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只要我父王登基當了皇帝,您就是我大明的長公主!那些在清兵入關之后還在堅持干反清復明大業的忠良和忠烈,他們的血汗不會白流!”
朱和墭明白了這位長平公主的來意,自然也知道該怎么做了。
即便國家初興,百業凋敝,也不能忘記英烈們的功勞,要不然這樣的國家是不會長久的。
長平公主看著朱和墭,一張白凈秀美的面孔上忽然布滿了殺機,“英烈的血汗不能白流那些甘當清虜走狗,殺害忠良英烈的罪人,也決不能放過!”
這個姑姑一定是被狗官們欺負苦了!
楊起龍對朱和墭道:“世子爺,放過了走狗,就沒有足夠的產業可以用來撫恤忠烈了!”
“可吳三桂”朱和墭有些猶豫。
如果朱和墭反走狗的同時,吳三桂拉攏走狗,朱和墭豈不是要吃虧了?
長平公主咬著銀牙道:“這事兒不正好拿到英雄會上說嗎?至少得劃出個道兒,咱不能什么人都不放過,也不能什么罪都不問。這事兒得有一個規矩!
皇侄,你也不必為難。等九宮山英雄會開始的時候,自然會有人提出這事兒。到時候下不來臺的是吳三桂,不是你和我三弟。”
“那就全聽姑姑安排了。”朱和墭自己不想當這個惡人,當然也不會攔著長平公主出頭了。
看到朱和墭還挺好說話,這個長平公主也露出了笑臉,招呼身邊的兩個女子上前道:“阿淇、阿冰,都過來見見我皇侄兒吧皇侄兒,胖的這位是我的弟子楊小淇,戴著面紗的是你的表妹周玉冰。
阿冰,快摘了面紗讓你表哥看看你的容貌。”
“周玉冰”朱和墭念著這名字,抬頭一看,就已經呆了。
這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卻有一張嬌艷無倫的臉龐,看著就仿佛是畫上的天仙,那肌膚潔白如玉,又細如凝脂,微微一笑,臉頰上又浮出粉紅的顏色,當真是百媚叢生。
大清南京應天府。
黃宗羲和他的兒子黃百家是在大清康熙十三的新年到來前幾天,坐著八抬大轎,跟著大清的浙江總督范承謨抵達闊別了多年的南京應天府的。
和他一塊兒來的還有海寧查繼佐、紹興毛奇齡、嘉興朱彝尊、秀水曹溶等幾個范承謨好不容易才抓來,哦,是請來的英雄。
這幾個英雄都是一人一頂八抬大轎抬來南京應天府的,而且每個英雄還準許帶不超過二十個家眷、門生、仆人、小老婆,前呼后擁的一塊兒來南京。一切開銷都有浙江總督衙門負責!
到了那南京之后,馬上就住進康熙皇帝為他們準備的大宅子,宅子里面都已經配上了丫鬟、仆人、車夫等等,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往宅子里送。所有這些的花銷,當然都是康熙的小金庫南京織造衙門出了。
話說這幾個“大英雄”的待遇還真不低啊!
當然了,康熙皇帝的待遇也不是白給的,英雄們也該知道皇恩浩蕩!
如果英雄們不知道感恩,那武英殿大學士的熊賜履和剛剛從北京調過來的翰林院侍讀學士黃植生,就會趁著拜年的機會上門,和英雄們好好說說
而熊賜履和黃植生二人第一個拜訪的英雄,當然就是黃宗羲了!
因為他倆知道,查繼佐、毛奇齡、朱彝尊、曹溶他們幾個加一塊,都不能和這個黃宗羲相比。
這個黃宗羲的字號叫“太沖”,人如其字,干什么事兒都“太沖”,而且經常會“沖”到點子上,讓人下不來臺。
康麻子皇上搞這個南京英雄會,并不是要招攬多少江南英雄,而是要籠絡江南士林,讓他們知道大清皇恩浩蕩。這樣等江南決戰開打的時候,別都撣食壺漿,以迎朱師。
而這個皇恩浩蕩只能是表面上的功夫,想讓康熙真的在滿漢問題上做出巨大讓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明夷待訪錄”熊賜履在黃宗羲的宅子里面看見這位“黃太沖”準備獻給大清皇帝的“英雄之書”,就已經聞到了“文字獄”的氣味了。
都不用看內容,看書名就知道要壞事兒!
