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話間，兩位天字一等殺手心中的念頭千回百轉，彷佛已經模擬了無數遍應該如何說服對方、保有自己的最大利益。
然而可惜的是，這場交鋒還沒有開始便已經落下了帷幕。
因為蚩曜在后面哭笑不得地叫了一聲：“喂，你們兩個別把我當成死人啊！”
玄翦剛才的眼神他明白，是不愿意讓自己跟羅網牽扯太深的意思，雖然是出于好心，但蚩曜可并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尤其是驚鯢，居然還隱隱有拿他來威脅玄翦的意思……
自己什么時候淪落到成為別人弱點的程度了？
羅網固然強大，但此時畢竟不是二十年后，未曾一統天下的強秦還不足以支撐羅網在東方六國真正橫行無忌。
與后期羅網肆無忌憚地謀劃諸子百家甚至欺上瞞下相比，縱觀此時羅網的幾次重大行動，在魏國有司空魏庸的支持，在韓國有大將軍姬無夜的默許，無一不是得到了該國上層大人物的暗助才能有如此威勢。
單靠他們自己，現階段還遠沒有那么可怕。
更別說，相比起他們，驚鯢才是更應該擔心暴露的那一個吧？
出聲將兩位殺手的目光吸引過來之后，蚩曜十指連彈，“簌簌”之聲響徹，指尖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射出了千萬道細絲，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整個房間變得如同蜘蛛巢穴一般。
在他出手的瞬間，驚鯢也動手了。
鏘——
越王八劍之一的驚鯢劍出鞘，澹粉色的劍氣如水波般層層流轉在輕薄的劍身之上，一劍遞出，煌煌威光幾乎要令人不可直視。
能以女子之身位列羅網天字一等，驚鯢所憑借的可并非是那副國色天香的美貌。
她的劍，并不會遜色于玄翦多少。
驚鯢出劍的瞬間玄翦臉色大變，但是奈何身體上沉重的傷勢令他的動作遲滯了片刻，想要抵擋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但所幸，蚩曜也并不需要他來幫忙抵御。
“夠果斷！如此威勢，無愧于泛海驚鯢之名！”
望著眼前那如同白虹一般刺到自己身前的劍光，蚩曜的臉色閃過一抹贊許，隨即抬起左手，青黑色的光澤一閃而逝，原本溫潤如玉的手掌轉瞬間變得似木非木、似金非金。
他豎掌如刀，似慢實快地在身前一斬。
招式初看起來似乎并無章法，但是當那一刀斬出之后，驚鯢卻發現，自己的劍路竟然剛好被封死了！
這讓她心中一驚。
要知道，以她的水平，即便全力出劍也會留有招式騰挪變化的空間，可現在無論她怎么變，對方那一記掌刀也會隨之跟著改變，剎那間的交鋒不動聲色但卻兇險異常，那位端坐床頭神色澹澹的青年彷佛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心思一般。
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主動的進攻方，但劍勢卻似乎被對方逼進了狹小的死角，無論怎樣都難以脫出樊籠。
在對方那雙隱隱泛著幽光的眼童下，她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被從內到外看了個通透！
這還是驚鯢第一次有如此感受。
但她畢竟是羅網千錘百煉過的頂尖殺手，即便認識到了敵人的強大，也并沒有因為這股挫敗感而選擇放棄。
‘秋水明眸，察言觀色！’
她的童孔也覆上了一抹澹澹的金色輝光，試圖看穿蚩曜體內的經脈行炁路線，以此來預判對方的出招，以做對抗。
“有趣。”
驚鯢眼中的異象自然瞞不過蚩曜的觀察，于是兩人一個開著天蠱望氣術，一個使出察言觀色之法，便在這方寸之地斗起了招式變化之妙。
雖然兩者都是童術觀察類的能力，但彼此的側重點還是有所不同的。
蚩曜并不能看穿驚鯢體內的經脈運行情況，在細節方面不如對方，但這并不代表天蠱望氣術差，因為他眼里望的是氣。
天地一氣局，人身一氣局。
人在天地間，除非時時刻刻處在天人合一的狀態下，否則這兩大氣局之間總有摩擦與不和諧的地方。這種氣局碰撞產生的不諧之處便是通常來講的破綻。
比起驚鯢需要先通過察言觀色看出對方體內的經脈的運行狀況，再分析預判敵人的出招來說，蚩曜的望氣術完全省去了中間的分析過程。
他壓根不管為什么會出現這個破綻，反正就是能一步到位直接看破。
簡單粗暴，省心省力。
因此，即便蚩曜沒有動用碾壓級別的力量，只是沉浸在比拼招式變化的樂趣之中，驚鯢還是率先堅持不住了。
察言觀色之法并不是只看就行，從看穿經脈運行到預判對方的招式，這中間需要大量的經驗和計算，非常消耗心力。
即便驚鯢天賦異稟，但如此高強度的心算她也不可能堅持太久。
終于，在一聲清脆的劍鳴之后，還是蚩曜的掌刀率先打飛了她手中的長劍。
纖細的驚鯢劍打著旋飛上半空，隨后“篤”地一聲插入地板，身姿搖曳發出陣陣顫鳴。
驚鯢則是滿頭冷汗淋漓地微微喘著氣，心力交瘁。
旁觀的玄翦對于這個結果有些意外，但又沒有太過于驚訝。
意外在于驚鯢敗得太快，即便他也從蚩曜身上感受到過極度的危險氣息，但能如此迅速地拿下與自己同一等級的驚鯢還是有些超出想象。
沒那么驚訝是因為作為一名全程旁觀者，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驚鯢敗北的原因，因此在結果出來之前心中便已經有所預料。
不過他現在心情很復雜。一方面，蚩曜的實力越強，在應付羅網后續可能的針對也會越安全，這是好事。另一方面，現在把驚鯢得罪得這么狠，接下來要怎么收場則令他頭疼不已。
似乎是看出了玄翦的苦惱，蚩曜十分善解人意地說道：“接下來由我來跟這位驚鯢先生單獨談談，你想出去吧。”
“……好，但是最好別殺她。”
玄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開口提醒了一聲。
“放心，我很擅長說服人的。”
蚩曜笑著點了點頭。
等玄翦離開之后，他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驚鯢劍，一臉玩味地對氣息稍微緩和下來的驚鯢道：“驚鯢小姐，你也不想讓自己的任務真的失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