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劍刺了出去。
刺的并不慢。
但落在孫小紅和孫駝子的眼中,卻仿佛是在“緩緩”展開一幅優美的畫卷。
畫卷中的景色極美,讓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的癡迷其中,而忽視了其中的殺機。
天機老人非但沒有忽視,還看出了這一劍的驚心動魄,仿佛山傾,仿佛海嘯,仿佛即將噴涌的火山,蘊含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驚人偉力。
他手中的旱煙管斜斜點出,同樣給人一種極為凝重的感覺,氣機凝為一體。仿佛他手中的不是煙管,而是一面銅墻鐵壁,能夠抵御世上任何攻擊。
當!
水劍和煙管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
而這一次,水劍再次裂開,化作酒液和瓷片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在內家真氣的灌注下,其威勢比先前更甚一籌,絲毫不遜與利箭攢射,瞬間就在這間小店留下許多坑洞。
而煙槍上也出現了一道道裂口,長長的蔓延開來,但并無大礙。
若只看武器,仿佛天機老人更甚一籌。
但兩件武器的主人在這一次交鋒后,也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玉連城的神情不變,云淡風輕。
而天機老人卻是面色一白,他屁股下的凳子,仿佛是遭受了雷霆轟擊,粉碎成千百道木屑。足下的石板也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玉連城這一擊的力量太強,天機老人雖用了卸力手段,將勁力轉移在凳子、地面上,但還是受創不輕。
“爺爺,你沒事吧。”孫小紅趕緊扶住了天機老人。
“無妨。”天機老人搖了搖頭,另尋一根凳子坐下,嘆息著道:“長江后浪推前浪,我這把老骨頭,也是時候該給年輕人挪挪位置了。”
玉連城道:“我這一劍喚作‘傾城’,本就是以力壓人。但若論技巧,是比不上前輩那根千變化萬的天機棒。”
“輸了便是輸了。”天機老人長長吐出一口氣,卻并不顯得沮喪,反似乎比先前輕松了不少。
兵器譜第一,既是榮譽,也是負擔。
早十年他還擔得起,但現在他這把老骨頭卻已不行了,卸給年輕人正好。
“你這一式‘傾城’,還有剛接我煙桿的那一招都已算的上是不破之技。天下能勝你的已不多了,甚至可能沒有。”
“那一式叫做‘不動’,不動如山,本是純防御的劍招。”玉連城解釋道:“再加上‘傾城’和一式‘無定’,便組成了我劍法中最精妙的‘無瑕三式’。”
“無瑕三式?無定?”天機老人眼前一亮:“好,再將你這一招試出來瞧一瞧。”
玉連城拿起一雙筷子:“這是我的劍。”
這一雙筷子到了他的手里,他的人忽然變了。
先前玉連城是一幅王孫公子的模樣,風流不羈。
而現在,他卻已成了一個劍手,一個絕代劍手。
那種無堅不摧,不可抵御的殺氣,已漸漸從他周身上下彌漫出來。
“老人家看清楚了,這一式就喚作‘無定’。”
玉連城已有了動作,一種極緩慢,極優美的動作,就像是風一樣自然。
而他的“劍”,在這一刻也仿佛化作了一陣徐徐清風,緩緩向天機老人拂面而來。
天機老人已有了冷汗。
他竟然看不透這一式,因為這一式就像是風一樣縹緲無定,不可琢磨,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
當一股輕柔的風吹過來時,有誰能抵擋?
玉連城的劍在慢慢刺出,但在忽然間就已生出了最不可思議的變化。
天機老人瞳孔在收縮,他已能看透這一式,但卻更加的驚訝。
一股徐徐的清風吹來,自然是誰也不能發現。
但突然掀起的狂風雖不能看見,但也能通過四周的景物的變化而發現。
而玉連城的劍就由一縷清風便成了狂風。
狂風席卷大地,漫天上下,無所不至,縱有遺漏,但也只有被吹過后才能有所察覺。
這一招的威力,也絕不遜色傾城和不動。
疏忽間,漫天的風都已消散。
玉連城收回了筷子,身上的無形殺機也已不見,微笑道:“這一式就是‘無定’,縹緲無定,如風如煙,和‘傾城’一樣,一共也只有兩種變化。”
天機老人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但這兩種變化,卻是最可怕的變化,也飽含了一切的變化。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劍法。”
“這本就是無瑕無疵的三式劍法,自然是不會太差。”玉連城也嘆息了一聲:“只可惜,三式劍法皆非我本人所創,縱然得了神髓,卻也遺憾的很。”
“如這種真正千錘百煉的不破之技,很多時候都是歷代高手不斷打磨而成。譬如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它們原本也是有破綻的,但在后來歷代高僧不斷進行完善,方才有今日七十二絕技。”
天機老人道:“當然,世上并不乏驚才艷艷之輩,未必不能創出這樣的招式。只是你現在實在太年輕了,沒有足夠的閱歷和見識來支撐起這樣的武功。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孫家有許多藏書,你可以隨時觀讀。”
天機老人的最后一句話,很明顯是在想玉連城釋放善意。
畢竟他并非真正的閑云野鶴,紅塵異人。
他背后還有一個孫家,一個名聲不顯卻又很大影響力的孫家。
玉連城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拱了拱手道:“以后若有時間,一定上門拜會。卻說昨日觀憐花寶鑒,多有不通之處,請孫老爺子指教一番。”
“指教不敢當,互相討論。”天機老人道。
當下,玉連城與天機老人交流起武功心得來。
若真斗起來,天機老人很可能會死在玉連城手中。
但若要論武學境界和見識,玉連城卻不如天機老人。
當然,玉連城所修的是“大光明寶典”,其中每一種武功都是天下第一流。
此刻他與天機老人討論起來,種種武學妙理,信口拈來,發人深省。
孫駝子心頭大受震撼,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
至于孫小紅,她初時尚能聽懂兩人的交談,但隨后就只覺云里霧里,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