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蔡琰和蔡琬兩人拜見過蔡邕之后。
蔡琰便照往常那樣，來到書桌邊。
蔡邕此次前來棘陽城的時候，也只是帶著她們兩人而已。
原本來到這地方，應該算是散心，遠足。
但沒想到。
他們就這樣在棘陽城中給住了下來。
現如今蔡邕之前收集到的那些書卷還全都存放在吳地。
蔡邕一直都沒有機會將那些東西搬過來。
以前是不清楚秦羽的態度。
現如今算是弄清楚了之后。
卻又剛好碰上黃巾之亂。
若是想要在這種時候將家從吳地搬到棘陽城來。
一路上保不準會遇到多少危險。
蔡邕也不想這樣。
但沒辦法。
現如今的世道就是這么艱難。
更別說他們現在還在鬧黃巾鬧的最厲害的南陽郡。
若是換做吳地的話，應該會好很多的。
畢竟那里的世家勢力會來的更強一些。
黃巾軍就算是想要搞事，他們也沒有這個搞事的基礎。
在吳地，可還留著一個蔡邕十分中意的徒弟呢。
可惜這次也沒有帶他過來。
若是帶他過來的話，應該也能借著棘陽城的環境，讓他好好的歷練一番。
興許在秦羽手下還能做出一些成績來呢。
蔡邕如此想著，便又覺得有些惆悵起來。
蔡琰照舊去看書，而蔡琬則是跟著蔡邕一起繼續認字，學習經典。
她在學習的方面上實在是比不上姐姐蔡琰。
這時常讓蔡邕覺得有些頭疼。
蔡琰像是她這么大的時候，早就已經自己去看書學習了。
哪里還用得著自己再來教她？
“爹爹，我有件事想要請教你啊。”
蔡琬才剛坐倒蔡邕身邊，還不等蔡邕給她講起書的時候，她便直接開口問道。
一旁的蔡琰自然也是立刻就支棱起了耳朵。
她也很好奇。
一方面好奇到底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
另外一方面也在好奇一會父親要怎么收拾她。
蔡邕用手指撣平胸前的衣服，徹底進入了講學的模式之后，他才開口道：“何事？”
蔡琬便問道：“爹爹你可知道有一種水啊，它看起來里面會有像是小星星一樣的星光啊，好神奇的那種水，爹爹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
看著蔡琬一臉好奇的樣子。
蔡邕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朝著自己他才放在多寶閣中不久的幽泉看去。
從這個距離上，他也根本看不到那玻璃瓶中的幽泉水在散發星點光芒。
而且之前蔡琬進來的時候，她也絕對不可能看的那么仔細。
要不是今天早上張昭剛好拿了一瓶幽泉水過來給他，并且跟他提起了有關幽泉水的事情。
他可能到現在真要被蔡琬給問住了。
可問題是，蔡琬如果不是在自己這里看到的幽泉。
她到底又會是在什么地方見到的？
蔡邕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神情自若，像是對那幽泉水并不怎么在意的問道：“這世間如何會有這種水的？你是從哪里見到的這種水？”
蔡琬聞言，果真上鉤。
她立刻信誓旦旦的說道：“真的有的，而且是我自己親眼所見，就是在水桶里面閃著星光的那種！”
隨后她就將昨天晚些時候在縣令府吃火鍋途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蔡邕講了出來。
尤其是說到她用她那臟手去水桶里面撈星星，結果沒有撈到。
然后為了不讓親愛的縣君，秦羽先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到她那小手搞出來的臟水。
于是蔡琬便充分發揮了不怕吃苦不怕累的優良品質。
將那桶水全都倒掉了，然后又不辭辛苦的重新打了一桶水出來。
這在蔡琬看起來，自己絕對是做了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
父親以前難道不就是這樣教她的嗎？
什么做人要誠實之類的。
自己這不是做的非常正確的？
一邊說，蔡琬都感覺自己的腰桿子也比以往挺直了不少。
