震,驚羨之余,又隱隱流露幾分歡欣鼓舞。
自七百年前,天地劇變,靈機斷絕之后,七百年來,普天之下,億萬眾生,就再沒有出過哪怕一個正宗煉氣士。
如今倪昆修出真氣,踏入煉氣之門,成為七百年來,世間第一個正宗煉氣士,那豈不是說明……
天地桎梏已不再像從前一般牢不可破,令人絕望,已然有了再入煉氣之門的希望?
天劍閣作為古煉氣士道統,至今仍保存著完善的煉氣士傳承,得倪昆確定后,齊叔寶、林玉蕾等天劍閣煉氣士,無疑最是興奮。
真傳弟子們的大師兄,身姿修長,面如冠玉,氣質溫文,宛若書生的丁隱驚喜交加地顫聲問道:
“倪教主,我們是否……也有機會?”
倪昆點點頭,也不隱瞞,坦然相告:
“不知大家是否已察覺到一些征兆。那些征兆,預示著天地或將再變,靈機行將復蘇。
“雖無法確定靈機復蘇的具體時間,但七百年來牢不可破的天地桎梏,確實已經搖搖欲墜。說不準哪一天,靈機便將正式復蘇,所有擁有古道傳承的修者,都將有機會踏入煉氣之門。”
天地再變、靈機復蘇,也不全然是好事。
隨著靈機復蘇,巨大的變化、動蕩,乃至劫難,亦將接踵而來。
倪昆很欣賞這些真正的俠義之士,不介意提前透露些風聲,讓他們有所準備,以備將來的動蕩、劫難。免得措手不及之下,被浩蕩大勢碾得粉身碎骨。
“沉寂斷絕七百年的天地靈機,行將復蘇了嗎?”
“說起征兆,我似乎聽過一些傳言,說是有樵夫在深山莽林中,見到了能吐人言、學人作揖的狐貍……原以為那只是意外覺醒祖脈妖血的兇獸,但現在看來,很可能也是靈機復蘇的征兆!”
“不錯,我家鄉大湖‘千星澤’中,年初也出了惡蛟出沒的傳言,鎮魔衛還派人前去查探過,沒有找到惡蛟,只給出一個或有覺醒妖血的澤鱷作亂,可能已經被妖血反噬身死的草率結論。”
“我老家千年鐵樹開了花,五百年的蓮子發了芽……”
“你那是祥瑞吧?”
“是祥瑞啊!靈機復蘇的祥瑞!”
眾俠士面紅赤紅,心潮澎湃,議論紛紛。
林玉蕾也一手環抱胸口,一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我最近修煉進步神速……本以為還需打磨個三五年,才有望完成的洗髓換血修行,感覺只需再過三五月就可完成。難道這也是靈機復蘇的征兆?”
天劍閣這二十年來,本來已經有些沒落。
當代天劍七子,至今沒出一個武圣。
十位真傳當中,也唯有丁隱、應無晴這兩位資質最拔尖的,在二十歲左右完成了“煉臟腑”修行,臻至宗師境界。至于武圣,就算以他二人的資質,原本預估也至少還得修煉十年,并且能不能成功突破,都還在兩可之間。
而天劍七子當中,老七林玉蕾乃是資質最好的一位。
可盡管她在天劍七子當中年紀最小,比丁隱、應無情都大不了幾歲,今年也已經有三十歲了,至今仍然只是宗師境界。
原本預估恐怕要到三十四五歲,才有望完成洗髓換血修行,沖擊武圣之境,可最近幾個月,她感覺自己修為忽然突飛猛進,從前許多只能用水磨功夫慢慢打磨的難關,如今竟能快速突破。
她本來還以為,這是自己的潛力終于爆發了。
可仔細想想,這恐怕是因為天地靈機行將復蘇,她這類根基扎實的煉氣士正宗傳人,修行因此漸漸變得容易起來。
“今后但凡走正宗道途的修者,修行都將漸漸變得越來越容易。”
倪昆等眾人議論一陣,微笑道:
“眾位可抓緊時間,勤修苦練,穩扎根基,厚積潛力。待至靈機復蘇,便可有望一步踏破煉氣之門,厚積薄發,突飛猛進。”
武圣也不是個個都能修出真氣的。
很多武者修至武圣,便已耗盡潛能,根本沒機會修出真氣。
不過天劍閣這類收徒嚴格的門派,弟子哪怕進境慢一點,根基卻個頂個的扎實,潛力也都不弱。
以倪昆觀之,天劍閣在場的眾人,包括二十五歲都還沒有完成“煉臟腑”修行,看上去資質愚魯的蕭忘書,將來恐怕都有機會修出真氣。
至于在場其他江湖朋友,也有不少潛力深厚者,將來也有希望修出真氣,成為煉氣士。
眾人得他勉勵,個個兩眼放光,神情振奮,對未來充滿希望,亦對倪昆連連道謝。
說了一陣,倪昆道:
“此間事了,我也該回昭城了。北蠻還有數萬大軍尚未退出關外,北疆戰事不容耽擱,需得回去整軍備戰,繼續驅逐北蠻。”
眾俠士連忙齊聲請戰:
“愿與倪教主同去昭城,共擊北虜!”
