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山上,寶林禪院之中。
渡法和尚目光熾熱地看著這具菩薩玉骨。
他早已勘破羅漢之秘,只是修為還沒有達到。
若是能將這具菩薩玉骨煉化,他就能練成羅漢金身!
等這次百年之期結束后,就可以跟隨者上界菩薩一起回歸。
前往上界的寶林禪院之中修行,追求更高層次的菩薩果位。
這是每一個寶林禪院弟子的畢生追求。
如今這具菩薩玉骨自己跑來了寶林禪院,先前一直對其爭奪不休的眾多神境也都退去。
簡直就是天賜的大機緣。
可現在渡法和尚卻不能直接煉化這具菩薩玉骨。
因為,此時的寶林禪院中真正掌權的已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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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上界寶林禪院降臨的一名佛子。
法號懸空。
他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穿一身白衣,氣質空靈,滿身禪意,真就如同佛陀弟子行走人間一般。
“這確實是菩薩玉骨。”懸空望著手中的菩薩玉骨,眼睛里滿是驚嘆,“而且上面的佛力十分精純,恐怕這位菩薩生前已快要成就大菩薩果位了。”
“師尊,這具玉骨能否助您重回菩薩境?”渡法和尚滿臉關心地詢問道,態度謙卑,沒有了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姿態。
“你這小沙彌,不必這樣試探。”懸空笑罵了一句,完全是長輩的姿態。
這懸空和尚雖然現在只是神境,但實際上他的境界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層次。
他是百年前隕落在仙霞派的一位菩薩轉世。
同時也是渡法和尚的師父。
現在,那具菩薩玉骨就在懸空的手中端詳觀察。
“弟子不敢。”渡法和尚低下了頭,他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我看著你長大,會不明白你是什么性子?”懸空輕輕搖頭,微笑道:“你是知道的,我此世已入佛陀座下。
“如今我是七佛子之一,要走佛陀的道路,不復前塵。于我而言,前世修行如云煙,今生修行今生做。此佛骨對我無用,你拿去吧。”
言罷,他將手中的菩薩玉骨輕輕一拋,就讓其飛了起來。
隨即,緩緩落進了渡法和尚的懷里。
這一具將豫州之地攪亂成一鍋粥的菩薩玉骨,終于是有了著落。
“這,這股佛力!”渡法和尚頓時就忍不住驚嘆了起來。
他剛一接觸到這菩薩玉骨,就感覺到了一股極為純粹的佛力從里面涌出,讓他體內的神力都開始沸騰,恨不得立刻跟這些佛力融合在一起。
“多謝師尊賜寶!”渡法和尚欣喜若狂的跪了下來,對懸空畢恭畢敬地叩拜。
“好了,你我師徒百多年,何必這樣多禮?”懸空笑了笑,讓渡法起身,又道,“瑯琊王氏的那個王東臨,過來招攬人手去對付那個崔豐州,你是如何處理的?”
“弟子派了兩名神境過去。”渡法雙手捧著菩薩玉骨,又重新坐了起來,“應當已經足夠了。”
“足夠了?”懸空卻是眉頭微皺,“我記得院中有一名神境隕落在了豐州?”
“沒錯,是空慈。”渡法點了點頭,微笑道,“不過,空慈本就是最末等的神境,實力不濟被打死也正常。
“這一次,瑯琊王氏是鐵了心要弄死那崔恒,找到我們這邊的時候,王東臨就已經串聯了三名神境,既然如此,我們這邊派出兩名神境,應是足夠了。”
“不,不夠。”懸空卻是搖了搖頭,沉聲道,“道一宮的張漱溟就在那崔恒的身邊,仙霞派也放出了消息,說要重開山門。據我所知,在此之前,她們曾去過一趟長豐府城。”
“師尊的意思是……”渡法和尚略微思忖,隨即面露恍然之色道,“仙霞派和道一宮其實已經在暗中結盟,這崔恒就是他們結盟的紐帶?”