“你是說，昨天夜里，你在縣令府中，打了這么一桶水，然后因為你自己去撈那星光，然后便將那桶水全都倒掉，又重新打了一桶是吧？”
“而且縣君當時就在門外等著你？”
蔡琬重重的點了點頭，她已經等著來自蔡邕的表揚了。
然后她就能知道那水里面為什么會有星光。
哪知她卻突然看到父親閉上雙眼。
遂即深深的吸了口氣。
“父親？你怎么了？”蔡琬呆呆的問道。
蔡邕將那胸腔中的那口氣吐出去之后，他看向一旁還一臉懵逼的蔡琬，只覺得心中有一股無從發泄出來的邪火。
他強自忍耐著這股邪火，心中一直在叮囑自己：這是我生的，親生的，要忍住，要忍住！
等到蔡邕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眼底里已經是一片暴風雨要來之前的寧靜。
“你真不知道那水是什么水嗎？”
蔡邕再次問道。
蔡琬很自然的說道：“對呀，我要是知道的話，昨天晚上就不會去撈那星星了，還怪冷的呢。”
一旁的蔡琰縮了縮脖子。
她趕忙將目光收回到面前的書本上。
她這個缺心眼的妹妹啊，怎么到現在都還感覺不到父親大人那已經快要溢出來的怒火啊？
蔡琬說完之后，她這才像是終于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了什么。
于是緊接著又問道：“爹爹，難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水？”
蔡琰：……
蔡邕的拳頭在袖子里握的嘎嘣直響。
“我自然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水。”
“你去我的多寶閣里將那個瓶子拿過來。”
蔡邕盡全力心平氣和的說道。
蔡琬又不是真的傻，她只是反應稍微慢了一點。
從一開始也完全沒有將這當回事。
現如今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也立刻就察覺到了父親的態度好像真的有點不太一樣。
“哦。”
她小心翼翼的應了一聲，然后站起身，偷著眼睛悄咪咪的看了兩眼蔡邕。
發現父親的臉色一直都保持的很是平穩，這才心中稍定。
于是邁著她的小短腿，趕緊就跑到了旁邊的多寶閣前。
瓶子被放在那多寶閣的第三層。
這高度屬于是她剛好面前能夠夠得到的。
蔡琰遠遠的看著蔡琬站在多寶閣面前的模樣，心里也不禁為她捏了把汗。
不過由于角度的關系。
她在這里也看不到父親讓妹妹去多寶閣上取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此時她心中也已然充滿了期待。
“瓶子，難道是……”
蔡琰的目光看著那個踮著腳尖，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的要盡全力才能將那瓶子拿下來的蔡琬的笨重的模樣。
她真怕自己這蠢妹妹會一個不小心將父親的多寶閣整個連同柜子都給推翻了過去。
那可就太刑了。
“父親這該不會是想要給自己動手找個借口吧？”
蔡琰越是想著，就越是覺得這種想法很有可能。
于是她看著妹妹的時候眼中就越是充滿了同情。
好在蔡琬雖然憨了點，但身手總歸還是不錯的。
在她拙笨的小心翼翼的努力之下，瓶子很快就到了她的手中。
她雙手捧著那略微有些涼意的瓶子，看著這瓶子的眼睛都已經徹底的直了。
等到她轉身朝著蔡邕的方向走去之后，蔡琰也終于看到了那瓶子的樣子。
如同寶石一般的藍色的瓶子！
竟然真的是神水嗎！
蔡琰的心臟“撲通撲通”的又跳個不停。
先生昨天竟然真的是用神水來招待我們？
這……
這可讓我們怎么承受的起啊？
一想到秦羽那笑瞇瞇的看著她們大吃大喝的樣子，蔡琰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很蠢很蠢的事情。
她怎么能在先生面前做出那樣不合禮數的事情呢？
而此時的蔡琬已經幾乎要凝固了。