倪昆笑了笑:
“眾位朋友愿來襄助,我自是無任歡迎。不過我需整頓邊防,編練新軍,軍務繁忙,需得先行一步。眾位可與蕭兄一起,慢慢趕去昭城。各位,倪某先行一步,告辭!”
話音一落,他身上電芒一閃,雷鳴聲中,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便不見了倪昆身影。
眾俠士面面相覷一陣,驚愕之余,又忍不住連連贊嘆:
“動若雷霆,來去無蹤,這就是煉氣士的風彩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遁術?”
蕭忘書道:
“倪兄說他這并非遁術,只是一種真氣境的身法。”
眾俠士驚嘆:
“僅是輕功身法就這么快,若修成遁術,豈不是能瞬息千里?”
“古煉氣士本來就可騰云駕霧、瞬息千里、逍遙天外……”
“靈機復蘇在即,我等都有機會,當奮發努力,與諸君共勉!”
“不過眼下還是先驅逐北虜吧。倪教主數百里雷霆馳援,事了之后連口茶水都沒喝,便要匆匆趕回昭城整軍備戰……我等既已請戰,又豈能食言?當赴昭城,在倪教主麾下抗擊北虜!”
“沒錯,剛好圍攻咱們的北虜大潰,留下許多上等戰馬,咱們一人三馬,快馬兼程,趕去昭城投軍作戰!倪教主雖叫咱們不必著急,可以慢慢趕路,但軍情如火,戰事緊急,咱們既要給倪教主效力,報他救命之恩,可不能真個悠哉游哉。”
“好,正好咱們傷勢也已盡復,事不宜遲,即刻動身!”
蕭忘書提醒道:
“我去昭城求援時,聽說倪兄麾下有一支陷陣營,行軍如風,遇敵必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咱們不如投到陷陣營作戰……”
齊叔寶、林玉蕾,乃至蕭忘書的師父,被倪昆從重傷中救過來的“怒劍”杜剛鋒齊齊表態:
“好,就投倪教主的陷陣營!嗯,倪教主軍務繁忙,咱們到了昭城,也無需找他叨擾,直接投軍便是。”
“不錯。倪教主得了小蕭請援,雷霆飛馳數百里來援,足見其義氣。擊潰敵軍,救治傷患之后,都沒歇上片刻,便又匆匆返回,足證其繁忙。咱們不能給他添麻煩,去了昭城,徑直投軍,繼續為抗擊北虜出力即可!”