“極有可能。”懸空點頭道,“如今上界諸派已經對大周女帝、臨江裴氏、道一宮的聯盟忍無可忍,準備先鏟除掉人間的道一宮作為警告。
“這導致此次道一宮高手無暇下界,這邊的張漱溟必定有所察覺,仙霞派則是與我們有生死大仇,此次必滅之,兩者結盟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是烏合之眾,抱團取暖罷了。”渡法和尚冷笑道,“他們這是在自取滅亡,那崔恒能這般迅速地成為豐州牧,極有可能也是這兩家的手筆,垂死掙扎。”
“不是可能,是一定!”懸空沉聲道,“仙霞派和道一宮想翻盤的唯一希望,就是遁入上界,尋一個偏僻之處,休養生息。
“只要還在這邊,他們就無處可逃,而想要前往上界,則需要足夠多的天露晶石,所以他們必須掌控住一個州牧。
“因此,這個崔恒,對于仙霞派和道一宮來說,必定是一顆極其重要的棋子。
“只憑王東臨那些人,未必能殺掉崔恒,若是真被仙霞派和道一宮得逞,我等免不了被上界主宗怪罪。”
“師尊,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渡法和尚鄭重其事地道,“待我證得羅漢境,立刻就前往豐州府城,殺死崔恒!”
“善!”懸空終于面露笑容,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秋風蕭瑟,寶林禪院中的樹木一片枯黃。
渡法和尚在告別了懸空之后,回到了自己先前閉關百年的那座禪房。
重新坐在了蒲團上。
他將那具菩薩玉骨拿了出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內心的激動已經無法掩飾。
“終于,終于可以突破了,我渡法馬上就要徹底蛻去這肉體凡胎,成就羅漢金身了!哈哈哈!”
渡法激動地渾身顫抖。
坐關百年,返老還童,活出第二世,為的不就是現在這一天么?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要等百年之期時獲得佛緣,才有機會突破到羅漢境。
沒想到居然還能遇到這千載難逢的機緣。
一具菩薩玉骨!
哪怕是在上界,都稱得上是珍稀寶物。
現在就這樣落在了他的手里。
可供自己突破境界。
“這位菩薩,真是多謝你了!”
渡法和尚滿臉笑意,雙手掌心里忽的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將菩薩玉骨包裹了起來,開始煉化上面蘊含的佛力。
借用菩薩玉骨突破境界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用自己的神力將里面所蘊含的佛力煉化就可以了。
不過,通常來說菩薩玉骨本質上是一具菩薩的遺骨,上面所蘊含的佛力是遠超羅漢境上限的。
因此,只是突破羅漢境的話,無法將菩薩玉骨完全煉化。
當然,誰也不會中途放棄一具菩薩玉骨。
比較常見的做法,就是在突破了羅漢境之后,將剩余的菩薩玉骨吞服下去。
這樣可以將殘存的菩薩玉骨存放在自己腹中,慢慢煉化,增長自身佛力,直至成就菩薩境的那一天。
一個月后。
金色佛光從渡法閉關的禪房里綻放。
剎那之間就籠罩了整座寶林禪院。
進而向外擴散,很快就把整座金光山都籠罩在了里面。
梵音禪唱響徹天地。
縷縷異香飄散開來,似是讓這座千年寶剎成為了降臨到人間的凈土。
“阿彌陀佛!”
洪亮浩大的佛號誦念聲響徹天地,讓寶林禪院內外的所有生靈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禪院外的人忍不住抬頭仰望,禪院內的僧人則都不由自主地跪拜下來。
只見一尊丈二金身出現在了寶林禪院的上空。
正是渡法和尚成功突破,他身披金光,盤膝坐在虛空,讓云氣和佛力凝成了一座蓮臺,寶相莊嚴。
“吾今證道羅漢,當去往豐州,鏟除邪魔!”
在渡法和尚激將證道羅漢的時候。
王東臨已經把整個伐崔聯軍組建了起來。
神境足足有七人!