她也意識到了自己昨天提的那滿是星光的水到底是什么了。
“爹爹，這種閃著星光的水，是神水嗎？”
蔡琬將瓶子輕手輕腳的放在蔡邕面前，小嘴動了動，一張小臉擰巴成了苦瓜的樣子。
她現在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接下來恐怕很快就要遭重了。
蔡邕看著那瓶子，他沒有直接回答蔡琬的話，而是問道：“你仔細看著這個瓶子，里面有什么。”
蔡琬仔細的看著。
透過那寶石藍的精致的瓶子，她在確定了自己看到的光亮并不是瓶子本身的反光之后。
便已然看到了那瓶子里閃爍的微弱星光。
“有星光……”
她低垂著腦袋，此時已經知道大事不妙，大難臨頭了。
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在說完之后，她又補了一句道：“跟我昨天在先生那里看到的一樣。”
蔡邕只覺得自己血管里的血壓一下子就瞬間拉滿。
他嘗試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
于是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平靜了片刻之后，才說道：“這不是神水。”
聽到這五個字，蔡琬就像是聽到了天空之中飄來一陣讓她幾乎要飛升的仙樂。
這種人生的大起大落，簡直太刺激了！
前一刻，她都覺得自己肯定要被父親好好的收拾一頓了。
這一刻，她頓時覺得自己又行了。
不，是，神，水！
只要不是神水就好了！
“原來這不是神水啊，我就說呢，先生怎么可能會拿神水來給我們涮火鍋吃，我昨天還倒掉了一桶呢！先生也沒有怪我，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漂亮的星光。”
蔡琬咧著嘴又嘻嘻笑了起來。
蔡琰此時也很是驚訝。
竟然不是神水嗎？
對于蔡琬的言辭，她在情緒上倒是也有幾分認可。
只是憑昨天晚上自己感覺到的現實來說，恐怕這事情還并沒有那么簡單。
就算不是神水，恐怕距離神水也已經差不多了。
要不然的話，也不能用這種灌裝神水的瓶子裝著啊。
難不成，這種就是比神水要低了一個檔次的東西嗎？
故而才會有類似神水的效果，但又可以大量的出現，先生才會拿著這種水來給我們涮火鍋？
蔡琰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過到底情況是怎么樣的，她現在也說不清楚。
只是覺得隱約間好像還有什么東西被她自己給忽略了一般。
而且這個東西很重要，似乎可以影響到整個事情最后的走向那種。
“這的確不是神水。”
蔡邕在蔡琬說完之后，才終于又嘆了口氣。
“這種水的名字叫做幽泉。”
蔡琬支棱著耳朵仔細聽著。
她蓬勃的好奇心讓她很想要知道為什么這種水里竟然就能閃耀出這樣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星光。
幽泉。
這個名字好聽啊！
蔡琬心中感慨。
“這幽泉水，乃是縣君一直都只會進獻給陛下的一種比普通神水更加厲害的神水。”
“只是現如今因為黃巾作亂，無法安全的將這些幽泉水送入到洛陽城中，所以我才有幸能夠分潤到這一瓶幽泉水。”
蔡琬的眼睛逐漸的瞪大了。
她耳邊傳來的已經不是蔡邕說話的聲音，而是一道道滾滾而來的悶雷！
“逆子！”
“你倒好，你竟然因為貪玩，將整整一桶的幽泉水全都給傾倒了出去！”
“把你的手給我伸出來！”
之后的事情蔡琰都不敢去看。
就聽到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蔡琬那殺小豬一樣的慘叫聲。
她響亮的哭聲就像是在文士府中拉響了一個警報似的。
讓就住在周邊的眾人都不禁側目。
“沒想到蔡公這樣好脾氣的人，竟然也有這樣教訓女兒的時候啊。”
“我看蔡公的那兩個女兒都很是乖巧可愛，也不知道蔡公怎么下的去手？”
“聽這哭聲，像是蔡公的小女兒吧？”
一旁的蔡琰不敢出聲。
