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科的辦公場所非常特殊。
整個朝廷中樞只有兩個部門的官署在皇宮內,一個是內閣的值房文華殿,另一個就是六科的值房了。
因為六科的值房是一條長廊形的房子,俗稱“六科廊”。
另外在京察時,三品以下的官吏有吏部組織考察,三品以上由皇帝考察。
但是作為最高官吏只有七品的六科給事中,卻是由皇帝直接考察的!
一大早,周潤澤來到六科入職,因工科都給事中被皇帝叫去了,就由左給事中杜韜負責安排周潤澤的工作。
這杜韜是個話癆,滔滔不絕的跟周潤澤介紹給事中有關的事情。
只聽他說:“咱們給事中與御史合稱科道官、臺省官、言官、臺瑣清班。每科設置正七品都給事中一人,從七品左右給事中各一人,從七品給事中數名。”
見周潤澤聽得認真,他笑著說:“別看最高的都給事中只有七品,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一般以地方政績突出的縣令充任。”
“縣令充任?那是升遷還是平調啊?”周潤澤捧哏道。
杜韜嘿嘿笑道:“當然是升遷了啊,一般地方官升遷到科道言官后,基本就代表著要飛黃騰達了,有更多的機會名揚天下,更多的機會結交權貴了!”
“這……名揚天下我能理解,可結交權貴不就是結黨營私嗎?”周潤澤裝作迷糊問道。
杜陶看了周潤澤一眼,嘆聲道:“幸好你遇上了我這個熱心腸的,才會給你說說這為官之道。”
周潤澤拱手道:“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杜陶滿意的點點頭,說:“這為官之道在于利民、便民、安民。為官之德在于仁民、恤民、愛民。”
“為民之心在于富民,教民之策在于化民,安民之本在于親民,所以治天下之根本在于得天下之人心。”
“說了那么多,歸根結底,這為官之道關鍵在于一個‘和’字。”
“和?”周潤澤有些疑惑。
杜陶頷首道:“不錯,就是和,比如這以德治國和以仁施政,說到底,這治國重在治心。”
“人心的好壞直接關系國家的長治久安,人心不穩,社會就不穩,國家也就不穩。”
周潤澤點頭道:“受教了,聽大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杜陶笑哈哈道:“哈哈,哪里,哪里,其實只要子杰用心琢磨,就能看出來。”
“縱觀各朝各代興亡更替之事,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道理啊!”
“這做官也是一樣,只要政通人和了,你離升官也不遠了……”
接著,杜陶又給周潤澤介紹了六科的其他事情。
六科給事中因為官員選用的規則,其品級和統屬關系一直比較混亂。
雖然都給事中是各科長官,但是對給事中并沒有管理領導的職權,都是直接向皇帝負責。
所以做到給事中,一般就是坐上升遷的快車道。
只要有能力,從七品跨進三品大員都是沒有問題。
而能力差點,混個十三道監察御史,就有機會升任各地的巡撫!
所以說,六科給事中,雖然職位低,但是權力大,出名快,是一條沒有門路的下層官吏升遷的快車道!
給事中是典型的品卑而權重。
其職責是掌侍從、諫諍、補闕、拾遺、審核、封駁詔旨,駁正百司所上奏章,監察六部諸司,彈劾百官,與御史互為補充。
另負責記錄編纂詔旨題奏,監督諸司執行情況。
鄉試充考試官,會試充同考官,殿試充受卷官。
冊封宗室、諸藩或告諭外國時,充正、副使,受理冤訟等。
六科給事中的權力如此之大,雖無宰相之職,卻有一定的宰相之權,連歷代的首輔都不能忽略六科的存在。
因周潤澤初到,又是職場新人,杜陶也只給他說了些常識性的東西,讓他先適應一下工作環境。
下午,杜陶又將周潤澤帶到工部,讓他熟悉工部的各種事務處理程序。
畢竟明面上工科給事中重點是對尚書工部的業務進行對口監察,還是要仔細了解工部的各方面事務才行。
到了工部后,周潤澤發現留在部里的官員很少。
杜陶解釋道:“工部職掌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寢供億之典。”
“凡全國之土木、水利工程,機器制造工程,礦冶、紡織等無不綜理,歷來事務繁忙。”
“自陳周立國后,旱災、水災、蝗災等災難每年都有發生,工部每年都要全負荷運轉,才能完成朝廷指派的任務。”
“今年下半年皇太后‘萬壽’也需要建一些工程,他們就忙得更加不可開交了。”
杜陶道:“如果子杰對工部的事務有興趣,今后可以對工部在京城周邊建造的工程進行實地監察,如果能找出問題,直接彈劾就是,就當練手了。”
正說著話,邊上有人過來,看到周潤澤后大笑道:
“哈哈,我倒是誰呢,原來是子杰啊!哦,還有杜大人啊,失禮了,失禮了!”
