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母親在廚房收拾,最上和人與最上沙織,則在客廳與父親閑聊。
大概內容就是圍繞著婚后生活是否還習慣,兩人對于未來的規劃等,順帶旁敲側擊了一下,他們什么時候能夠抱孫子。
這是極為合理的展開。
最上和人不知該如何作答,一旁的最上沙織卻能夠侃侃而談,笑著說兩人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打算。
最上和人覺得這副畫面很荒唐,也很可悲。
原主在結婚之前,就絲毫沒有考慮過父母的感受么?
還是說,比起父母,他更在乎此刻身邊坐著的這個女人?
他真的心甘情愿到這種地步么。
最上和人只擁有原主的記憶,卻無法對他的感情產生共鳴,他很清楚,這樣的關系是錯誤的,必須有人來斬斷這條彌漫著毒素的紐帶。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成為最上和人。
如此想來的話,自己就這樣,按照原主的方式生活下去,與原主又有什么區別呢。
最上和人了解自己,他是一個軟弱的,容易被他人打動的人。
會不會有一天,他就不再是他。
他害怕變成那樣。
所以,是時候該下定決心了。
……
……
他看向一旁的最上淳平,父親正滿心歡喜地整理著送他的那套西服,非說要明天穿著去上班,要向同事與學生們自滿一番。
也不是不能理解最上淳平這樣的心態,站在外人的立場來看,想必他們會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爸,媽,時間不早了,我和沙織該走了,否則終電就要趕不上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一會兒還要坐公交車到上野車站,若是再晚一些,很有可能今晚就沒辦法回家了,最上和人明早還要去上班。
“啊啦?今晚住下不就好了。”最上千代說道。
“是啊,聽你們媽媽的,就住下吧。”最上淳平也勸說了一句。
“可是……”
最上和人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最上沙織,只見她神情忐忑,也在偷偷打量他,不經意對上了視線。
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最上沙織,這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明早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所以……”
面不改色的撒謊,也是東京帥哥不可或缺的技能。
“公司的話,從上野也能過去吧,和人的公司是在六本木吧,在上野坐車的話,不用換乘就能到了。”
話是這么說,但最上千代是知道的,從上野坐電車到六本木,要途經十多站,加上還要早起趕公交,確實算不上是合理的時間安排。
但就是這樣,她也希望許久不見的兒子兒媳能在家中住下,這樣的心情,與世界上的大多數父母都是一樣的。
最上和人明白這個道理,才會產生猶豫,一方面想要體恤他們,盡可能地扮演他們的兒子,來完成微不足道的贖罪。
另一方面,則是顧及最上沙織。
“和人,媽媽都這么說了,我們今晚就住下吧,明天我會早些叫你起床的。”
“欸?!”
最上和人一臉懵逼地看向最上沙織,從神情上看不出一絲不自然。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嗯!沙織說得對,媽媽我先去給你們找換洗的衣服,和人的倒是有,沙織,睡衣穿我的可以么?”
“可以哦,謝謝媽。”
“不過內衣就沒了呢。”
“沒關系,我可以去附近的便利店買。”最上沙織笑著說。
“這樣啊,那讓和人帶你去吧。”
“便利店我還是認路的啦,畢竟在這附近住了十年以上。”
“以前的那家便利店,很多年前就關門了哦。”
“欸?!不會吧。”
“所以還是讓和人帶你去吧,和人,能拜托你吧。”
最上和人還沒有從這個展開中回過神來,只能愣愣地點點頭,看向最上沙織。
她輕笑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粉暈,不是工作狀態時的營業嬉笑,笑得有些靦腆,很好看。
“那,我們先出門了。”
“嗯,路上小心哦。”
走在昏暗的街道,兩旁是住宅區,路燈灑落微黃的光暈,小蟲子圍繞著光源,來回飛舞,觸碰著那層發光的障壁。
卻又因為炙熱,不得不悄悄飛離,周而復始。
一路無言,誰也不曾主動開口搭話,稱不上靜謐的夜晚,路燈忽暗忽明地微微閃爍,周圍傳來住宅內的孩童吵鬧聲。
驀地,最上沙織的腳步忽然停下,看向一側屋內亮著燈火的住宅。
最上和人看去,瞬間便懂了最上沙織在想些什么。
正是這樣的時候,這家人的大門忽然被打開,里面跑出來一名四五歲的小男孩。
“健君,這么晚不可以跑出去,刷完牙就要回房睡覺嘍!”
男孩的母親從屋子內追出來,蹲下身將男孩抱起,旋即看到了站在家門口的最上夫婦。
最上沙織禮節性的微笑,輕輕點頭,男孩的母親同樣如此,便抱著男孩回屋了。
看了一眼門牌,上面寫著“中村”。
“以前的家,就是這吧。”一旁的最上和人出聲。
“嗯,有點懷念,不知道會是怎么樣的一家人呢。”
最上沙織沒有再作停留,這里已經是與她毫無關聯的場所,小西家不在這。
她也不再是小西沙織。
“吶,和人。”
“嗯?”
“謝謝。”
“是指什么?”
“撒……是指什么呢?”
……
……
“我們回來了。”
從便利店回來,最上和人與最上沙織回到了父母家,脫鞋進入客廳。
“回來啦,洗澡水已經準備了,和人你明天要早起吧,洗澡后就去睡覺吧。”
“嗯,謝謝。”
“謝什么呢,奇怪的孩子。”最上千代捂著嘴,樂呵呵的笑著,依舊沉浸在幸福的團聚氛圍中。
沒過多久,父母都回房睡覺了,最上和人帶著睡衣進入盥洗室,和記憶中是相同的場所,沒有任何偏差。
光著身子進入浴室,洗凈之后便坐進浴缸,只有這份泡在水中的一人時間,才會令他感覺到安心。
他逐漸喜歡上了這份安心感。
在其他人面前,扮演著完全沒有見過面的人,遠比他想象的,要辛苦得多。
最上千代在他耳邊的細語,最上淳平收到禮物時的笑臉,以及最上沙織同意留宿時,那一瞬間的靦腆笑意。
好累。
想立刻去到沒有人的地方。
差不多,該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