一直等到蔡邕徹底的出了氣，看著面前的蔡琬已經哭成了淚人，雙手都被打的一片通紅，不少地方都已經泛起了血印之后，蔡邕才終于停了下來。
“你可知錯？”
蔡邕一臉怒容，瞪著蔡琬道。
蔡琬趕忙點頭，還帶著濃濃的哭腔道：“我知錯了。”
“逆子！”
“你可知這幽泉水到底是何等珍貴！”
“你竟然，你竟然！”
蔡邕看著面前的蔡琬，一想到她昨天夜里就在距離此地不遠處的縣令府中。
將那一桶即便是皇帝劉宏都要小心珍藏起來的幽泉水直接傾倒在地面上的場景。
蔡邕就有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再加上剛剛張昭來的時候，說起這幽泉水時候的興奮。
若是讓張昭也知道了這件事的話。
他蔡邕的臉簡直就要直接被丟光了！
這不得直接社死嗎？
他以后還憑什么能心安理得的留在這棘陽城中？
“走！跟我去找縣君賠禮道歉！”
蔡邕怒氣沖沖的說道。
隨后直接便要帶著蔡琬前去縣令府。
一旁蔡琰見狀，趕忙上前，道：“父親且先息怒。”
蔡邕看著蔡琰過來，原本怒氣沖沖的神情不由為之一緩。
蔡琰繼續說道：“父親若是現在帶著小妹前往縣令府，恐并非上策，我觀先生昨日并未因為小妹倒掉了那一桶幽泉而心生怨怒，先生他也非是城府極深之人，興許，先生他本就對于這幽泉不甚在意，若是父親你現在帶著這樣的小妹前去找先生賠禮，恐怕反倒不美。”
蔡邕這個時候也已經差不多冷靜了下來。
他將原本還拽著的蔡琬的胳膊放了下來，惡狠狠的瞪了蔡琬一眼，隨后才說道：“縣君他的確不是什么城府極深之人，他對你們二人也是極好，但這并不代表著縣君就會對幽泉不甚在意！”
“難道你以為這幽泉憑空就會出現嗎？這些幽泉難道本身不是縣君耗費體力才能獲取來的？”
蔡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明明妹妹之前只是提著水桶去水井里打的水而已。
這過程中她并沒有發現秦羽有耗費什么力氣。
可現在蔡琬都已經被教訓的剛剛大哭過一場。
這時候再讓她說什么東西，那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蔡琬就算是也覺得有問題，她這時候也不敢說。
蔡琰想了片刻之后，最終還是決定將這個疑惑問出來。
她說道：“爹爹，這幽泉水到底有何功效女兒暫且不知，但琬兒昨日確實只是去水井之中打起來的井水而已，若是這水就是幽泉水的話，那恐怕縣令府中的那口水井才是真正有古怪的。”
蔡琰這話說的其實已經差不多就很明白了。
在她看來，幽泉水根本就是從一口水井里面隨意就能提起來的水。
既然是水井之中的水，那又何談什么消耗力氣？
消耗的最多也不過是那個提水之人的力氣罷了。
然而蔡邕在聽到蔡琰所指之后，他頓時也沒好氣的嘆道：“你們一個兩個的，平時的那股子聰明勁兒到底都去哪里了？”
“怎么竟然現在還會在這種事情上犯傻？”
“我且問你，這幽泉水是在什么時候出現的？”
“在縣君他來到這棘陽城之前，棘陽城中可曾有過任何關于幽泉水的記載？”
蔡邕此話一出，蔡琰也頓時就反應了過來。
反應過來的她也覺得面皮有些發燙。
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她怎么會忽略掉了這種事情？
就算那幽泉水真的是從水井之中打起來的。
那為什么之前沒有人打出來過幽泉水？
況且。
此時她再想起來之后，便突然想到秦羽昨天在蔡琬去打水的時候也一起跟出去了。
盡管沒有跟蔡琬一起去那水井邊上。
但是以秦羽這樣神乎其神的能力。
縱然是相隔甚遠，那又為何不能將蔡琬手中水桶之內的水也改變？
如此說來。
先生是真的耗費了大力氣的。
而他就算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消耗力氣的幽泉水被琬兒倒掉，他竟然也沒有絲毫生氣。
他怎么就對我們這么好啊？
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