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林穆沒有再稱呼宗主了,而是顫著聲音:“我道宗雖然一直以來都秉持無為之思想,可這個無為不是無所作為啊,您應該明白的!”
宋源瞬間睜大了眼,錯愕的同時,心下惱怒。
自己這個弟子以前都是非常安分老實懂事的,怎的今天竟敢如此放肆不敬?!
趁著宋源還沒反應過來制止,林穆咬緊牙關,又上前一步,拱手,語速極快:“現如今大亂已至,百姓水深火熱,我等怎能袖手旁觀?”
有人帶頭,一些本就忍得很難受的弟子也受不了了,紛紛踏前一步。
“大師兄所言極是!”
“宗主,我等這一身所學,可不就為了守護百姓么?如果只是逃避,那還有什么意義?”
“東洲執法司的求援信已經發來第十二封了!云洲執法司除共享情報外,也向我宗發來了……”
“閉嘴!”
宋源繃不住了,氣得臉都要白了,一巴掌就把座上的把手給拍掉了,渾身氣勢迸發,底下坐著的椅也沒逃過,直接四分五裂。
木屑濺得到處都是。
聲音被壓下,剛剛還鼓足勇氣激昂陳詞的年輕人們,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正準備隨著邁步的一些人,見宋源動了真火,也默默將邁出半步的腳給縮了回去。
喘了兩口氣,宋源似乎也緩過來了點,抬眼看著底下的弟子們,臉上寫滿了失望:“以卵擊石沒有任何意義,你們怎么就不明白呢?!”
道宗雖然是傳承幾千年的勢力,但終究不是一帆風順,幾經數十次足以滅宗的危機后,底蘊早就消耗殆盡了。
不怕笑話,現在他們修煉的法門都還是殘缺的。
最近一次就是兩百年前那場瀛洲大戰,精銳盡失,何止是傷筋動骨,魂都差點被剝干凈了。
也就聯邦成立后的這些年才好了點,養精蓄銳百余年,實力好不容易才恢復了鼎盛時期的五成,且新生代資質天賦都是上上等,假以時日定能恢復以前榮光。
這個過程當然也是無比艱難的,可以說這個宗門,每一磚每一瓦每一人,都是他和他師父的心血。
他又怎舍得讓這一切付諸東流?他的師父把宗門交到他手上,可不是讓他去白給的。
凡事都需要量力而行,拯救世界亦是如此,光憑一腔熱血有什么用?
宋源已經不年輕了,也沒有年輕時的沖勁了,事實上他也不是怕死,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了。
只是這個宗門、這些弟子,他真的是放不下,每一人他都能叫上名字來,每一人的性格喜好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哪怕只是折損一人,他都會心痛到滴血。
而且他也不是在逃避啊,他真的是等待時機,天機術已經給了昭示,終結這場大亂的機會已經不遠了,到那時,他定會出手的。
宋源本來是想開口解釋幾句的,可看了底下那些雖然低著頭,可卻捏緊拳頭、眼中寫滿不服氣的弟子們,忽然就覺得很心累,也沒有任何解釋的心思了。
就算解釋了他們大概也聽不進去了……年輕人就是這點不好,沉不住氣。
“總之,我自有考量。”他無力地擺擺手:“都且散去吧,宗門的陣法是自祖上傳下來的,哪怕邪種級親自都奈何不得,這個大可放心。”
“師父!”林穆有些不甘心。
“都回去修煉!”宋源語氣放得重了些。
“我們不會回去的,既然師父執意如此,弟子也不強求。”林穆深吸了一口氣:“只求師父將陣法開個口子,讓我們下山。”
“請宗主放我等下山!”其他站出來的弟子緊隨其后,朝著宋源躬身行禮。
“你、你們!”
宋源又怒了,氣得話都有些說不清。
“嗡!”
一甩手中浮塵,渾身氣勢迸發,衣衫獵獵中,包括林穆在內的所有弟子皆是紛紛色變,悶哼一聲,不由退了半步。
“我再說一遍,退下,否則都給我滾去思過崖好好反……噗!”
宋源冷聲警告,可話都還沒說完,一股比他還要強大許多的浩瀚氣勢驟然出現,狠狠壓來,直接將他的氣勢打散,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只覺喉間一熱,一口血就從口中涌了出來,整個人也踉踉蹌蹌地靠在了身后殿墻上,面色慘白。
“唉……”
一聲蒼老的嘆息聲悠悠傳來。
三道虛影在大殿中央顯現,兩個老頭一個老嫗,穿著同款洗得發白的古樸道袍,須發也盡是白的,可看著卻是給人一種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的感覺。
本來好似看戲似的、一直保持鼻觀心眼觀鼻仿佛對所有事都毫不關心的長老們,忽然輕甩浮塵,朝那三個老人行了一禮。
“見過老宗主,見過二位太上長老。”
林穆等年輕弟子都愣住了,有些手足無措,他們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宋源比他們還更懵,也不顧體內的傷勢了,看著老人滿眼都是震驚和不可思議:“師、師父?師叔?你們不是在閉死關嗎?”
事實上他也沒受什么傷,只是被沖了一下氣血上涌罷了。
“嗑……閉死關又不是真的死了……磕磕……山鬼的傳音這么大動靜,我們自然都聽得見,咳,呸、呸呸!”
老嫗拄著拐杖,嘴里還不停磕著瓜子,她這一說話頓時就把剛剛身上散發的那種仙人氣質給破壞得淋漓盡致了。
另一個老頭沒說話,只是有些眼饞地看著老嫗嗑瓜子,可他牙齒早就掉光了,只能羨慕且眼巴巴地看著,那模樣像極了一個渴望別人手中冰激凌的小孩。
所有弟子看到后都傻了,他們都沒真正見過這三位,形象都是靠腦補出來的,今日直接破裂。
也就中間的消瘦老者看起來比較靠譜些,他盯著宋源,臉陰沉著:“用修為來壓小輩?宋宗主剛剛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師父,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嚇嚇他們而已。”
宋源冷汗都下來了。
“呵呵,不必多言了,其實我和你師叔們在這有段時間了,你們的話我們聽得一清二楚。”
老者輕聲說道:“啊源,我對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