當下眾人又一起出了塢堡,搜羅北蠻倉惶逃離時,不及帶走的上等戰馬,每人雙馬乃至三馬,快馬加鞭,趕往昭城。
他們上午出發,到了傍晚,就已趕至昭城。
進城之后,也不去叨擾倪昆,徑往陷陣營投效。
當倪昆不在營中時,負責幫他代管陷陣營的張威,聽說有一干武林高手前來投軍,為首的還是口碑極佳的天劍閣高手,二話不說,就批準了他們的加入,并且馬上授以道兵吐納術。
天劍閣劍士們武功雖好,但只適合亂戰。
想要在陷陣營當兵,還是得先融入集體,學會正經的軍隊陣戰。
就這樣,在倪昆不知情時,他麾下道兵又多了數十人,并且還是一批有著煉氣士資質的精英。
而且這數十位俠士本就對倪昆滿心欽佩,好感度極高,修煉起道兵吐納術來極是順暢。
修為高深的齊叔寶、杜剛鋒、林玉蕾、丁隱、應無晴等天劍閣武道宗師,個把時辰就已將吐納術入門,氣機可與其他老兵相連。
其他人修煉也很順利,最多半晚功夫,便可入門。
倪昆救下眾位江湖俠士后,又一路火花帶閃電,半小時不到就回了昭城。
此時甚至都還沒到午飯時間。
倪昆回去見了天子、公主,便馬上開始著手整編昭王軍,派大內禁衛們去昭王軍中選拔精銳,要練一支五千人的北軍道兵。
昭王軍本就不是人人要叛,甚至絕大多數鐵甲精卒完全沒有隨昭王造反的意思。否則當日圍攻天子的,也就不會只有幾百人,而是成千上萬的大軍。
在天子亮明身份,斬殺少數頑固不化的昭王鐵桿之后,絕大多數昭王軍皆已順服。又有倪昆單騎破軍,陣斬蠻汗的逆天戰績支撐,前昭王軍們更是心服口服。
軍隊本處于戰備狀態,鐵甲軍也本來就是全員精銳,挑選五千精卒進行得很順利,小半天功夫,就已將人手選齊。
倪昆與天子、公主、蘇荔一起吃了午飯,又去軍營校場操練新軍。
一直忙到晚上,才返回王府,與蘇荔、公主修煉,繼續幫她倆作破開天地桎梏的嘗試。
兩天后,倪昆派張威率一千陷陣營,在熟悉北疆的前昭王軍斥侯向導下,出擊驅逐北蠻。一百大內禁衛道兵派出去八十,皇家秘衛也派出四位,只留德一、信一保護小皇帝。
偃師、蟻王、病郎中皆隨軍出戰,連師琪也沒有搞特殊,也跟著出戰。
剩下的三百陷陣營,被倪昆調來以老帶新,操練新軍。
陷陣老兵帶動下,只需七天時間,便能初步練出一千人的陷陣新兵——新兵本就是精銳,又有老兵氣機帶動,練起來自然快速順暢,且七天速成之后,戰力就堪比歷經兩千里急行軍磨礪的原陷陣營,能夠在陣戰之中,正面擊潰同等數量的北蠻騎兵。
每練成一千兵,倪昆便派出一千兵,以從新營中選出的,本就老于戰陣,熟悉北疆,又甚得軍心的將領帶隊,出征作戰。
就這樣,短短一個月后,新編練的五千道兵就已悉數初成,且全部派出作戰。
算上張威先帶走的一千陷陣老兵,北疆大地上,總計六支道兵千人隊縱橫馳聘,掃蕩驅逐北蠻。
同等兵力下,道兵千人隊每戰必勝。歷經幾次實戰磨礪,道兵陣法配合愈發嫻熟后,道兵千人隊縱然面對兩倍于己的敵騎,亦能列陣而戰,大獲全勝。
就算有五六倍乃至十倍于己的敵騎合圍,道兵千人隊亦能穩固防守,等候支援——六千道兵千人隊可不是各打各的,彼此之間也有聯系。
一軍有難,附近的千人隊就會立馬援馳。
以道兵的行軍速度,哪怕全員重甲,徒步行軍,四五十里地也只消個把時辰便能趕到,并且無需休整,立刻就能投入作戰。
就這樣,在蠻汗赤虺死后,兀自舍不得到手的油水,戀棧不去的幾萬北蠻鐵騎,被六支道兵千人隊打得狼狽不堪。時不時就被全殲一兩千人,被奪回大量擄掠。
道兵奮戰之下,短短半個月后,北蠻剩余的軍隊扔下大半擄掠所得,狼狽撤出關外。
而來時十萬大軍,撤回關外之時,已只剩不到四萬人,足足六成有余的北蠻鐵騎,葬身北疆關內。
道兵奮戰之時。
倪昆當然也沒有閑著,白天與小皇帝討論研究重整北疆防線、戰后重建、安撫災民之事,晚上繼續與蘇荔、公主奮戰,不斷嘗試完善他“人形冥凰丹”的設想。
在此期間,順一、仁一從京中返回,帶回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成功在棲凰樓中找到了太后,并將她救出。
太后身體無恙,精神也還不錯——她雖被囚禁七年,可這七年以來,她幾乎一直被“封命奪運釘”封禁沉睡,對她來說,這七年時光,只是漫長一夢而已。
夢醒之后,聽順一、信一說起近年之事,方才知曉先帝已崩,新君即位,新任天子正是她那未滿十五的愛女凰玖。
據說太后聽說女兒做了天子,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黯然神傷。再聽說天子已經御駕親征,馳援北疆,太后更是臉色煞白,垂下淚來——她丈夫因為御駕親征而早衰早逝,現在又輪到女兒,這讓太后如何不悲?
