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飛鴿降落。
王保興接過手下遞來的信筒,取出信紙一看,瞳孔猛地一縮。
沉吟片刻,他將信紙遞給冉世剛。
冉世剛接過去一看,愣了愣,然后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道狠色。
兩人默不作聲,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同時往大堂走去。
來到大堂,盤坐在地上的許寶國揚起頭,有恃無恐道:“是不是請示上峰,要將我放了?”
然而王保興和冉世剛都沒回話,只見冉世剛慢慢抽出佩刀,突然閃電般出手,刀光一閃,噗的一聲,許寶國的人頭飛天而起,血跡灑滿大堂。
“砰……”
下一刻,頭顱砰的一聲掉落在地,滾了幾丈遠才停了下來。
冉世剛還刀歸鞘,吩咐手下該搜刮錢財的搜刮錢財,該掩埋尸體的掩埋尸體,像是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
回到書房坐下,周潤澤提筆寫了兩封簡信。
一封給河南巡撫,也就是他的師叔魯同敬,另一封則寫給新皇。
魯同敬的信是用飛鴿送走的,但新皇的信卻是用的海東青。
這倒沒有貴賤之分,而是根據距離遠近決定的。
送走信后,周潤澤讓夏蓮泡了壺茶,坐下來邊喝茶,邊慢慢等消息。
半個時辰過去,飛鴿和海東青一前一后帶來回信,兩封信上都只寫了三個字:知道了!
周潤澤呵呵一笑,松了口氣,這事兒算是跟他沒關系了。
“有靠山就是不一樣!”周潤澤喝了口茶后,喃喃自語道。
要是換作別的官員,估計遇到今晚上的事兒頭皮都發麻,畢竟這事兒的性質太敏感了些。
但對周潤澤來說,這都不是事兒。
他先把臟活干了,再把事情告訴給大佬們知道,他們知道了,就知道了,后邊兒的事兒就由他們處理。
同時,周潤澤這邊的功勞卻不會少,除了繳獲來的錢財之外,今后升官的時候這就是功勞,雖然沒有被公開,但也是功勞。
說起來,如今的陳周真是一個亂字了得。
朝廷中樞黨爭不斷,地方又災情連連,偏偏馬上又是皇太后萬壽這種舉國同慶的大日子來臨。
在這個時刻,陳周朝廷不管用什么辦法,都會維持江山穩固的形象,哪怕是表面上做做樣子也是好的。
而周王府的長史和私鹽販子勾結在一起,要是泄露出去,違法亂紀還是小事兒,丟了皇室的臉面才是大事兒。
所以周潤澤直接就將許寶國給滅了,也是給周王一個警告。
他雖然沒去跟周王會面,但周潤澤相信,魯同敬那邊兒,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去親自登門拜訪周王的。
周王如果是個蠢的,要鬧事兒,那也不怕,估計就連太上皇知道這事兒后也只會將板子打向周王,怪他不懂事兒,不顧全大局。
如果周王聰明,還會幫忙掩蓋事實真相。
因為許寶國作為王府長史,實際上是朝廷派來掌王府政令、輔相規諷,總管王府事務的官員。
也就是說,他不但要代表朝廷幫助周王管理王府事務,還對周王有勸諫監督的義務。
可如今,王府長史竟然和王爺勾結在一起,無法無天,販賣私鹽,如果不被抓住,那還好說。
可如今人贓俱獲,事情一旦鬧開,不但許寶國白白死了,連他這個周王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天蒙蒙亮,周潤澤被丫鬟叫醒,說府衙兵書經承王保興前來拜見。
王保興雙眼布滿血絲,明顯是一夜未睡。
周潤澤將他帶到書房,就聽王保興興奮道:“大人,這次的收獲簡直大大超乎想象!”
“哦?收獲很大?”周潤澤揚了揚眉,沉吟片刻,猜測道:“可有一百萬兩銀子的財貨?”
“呵呵,一百萬兩算什么?”王保興笑了笑,舉起右手,比了個八字,并道:“不算三千石的鹽巴,光金銀就有八百多萬兩,大人,是不是不可思議?”
“嘶……”周潤澤精神一震,倒吸一口涼氣,王保興說的沒說,這個數字真是大大讓人超乎想象了。
他以前聽人說,兩淮鹽利之巨,居天下賦稅之半。
而兩淮鹽商富可敵國,說什么稍有名望者,家中資產便以千萬計,而數百萬資產的只算得上是小鹽商。
資產不足百萬的更是只能稱作鹽販子,常被大鹽商戲弄、指使,抬不起頭來。
那會兒周潤澤聽說后,還以為是有人吹牛,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終于相信了。
如今這么一伙私鹽販子都有那么多的金銀庫存,想必那些大鹽商身家千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了。
這時又聽王保興小聲道:“這些銀子估計也是他們小半年的利潤了,以小的猜測,許大人前去鷹嘴崖應該是去分潤銀兩的,卻被咱們誤打誤撞給碰上了。”
周潤澤呵呵一笑道:“那也只怪他們倒霉,好好的日子不過,卻貪婪至此,就算這次不被咱們碰到,下次也會有其他人碰到,早晚都會出事兒。”
回過神來,周潤澤問道:“財貨可都登記造冊了?”