杜陶回過身,拱手笑道:“存周兄,老弟又來嘮擾了,你可別有意見啊!”
賈政拱手回道:“杜大人客氣了,大人能常來工部,是對我們工作的關心和支持,我們巴不得大人能經常過來呢!”
等兩人寒暄完后,周潤澤上前跟賈政見禮。
之后,杜陶和周潤澤被賈政拉到他的辦公室喝了會兒茶。
喝茶期間,杜陶因為還有事就先離開了,他拜托賈政帶著周潤澤在工部走一走,瞧一瞧,熟悉一下工部這邊的工作程序。
賈政自然不會推辭,滿口答應下來。
工部有尚書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設四個清吏司(營繕、虞衡、都水、屯田),各司有郎中、員外郎、主事等官。
另轄寶源局、軍器局等機構。
賈政如今就是從五品工部員外郎,這可不是小官了,整個工部比賈政官大的也就只有尚書,左右侍郎和四個郎中比他官大。
京官的普遍特點就是位卑權重,人多坑少,賈政這個工部員外郎也不例外。
因有賈政的介紹,周潤澤對工部有了更多的了解,兩人邊走邊看,一同來到一座閣樓前。
“這是藏書閣,里面存放了諸多技藝書籍,子杰可有興趣一觀?”賈政含笑問道。
周潤澤笑呵呵道:“自然是有興趣的。”
工部不愧是搞工程的,藏書閣建造的宏偉大氣,古風蔚然,防火防潮。
中軸對稱的造型烘托出其穩重而嚴謹的大家風范,在沉靜的色彩烘托下仿佛古代鴻儒之冠帶,彰顯著為學者潔身自好、儒雅寧靜之學風。
見賈政他們過來,一個打掃衛生的小吏在前邊帶路,周潤澤跟著賈政踏入到卷帙浩繁、浩如煙海的書籍世界里,不由的靜下心來。
這是一個五六間房大小的閣樓,上下三層,密密麻麻的書架上,擺放著不計其數的書籍。
周潤澤不知道這里有多少書,這里入目之處典藏云集,陣陣的墨香彌漫在空氣中,安靜的環境像一個世外桃源,讓人如癡如醉!
小吏將賈政和周潤澤帶到閣內后,就輕手輕腳的去了門口。
周潤澤慢慢在書架巷道中徘徊,想找些書看,卻又無從下手,蓋因這里的書無論是種類還是數量,實在太多了些。
正躊躇間,突然角落里碼放的一堆圖紙引起了周潤澤的注意。
賈政見他對那圖紙有興趣,便出聲說道:“這是陳周初期花費無數人力物力研究出來的船舶圖紙……”
據他介紹,這些圖紙是陳周第二位皇帝即位后,為宣示國威,下令讓人建造的海船圖紙。
并且,這些圖紙是各種寶船、馬船、糧船、坐船、戰船各建造了十幾艘后改進過的成熟圖紙。
也就是說,只要將這些圖紙拿給懂行的工匠,他們就能完全按照較長紙制造出來相應的船舶。
然而讓人失望的是,陳周第三位皇帝上位后,沉溺酒色,昏庸無道。
加上沿海的一些官員為了利益吹牛拍馬,歌功頌德,媚上欺下,結黨營私,導致朝廷下令禁海。
那些建造好了的船只全都被拆卸破壞,那些珍貴的圖紙,從此封存。
也只有皇宮、翰林院、工部各備了一份,卻也扔在角落里,被人遺棄多年。
周潤澤隨意搬了一份打開來看,發現這些圖紙發得極為精細,船舶的結構一目了然,不由得有些可惜。
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暗道:“這些珍貴的圖紙扔在這里吃灰,倒不如我尋了機會復制一份去,說不定今后會有大用呢!”
這么一想,他突然覺得今天來工部真是不虛此行了。
正在這時,賈政又說:“子杰如果對這些工匠之事有興趣,倒是可以花三萬兩銀子買一份工部印制的書籍回去,絕對物超所值。”
“還能用銀子購買?”周潤澤意外道。
賈政笑呵呵道:“這也不是什么秘事兒,除了火器之類的技藝工部不售賣外,其他書籍你都可以購買。”
周潤澤指著船舶圖紙問道:“那這些圖紙能買嗎?”
“這個倒不能,屬于管控物資。”賈政搖頭回道。
周潤澤沉吟道:“也好,等我湊了銀子,倒時候一定要買一套工部印刷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