分別是寶林禪院的兩人,江南葉氏的上界天使,南河姜氏的上界天使,屏山謝氏的老家主,曲州白氏的上界天使。
以及王東臨本人。
幽州牧、兗州牧、豫州牧、越州牧也都被他說服,加入了聯軍之中。
整整湊出了五十萬大軍。
再加上后勤民夫等等,號稱大軍百萬,準備分別從四個不同的方向進攻豐州,打算在一個月內共戰整個豐州。
因為,距離上界仙佛降臨,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大軍的調動并非易事,耗時不短。
只是做戰前準備,就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而且動靜自然也是極大。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發展,已經有非常多的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與此同時,崔恒手里疑似擁有洪武天王傳承,并且已經在豐州推行類似于當年洪武政令的消息,也隨著這場即將爆發的大戰傳遍天下。
于是,整個大晉的宗門家族,豪強權貴,乃至朝堂之上,全都炸了!
洪武天王!
對于這些人來說是一個絕對的禁忌,是共同的死敵。
緊接著,就有一個又一個的勢力宣布加入到“伐崔聯軍”之中,發誓一定要讓崔恒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絕對不能讓洪武天王的傳承重現人間!
就這樣,“伐崔聯軍”忽然開始迅速膨脹,以一種王東臨完全沒料到的方式,滾雪球一般壯大。
等到最初的“百萬大軍”開始進兵豐州的時候,這個隊伍已經有了兩百萬以上的兵力,還有不少各自為戰的勢力,從各個方向攻入豐州!
神境的數量,也莫名其妙的增長到了十七個!
這一切已經完全超出王東臨最初的計劃,也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圍。
作為最初的主導者,他甚至被擠出了“伐崔聯軍”的領導層。
不再被允許參與后續進攻決策的制定。
因為,這里邊的上界天使已經有足足十一個了。
王東臨最開始用來扯虎皮的身份,已經沒有太多意義。
而且,他作為最初的主導者,是其他天使掌控這股龐大力量的最大阻礙。
自然要先將他排擠出去。
現在,王東臨甚至已經不在豐州了,他回到了瑯琊郡城里的王家大宅里。
躺在搖椅上,優哉游哉地曬著太陽。
王清明端著茶水走了過來。
他是王懷義的長子,常年在外。
上次王家的管理層被崔恒團滅,他就被叫了回來,擔任家主。
這些時日,與王東臨相處的還不錯。
畢竟,現在的王東臨,早就沒有所謂上界天使的架子了。
“天使,我有些事不太明白。”王清明倒了一杯茶,態度恭謹地詢問道,“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就是了。”王東臨十分隨意地道,拿過了茶水,繼續搖晃著座椅,悠閑自在。
“您為什么要這樣盡心竭力地為那位崔豐州效力呢?”王清明壓低了聲音詢問道。
旁人不知,他卻知曉,自己眼前的這位上界天使,之所以串聯起那么多的勢力,造就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聯盟,并非是為了去誅殺崔恒。
而是奉了崔恒的命令,故意這樣做的。
可這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王東臨聞言笑了起來,不再搖晃座椅,抿了口茶水,對王清明道,“你沒經歷過一天,也沒見過那不可思議的景象,永遠不知道天君的厲害。
“我為什么會為天君效力?因為能當天君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望著遠方,似有所指地笑道,“不像有些野狗,沒有主人管著,胡亂咬人,是會被打死的。”
百萬大軍即將進攻豐州,要來誅殺崔恒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長豐州府。
這讓無數百姓感到不安,人心惶惶。
莫說是百姓,就算是長豐府城州牧官署內的一些屬官,都開始惶惶不可終日,甚至已經有些人開始尋找后路了。
對于這些,崔恒都看在眼里,但并不在意。
他熟悉人依舊聚集在身邊。
惠世、劉立陶、陳同、張漱溟等人自不必多說,都是崔恒堅定的追隨者。
柳依云也帶著仙霞派的四名神境來到了長豐府城。
要助祖師爺一臂之力。
仙霞派重開山門的大殿也延后了。
鄭南熏和竹晴真人打算去襲擊那些“伐崔聯軍”的后方。
許豐安也從玉華劍閣那邊趕了過來,想要出一份力。
吳也從書卷堆里走了出來。
此時,州牧官署內。
這一大群人聚集在了一起,都望著崔恒。
畢竟,人雖然很多,但最終拿主意的只有這一個。
“使君,這一仗,咱們怎么打?”陳同作為兵曹從事,依照自己的指責,代眾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我們要打仗么?”崔恒卻是不答反問,輕笑道,“所謂‘伐崔聯盟’號稱兩百萬之眾,我們又不能將這兩百萬人都殺干凈。”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這是什么意思?
