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這種生物有時候就很矛盾,孩子小的時候嚴防死守不讓早戀,剛一成年又開始著急忙慌催著找對象,恨不得讓孩子原地結婚,然后等要結婚了,又開始萬般不舍……
大舅媽就是這種典型例子,段鳳春沒對象的時候,給她急的天天上火,在馬路上碰見個小年輕都想問問人家有沒有對象,抓緊給閨女嫁出去。
可現在閨女嫁出去了,她又開始天天抹眼淚,就好似心里一塊肉被人挖走了似的。
「哎呦,您怎么又哭上了!」秦京茹她們見大舅媽紅了眼睛,連忙上前安慰了幾句,隨即也顧不得去端飯菜了,拿著照片就回了堂屋,跟其他人一起欣賞。
「這個好,笑的多好看。」
「哎呦,我怎么還閉眼睛了呢?」
「這張拍的太好了,給我吧,回頭我弄個相冊裝起來。」
「這個給鳳春他們。」
「還有這個。」
屋內一幫人湊在桌子旁,把相片攤開,挑挑揀揀的分成幾堆兒,商量著這些照片該怎么分,連姥爺跟大舅這倆男同志也積極地參與在其中。
這時候拍照貴,別說農村了,城里人幾年都不見得拍一回照片,所以每一張照片對他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自然要仔細挑選。
楚恒沒跟著摻和,他手里還留著底片呢,真想要哪一張了,回頭去暗房洗就是了。
他晃悠悠來到羅漢床前坐下,逗著楚哲成跟虎妞玩兒了會兒后,見到大舅跟舅媽倆人嘀咕了幾句后,就抹身除了堂屋,不一會兒又重新回來。
待進屋后,大舅媽跟大舅對視一眼后,大舅徑直來到楚恒面前,將一沓大團結塞給他:「恒子,這是照片的錢,你拿著,別跟大舅撕吧,這段時間為了鳳春的婚事,你們沒少破費,這照片錢不能再讓你花了。」
「哎呦喂,您這是干嘛,快拿回去。」楚恒自然不能要這個錢,甭說他本來就沒花幾個子兒,就是真的按照時間去照相館洗的照片,他也不回收這份錢,一是不缺,二是跟段鳳春的關系在這擺著呢。
「不行,你必須收著,要不然我可生氣了!」大舅板著臉,又往他兜里塞。
「您生氣我也不能收啊,您聽我說大舅。」楚恒連忙把自己借用外交部暗房的洗照片的事情跟他說了下。
「你沒騙我們吧?」大舅媽將信將疑的走上前來。
「這可真沒有,大舅媽。」倪映紅笑盈盈的幫著解釋道:「楚恒他跟外交部管暗房那個人關系倍兒好,隔三差五的就去他那洗點照片,從來都不花錢。」
「嘖,恒子可真夠有本事的。」大舅這才放心,沖楚恒豎起大拇指。
在當下很多人看來,只要是能從單位占到公家便宜的人,那就是有本事的。
大舅顯然也是其中一員。
「嗐,這算什么本事啊,就是人緣好點而已。」楚恒矜持的笑了笑,隨即摸摸肚皮,忍不住對還在看照片的楊桂芝她們嚷嚷道:「我說,咱是不是該開飯了?這都幾點了啊!」
「哎呦,都這個時辰了,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我去端飯菜。」楊桂芝一看時間,慌忙小跑出去。
「我幫您。」
秦京茹跟大舅媽也一塊跟了出去。
少頃,三人來到廚房。
楊桂芝大步來到大灶前,揭開鍋蓋,露出里面已經燉煮了倆鐘頭的土豆紅燒肉,霎時間一股濃濃肉香從廚房飄出。
「這孫子又特么吃肉了?」
門外,一中年男子聞著院里飄出來的紅燒肉的味道,眼紅的直咬后槽牙。
他就住在楚恒隔壁大雜院,兩家只有一墻之隔,每次這邊燉肉他家都能聞的一清二楚,
饞的晚上做夢都咬腮幫子,同時也嫉妒的不得了。
尤其是上一段楚恒回來一口氣送了段鳳春幾樣家電后,這股嫉妒心直接達到頂峰,使之人性都開始扭曲,暗戳戳的寫了不少舉報信,街道、區里,甚至市里都投過,鋼筆水都用沒了半瓶。
「我那些舉報信怎么到現在都還沒動靜?」男子磨著后槽牙,恨恨的瞅著面前那兩扇朱紅色大門。
丫見天吃肉,還買電視,買冰箱送人。
哪來的那么多錢?哪來的那么多票?
準是貪污了公家東西!
甚至都得是敵特!
不行,我一定要幫助國家鏟除掉這個蛀蟲,毒瘤!
男子眼神閃爍了下,扭頭就往回走,不到半個鐘頭后,他又裹著一件兒厚厚的棉衣頂著寒風從家出來,兩手攏在胸前,揣進袖頭,縮著脖子,看著鬼鬼祟祟。
翌日,禮拜天,是楚恒跟衛紅媽媽越好了的來拜訪的日子,也是段鳳春兩口子回門的日子。
回門又稱歸寧,是漢族傳統婚俗,新婚夫婦會在婚后的第三天戴著禮物來岳父母家拜訪,岳父岳母也會做上一大桌好菜來招待。
大表姐娘家太遠,以現在的火車速度,一來一回三天都打不住,所以也就只能借用楚恒這里便宜行事了。
這天一大早,大舅媽就開始張羅著晚上那頓回門飯,因為是要招待新姑爺,所以她堅持沒讓楚家這邊的東西,自己拿出來時找人換的全國糧票,按照市價跟楚恒換了不少肉票、菜票之類的東西,與楊桂芝倆人到副食店跟菜市場買了不少食材回來。
「剁剁剁!」
上午九點多,廚房里,大舅媽正在剁肉餡,準備有一會兒炸茄盒兒,用來招待姑爺。
茄盒兒這玩意兒屬于是山東菜,在北方比較流行,做飯就是把茄子切片后再在中間加上調好味的肉餡油炸,做好了又香又酥,做得不好就軟塌塌的,跟昨天半夜十一點半的楚恒一樣。
虎妞就很愛吃茄盒,一是有肉,還重油,與她的味蕾很合拍。
于是乎,當知道大舅媽今天要炸茄盒后,這小丫頭的饞蟲就給勾出來了,一會兒跑去廚房看一眼,一會跑去廚房看一眼,急的恨不得親自動手幫忙剁肉餡。
「蹬蹬瞪。」
這會兒虎妞又來了,眼巴巴的站在廚房門口巴望:「舅姥姥,茄盒兒還沒好啊?」
「哎呦,我說你這丫頭能不能消停一會?去去去,趕緊找你干爹玩兒去,等好了我就叫你了。」大舅媽頭疼的看向她。
「是干爹讓我問的,他想吃了,饞的流哈喇子了都。」小丫頭眼珠滴溜溜亂轉。
「我看你是饞的流哈喇子了吧。」楊桂芝莞爾的走過來,把一小塊冰城紅腸遞給她:「拿著趕緊走吧,別影響我跟你舅姥姥干活。」
「恩恩。」沒吃到西瓜,但也撿了把芝麻的虎妞心滿意足的拿著紅腸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敲響。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