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乾兵戈之地,渤海城下,連營十里。
謝吳峰來到營帳外,看著遠方夜色下渤海城的輪廓,嗤笑道,“這么一座小城,還需要爭先鋒?”
“殿下,外面風寒露重,您還在回帳中吧。”小內侍見走出營帳的謝吳峰,勸阻道。
“身為統軍主帥,豈能整日待在營帳中?”謝吳峰斜睨了一眼小內侍。
王恩生,謝吳峰的伴當,從小就跟著他,左右服侍,也是大總管王德才的義子。
王恩生被瞪了一眼,直接嚇得將脖子縮了回去,不敢再吱聲,只能默默跟在謝吳峰身旁,目光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陰暗處。
“讓,讓表舅過來。”謝吳峰深知王恩生的秉性,沒有再為難他,轉身回到自己的營帳內。
在得知是三皇子請他這個表舅前去,而不是平陽侯,李宗道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終于放進肚子里。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李宗道帶著一隊扈從來到謝吳峰的中軍營地外。
通稟之后,李宗道還是帶著局促不安心情,緩步走進謝吳峰的營帳。
“不知殿下召末將前來所謂何事?”
李宗道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謝吳峰的神色,沒有發現端倪,長出了一口濁氣。
“表舅來了?坐吧,無須客氣。”謝吳峰指了指一旁的錦櫈,臉色如常,看不出絲毫波瀾。
李宗道放下頭盔,躬身坐到錦櫈上,面帶微笑的看著謝吳峰,低聲詢問道,“殿下,您的傷如何?”
“已經無大礙了,表舅放心。些許刺客蟊賊,我是不會放在心上,也請表舅放心。”謝吳峰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宗道,看得后者頭皮有些發麻。
“放心?”李宗道瞬間站起身來,一臉憤怒道,“我豈能放心,主帥在十萬大軍中都能遇刺,我已經上書朝廷,請求陛下即刻召殿下回京。”
“回京?”謝吳峰失神了片刻,他昨夜就感覺李宗道不對勁,刺客剛剛出現,他就帶人沖到中軍大營,太及時了。
“表舅說笑了吧?父皇命我帶兵攻伐燕國,我豈能因為些許蟊賊就放棄?”
謝吳峰語氣雖然平緩,但在李宗道眼中就是托詞,其實心中早已慌亂不知所措,不然深夜也不會著急喊自己過來。
“殿下?殿下深夜召末將前來難道不是因為遇刺一事?”李道宗靜靜的看了一會謝吳峰,發現他不似在開玩笑,又重新坐回到錦櫈上。
“恩生,上茶。”謝吳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有些局促不安的李道宗,故作氣憤道,“昨夜行刺之人雖然沒有抓到,但一定是燕賊所為,我豈能放過他們?”
“啊!”李宗道驚詫的看著面前的外甥,似乎重新才認識面前這個人。
以前那個唯唯諾諾,事事都聽從姐姐和他安排的乖孩子怎么忽然間就轉了性子。
謝吳峰此時的眼中盡是狠厲,與生俱來的皇族威壓盡顯無余,使李宗道眼角微跳。
“殿下,您的意思是要親自坐鎮中軍大營,繼續攻伐燕國?”
“不是。”謝吳峰直接擺手否決道。
李宗道瞬間懵逼,既不回帝都,又不坐鎮中軍大營。
旋即,李宗道回過神來,驚慌道,“你是打算連夜逃跑?這個萬萬不可!”
看到李宗道詫異的眼神,謝吳峰有些無語,失笑道,“表舅這話是何意?我豈會當逃兵?”
“那,殿下找末將是有什么事?”李宗道定了定神,心中想道只要不逃就好。
他還真擔心自己的外甥受了打擊,一時間想不開,直接遠走高飛。
“這個,這個...”謝吳峰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又看了一眼站在營帳門口的王恩生,給了他一個出去的眼神。
王恩生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快步走出營帳,揮手將四周的親兵扈從揮退到五丈之外。
待眾人都遠離營帳,謝吳峰才壓低聲音道,“表舅這次出行,有沒有帶銀子?”
“什么?!銀子?”李宗道瞬間傻眼,還以為是什么大事,結果自己的外甥深夜喊自己來是為了要銀子。
“銀子倒是沒有,不過銀票還是有一些。”李宗道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大疊銀票,放在謝吳峰的桌案前。
然后,俯身來到謝吳峰耳畔輕聲道,“千萬不能逃,要走咱也得等皇帝陛下的圣旨。”
“哦!”謝吳峰低頭數了數桌案上的銀票,足足有八十多萬兩銀子,沒想到自己這個便宜表舅竟然這么有錢。
謝吳峰想了想自己這一世積攢的銀子,總共也不到十萬兩,大多還是母妃賞賜。
這些領兵打仗的卿侯真是肥的流油,謝吳峰不再多想,直接將銀票塞進自己懷里,然后將李宗道送出營帳。
翌日一早,中軍大營傳出軍令,“三殿下身體抱恙,不見任何人。”
幾位領軍侯爺帶著親兵扈從來到中軍大營外,直接被擋了回去。
“真是膽小怕死的家伙,不敢攻打燕國就早點說,害得本侯爺一大早就起來!”
“小點聲,三皇子可是皇帝陛下親封的主帥。”
“怕個球!本侯才不怕他,不就是仗著宮里有位受寵的娘娘嘛?”
其中有幾位身穿錦衣蟒袍的卿侯直接在轅門外吐了幾口口水,然后,大咧咧地騎馬回各自軍營。
“我是安陽侯,三殿下的表舅,讓我進去。”李宗道守在中軍轅門外,連續朝著里面喊了好幾聲。
.......
十里外,兩個衣著破爛的男子正跟著一群難民后面。
他們前方正是燕國北疆第一道防線—渤海城。
渤海城東西長二十五里,南北寬十九里,外城墻高五丈,北面有永寧、尚武、安定三座城門,其余三面有長樂、尚德、朝陽各一座城門。
是燕國坐南北望的第一雄城,也是燕國北伐第一重鎮。
“公子,我們這樣做不妥吧,要是被燕...”蓬頭垢面的王恩生口中“燕國”的燕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身旁的一名少年一眼瞪地咽回肚子里。
身旁的少年穿著一件單薄的粗布衣裳,混在難民人群中,根本分別不出他正是乾國攻燕的統帥謝吳峰。
經過半晌的挨餓受凍,這群難民被渤海城的守軍放進了永寧門內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