因為知道里面沒好話,所以熊賜履看都不看。
熊賜履連連搖頭:“梨洲先生,您這是何苦呢?又是明又是夷,您這是什么意思?”
黃宗羲一本正經道:“熊素九,這個‘明夷’是《周易》中的一卦,其爻辭有曰:明夷于飛垂其翼”
熊賜履擺擺手:“梨洲先生,您別和我說這些,《周易》我也懂,但是您的明夷肯定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都懂!明就是漢人,夷就是指滿人、蒙古人,您真要把這書獻上去,就等著文字獄吧!”
黃植生笑道:“對對,熊大人說得對啊!梨洲先生,您就聽晚輩們一言吧。多磕頭,少說話,不惹事非,好處少不了。晚輩今天跟著熊大人一起過來,就是和您演示這個大清的頭是怎么個磕法的磕頭要磕好了也不容易了,這里面有講究,見著什么人該磕什么頭,這里面都是有說法的。
哦,還有稱乎也是有講究的,您老人家現在還沒抬旗,也沒當上包衣奴才,所以不能自稱奴才,見著皇上只能稱草民。
另外,見了一二品的大員,最好跪下喊大人”
“大人?”黃宗羲臉色一沉,“見了父母才叫大人的,你要老夫給熊素九這樣的大官當兒子嗎?”
熊賜履知道這個“黃太沖”難伺候,趕緊瞪了黃植生一眼,道:“黎州先生士林領袖,不必遵守那么多繁文縟節但是這本《明夷待訪錄》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英雄會上拿出來的。要趕緊燒掉,現在就燒!”
“晚了。”黃宗羲搖搖頭。
“什么晚了?”熊賜履不明白。
“《明夷待訪錄》肯定會在英雄會上拿出來,連老夫都無法阻止了!”
“為什么?”熊賜履沒明白呢。
黃宗羲笑道:“因為如今可開英雄會的不止大清皇上一家了!”
“你”熊賜履馬上就明白“黃太沖”這個老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了。
這老家伙就是要利用兩場敵對的英雄會來宣傳自己的主張,建立自己的身后之名。
文字獄什么的,已經嚇不倒他了!
因為康熙皇帝現在不敢在江南大興文字獄了。朱和墭和吳三桂在九宮山開英雄會,你康熙在江南興文字獄那江南之戰還拿什么去打?
八旗天兵的紙老虎都已經給戳破了!康麻子都被斬過一回首了!
熊賜履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嘆了口氣,然后就拿起那本《明夷待訪錄》,又沖黃宗羲拱拱手:“告辭!”
黃宗羲的老臉上則浮出了已經消失了多年的得意,吐出兩個字:“不送!”
熊賜履轉身就走,黃植生卻沒有跟著,而是對黃宗羲道:“老先生,這是何苦呢?”
黃宗羲冷笑一聲:“我們江南讀書人不是英雄,我們最怕清廷的文字獄了一個‘明史案’就破家上千,凌遲十八,重辟七十!可把老夫嚇壞了,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膽,生怕牽連到自己。可老夫現在偏偏要拿身家性命賭一把,就賭他康熙不敢再興文字獄了!”
黃宗羲這是拿全家幾十上百口人的性命在為自己搏一個偌大的名聲。
但康熙只要敢殺黃宗羲,那明年朱和墭打過來的時候,就是躺贏!說不定吳三桂還會利用天下讀書人都反清向明、反清向吳的機會突襲北京。
到時候南北兩京一起丟,就該康熙皇帝償償全家一起死光光的滋味了。
黃植生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小心秋后算賬啊!”
“呵呵呵,”黃宗羲陰笑道,“還有秋后嗎?”
黃植生嘆了口氣,拱拱手道:“太沖先生果然名不虛傳,晚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