不打仗?
“使君的意思是,誅殺那些頭領?”陳同疑惑道。
“不,只殺是沒有意義的。”崔恒輕輕搖頭,笑道,“還要攻心,必須要讓他們感到恐懼才行,劉治中,先前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帶了么?”
“在這里,使君。”劉立陶聞言立刻出列,從袖中拿出了一把竹簽,上面刻著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恭敬地呈給了崔恒。
“嗯,就是此物。”崔恒微微頜首,把這些竹簽放在手里,展示給眾人看,“這上面寫著的是那些頭領的名字。
“總共二十七人,有神境,有州牧,有宗主,有家主,有各種各樣的權貴,他們都寫在了這些竹簽上。
“從明日起,我每天都會在這里隨機抽取三根竹簽,選出三個最幸運的人,用洪武劍取走他們的頭顱。”
“使君,這里距亂軍營帳應有千余里之遙。”陳同有些疑惑地問道,“若依此法,您豈不是要每日來回趕路近三千里?”
“不需趕路。”崔恒搖了搖頭,輕笑道,“千里之外,飛劍割首。這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與此同時,他手邊的洪武劍頓時就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顫鳴。
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正開心快樂地跳舞。
眾人聞言都沉默了,又看看這在空中自由飛舞的長劍,再次默然。
固然還是自己的見識太過淺薄,連飛劍千里取人頭這種神話傳說都沒想到……
可誰又能想到?
這種神話傳說里的事情,居然真能變成現實!
太離譜了!
“對了,若是他們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也不太好。”
崔恒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對劉立陶道,“劉治中,你代我去一趟那亂軍營帳如何?把我要一個個取走他們頭顱的事情,講清楚。”
“啊?!”劉立陶聞言有點懵,差點沒活過神來,但他還是點頭應了下來,“是,謹遵使君之命。”
“莫要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崔恒輕笑道,“若是他們敢對你不利,只需對天上大喊一聲‘使君救我’,立刻就會有救援降下。”
最近七情之光有了一個階段性的提升,他從中琢磨出了一些隔空施法的手段。
這次正好可以嘗試一下。
“多謝使君!”劉立陶心里松了一口氣,但又有些興奮,居然又深吸了一口氣道,“下官是否可以拿著這些人的名單,去他們的營帳里宣讀死亡通知?”
“死亡通知?”崔恒聞言一愣,隨即笑道,“自然可以。”
豐州常興郡城。
這里已經被伐崔聯盟占據,郡守官署成了眾多首領議事的地方。
說是議事,其實就是為了好處的分配吵架。
誰都不服誰。
幽州牧沈瑜作為首領之一,也在這官署里。
可他并沒有與人爭吵的興致。
此時,他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悲苦。
看著這些還沒把豐州的打下來,也還沒殺死崔恒,就開始討論哪個郡,哪個縣,那條河,那座山該怎么分的人。
沈瑜心里已經把王東臨罵了八百遍,他感覺自己上了賊船。
還他娘的跳不下去了!
“報!”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傳信兵的聲音。
官署內的爭吵驟然停頓了下來。
“豐州牧崔恒的使者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