好在順一、信一安慰太后,將倪昆練兵、馳援,斬王、破軍的事跡說了一番,太后這才稍微安心,連夸倪卿真是大大的忠臣,數次擎天保駕,立下的功勞足以封王。
然而封不封王,太后說了不算。
甚至天子說了,都未必能立馬算數。
這不,順一、信一帶回來的壞消息,就是天子那封冊倪昆為大周“國師”的旨意,被政事堂封還了。
以右相韓思遠為首的一干朝廷重臣,宣稱倪昆區區一介南疆蠻子,又是聲名狼藉的魔教頭子,何德何能作大周國師?
就算他幡然悔悟,棄暗投明,立下戰功,賞個伯爵,就算是給他天大的恩賞了,哪能將國師之位許給他?
還直斥天子此旨乃是亂命,拒不附署。
天子聽說政事堂諸君反應之后,當場暴跳如雷,在屋里好一陣亂摔亂砸,叫嚷:
“韓思遠那老狗,大兒子叛國投敵,二兒子謀刺公主,小兒子不是東西……教出這么一群狗崽子,那老狗居然還敢封還我的旨意?回京之后,朕要親自點兵,將他抄家滅門!”
這一次,她是殺意已決——都在倪昆面前夸下了海口,說一定能封他做國師了,旨意卻被封還,這叫她在倪昆面前,如何抬得起頭來?
又仗著有強兵在手,甚至自己也在服食虺珠玉露之后,有了武圣修為,不必完全依賴燒命的神凰火,小皇帝已經有底氣,跟朝廷那群辦正事無能,撈錢攬權、殘民害民倒個個在行的老賊們決裂了。
她這趟是下定了決心,哪怕攤上昏君、暴君的名聲,也要親自將朝堂血洗一番。
倪昆對此倒是并不意外,甚至都沒發脾氣。
倪大教主心胸何其廣闊?豈會因這點小事惱火?只叫蘇荔找順一要了一份名單,并把名單轉交給偃等人而已。
偃師接到單子后,撫須嘆道:
“教主素來心軟,見不得流血。所以回京之后,咱們得把事情做得干凈點,名單上的老爺們,一滴血漬、一塊骨渣,都別留下來。”
蟻王逗弄著指頭上一只噬金飛蟻,憨厚一笑:“交給我了……”
北蠻殘兵退出關外之后,六支道兵千人隊,也陸續返回昭城。
當師琪所在的,由張威帶隊的那支千人隊回歸昭城之后,當天晚上,突然又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正在與蘇荔、公主參研“人形冥凰丹”之道的倪昆,驟然察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息降臨,猛地停下動作,側首望去,就見床榻之前,不知何時,已飄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以平靜之中,又不乏懵懂好奇的眼神,偏頭瞧著他們。
毫無疑問,這身影正是師琪。
或者說,是天河龍神附身神降的師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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