“都登記了,老規矩,正副各一本,正本等大人這邊示下整理好之后,就交到州衙備案,副本小的給大人帶來了。”
王保興說著,就從懷里拿出一本賬簿出來,交給周潤澤。
周潤澤接過去翻了翻,看了一會兒后,不由感嘆道:“八十萬兩啊,夠州衙用好久了!”
“啊?不是……嗯?……呃……是的大人,八十萬兩確實好多的。”王保興咂巴著嘴回道。
周潤澤滿意的點點頭,說:“八十萬兩卻只能入賬七十萬兩,另外十萬兩,是分給咱們州衙上下官吏買米的,你去找州同知張大人,讓他看著分潤就成。”
王保興連連點頭,然后搓著手,舔著臉諂笑道:“大人,小的那份兒……”
周潤澤斜了他一眼,說:“你作為首功之臣,張大人會少了你的?”
王保興嘿嘿一笑,連忙回道:“嘿嘿,有大人這句話在,小的就放心了。”
閑聊一會兒后,王保興收起笑容,小聲說:“大人,據調查,鷹嘴崖這伙私鹽販子賣的不似兩淮產的鹽,倒像是蜀地那邊兒的井鹽。”
“蜀鹽?”周潤澤意外道,沉吟片刻,他問道:“可有搜到書信什么的?”
王保興搖頭說:“沒有,不過從許大人在鷹嘴崖住的房間里搜到兩張地契,小的回來時就派了人去那兩處地方搜查,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再給大人回復。”
周潤澤點頭道:“也好,有了線索要立刻來報,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收獲。”
揚州,鹽政衙門,后宅。
林黛玉問嬤嬤道:“父親還在酣睡?”
“是的姑娘,剛奴婢又去瞧過了,老爺睡得可香了。”嬤嬤喜笑顏開道。
林黛玉松了口氣:“看來姐夫讓表姐帶來的藥是有用的,父親好久都沒睡個好覺了。”
回過神來,林黛玉又問:“表姐可是出門去了?”
“是的,天剛剛亮就出門去了,因姑娘睡得晚,她吩咐奴婢們不要叫醒姑娘了,說最多中午就回來。”嬤嬤回道。
林黛玉點了點頭,沉默一會兒后,輕嘆了口氣道:“真是世事多變,造化弄人,不曾想表姐竟陰差陽錯成了姐夫的小妾了,當真是出人意料啊!”
賈元春成為周潤澤的小妾,林黛玉那小腦袋瓜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畢竟賈元春可是賈府的嫡女啊,更讓她意外的是,連迎春和探春也都被周潤澤納了妾,別說是她,就連當初林如海得知這個消息后,都愣了好一會兒。
“姐夫……”林黛玉輕聲呢喃,低下頭,睫毛閃了閃。
正想著事兒,外邊兒丫鬟來報,說是老爺醒了,正要沐浴更衣。
林黛玉聞言,心里一喜,連忙起身,往外院兒走去。
偏廳之中,林如海被幾個小妾簇擁著走了進來。
林黛玉先是打量幾眼林如海,發現他雖然依舊骨瘦磷殉,然而臉色卻變得紅潤起來,精神也異常抖擻,一看就是大病初愈之相。
“女兒給父親請安了。”林黛玉高興行禮道。
林如海哈哈一笑,道:“黛玉快快起身,為父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大半年來,多虧有你照料,辛苦你了!”
林黛玉起身上前,扶著林如海坐下,含笑道:“只要父親能夠身體康健,女兒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林如海捏著胡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心下對林黛玉疼惜不已。
他心里清楚,要不是周潤澤讓賈元春帶了救命之藥過來讓他服下,他這次算是兇多吉少了。
之前,他臥病在床就一直在思考,假如他離開人世,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女兒該怎么辦,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送去賈府,托岳母代為照料了。
可如今的賈府不似以前的賈府,短短一年時間,就快速衰落下來,連寧國府都被查抄了,榮國府也搖搖欲墜,有自身難保之憂。
這樣一來,林如海對女兒的未來就很不放心了。
幸好,不幸中的萬幸,因得周潤澤相助,不但自己逢兇化吉,連女兒也因沒有失去父親,人生軌跡亦為之一變。
所以,說自個和女兒都得了周潤澤的大造化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