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
四面八方的劍光。
無匹鋒銳的劍光。
久負盛名的三少爺,終于和聲名正隆的玉連城交手了。
不同的劍客,劍法路子已是不同。
燕南天的劍法強霸無雙,驚天動地。葉孤城無瑕無垢,輝煌燦爛。西門吹雪的劍法鋒銳犀利,鬼神動容。
至于謝曉峰,他的劍法則是渾然天成,無跡可尋。
他的劍法竟找不到一點破綻。
或許有破綻。
但這破綻就宛如高山之上的流水奔泉,泉水流瀉時,或許你能發現泉水間的空隙,可當將手指伸過去時,空隙已被流泉覆蓋。
看似破綻,實際卻是最致命的殺招。
但世上并沒有完美無缺、無瑕無疵的劍法。
至少,這謝曉峰的劍法不是。
更何況,無論多么精妙絕倫的劍法,也需要人來使出。
一套精妙的劍法未必能破。
但一個人卻未必不能破。
叮叮叮!!
一串串火花炸開,雙劍不斷交擊。
實際上,玉連城想要破謝曉峰的劍法,只需很簡單的“以力壓人”就足夠了。既然找不到流泉的縫隙,那么就直接將這泉毀掉。
抽刀斷水水更流。
那只是因為刀還不夠強,不夠霸道。
別人的劍法或許辦不到這一步。
但玉連城可以。
他的劍已不能用劈、刺來形容,更準確的是用砸、掄、橫貫……
劍雖輕靈,但輕靈中所凝聚的厚重之意,卻是無可比擬的。
玉連城每一次擊出,都仿佛他手中不是長劍,而是拔山河為器,攜風裹雷而擊。
一劍出,鬼神難擋。
更何況還是長期挨餓受凍的謝曉峰,雖經過了一夜的調整,但身子內里卻還是虛的。
隨著兩人交手,謝曉峰的面色已越發長白,體內氣血翻涌,虎口幾乎被震裂。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每一劍都是難以抵擋,每一劍都力貫千鈞。
若喚作尋常高手,謝曉峰很有信心憑借精妙的劍法取勝。
但玉連城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揮,卻仿佛是將無窮變化意蘊其中,大道至簡。
但謝曉峰并未沮喪,他不停的后退。
只因他明白一個道理——盈不可久。
就這般催動真氣和體力,遲早就有衰竭之時。
到時他長劍就能順勢展出,一劍定勝負。
但究竟是自己先敗亡,還是對方先力竭,謝曉峰并不能肯定。
忽然。
玉連城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一收。
謝曉峰終于來得及喘了口氣,目中略顯疑惑的看著玉連城。
對方顯然還留有余力,可為何突然就收劍不出了?平白讓他多出恢復調息的時間。
玉連城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以力破劍,只怕就算能勝你,你心頭也不服氣。”
謝曉峰搖頭道:“輸就是輸,贏就是贏,真氣、體力也皆是決斗的關鍵,若只憑劍法的精妙,大家不如坐著拆招就是。你不必顧及,只管出劍就是。”
玉連城笑道:“但卻想要我這一招‘天河’來定勝負。”
“天河?”
“不錯,無窮無盡的天河。”話語落罷,玉連城長劍再展,如今這一劍他已打磨的極為純熟完美,根本不需用“傾城”作為起手式,劍勢已化作
天河倒泄一般的攻勢,滔滔奔涌,起伏不定,更添了一份煌煌大勢,不可抵擋。
謝曉峰的眼力自然非同尋常,一眼就看出了這一劍不同尋常之處。但他并不慌亂,反而見獵心喜。
他縱橫天下,一手劍法更是精妙絕倫。如今遇到了這樣的一劍,心中的戰意已噴涌而出。剎那間,他的劍又已展出。
——地破天驚,天地俱焚
這是他最拿手的劍法,也是他劍法中的神髓。
可他的劍還是有破綻的。
泉水流瀉,那縫隙雖在移動,但的確存在。
而玉連城這一劍,無窮無盡,只要破綻仍在,“天河”就能尋覓到。
兩人交手中,樹木一顆顆倒下,枯黃的樹葉紛紛飄忽。
謝曉峰那流轉不息的劍光,卻忽然起了一種奇異而變化,變得沉重而笨拙。
“叮”的一響。
劍光已崩散,兩道不停移動的身形也已停下。
謝曉峰看著自己的劍,臉上忽然煥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復雜表情,似驚愕、似失望、似解脫……
他劍上的縫隙,已被另一把劍穿透。
他劍上的變化,已被釘死。
但謝曉峰還沒輸,他忽然大喝一聲,催動渾身真氣,已將玉連城的劍震開。
玉連城倒掠而出,他沒有再出手,只是靜靜看著謝曉峰。
謝曉峰也在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的劍。
他忽然抬頭看向玉連城:“多謝。”
這句話說完,他手中長劍一挽,劍柄朝外,劍尖朝內。
劍已刺入他自己的胸膛。
劍尖劃破皮膚,一種冰冷而尖銳的刺疼,直透入謝曉峰的心底。
他和玉連城的交手還未徹底分出勝負。
但他已知道,他必敗無疑。
別人可以敗,但謝曉峰不能敗,三少爺不能敗。
只有死了的三少爺。
沒有輸掉的三少爺。
這是一種執念,也是他背負謝家榮光必須的代價。
謝曉峰刺的很慢,面上的肌肉因為疼痛而不斷抽動著。
既然已要死了,為什么不多體驗一下死亡前的感覺。
玉連城卻忽然搖了搖頭:“我曾以為你拋去三少爺的身份,可能為了是紅塵煉心。但卻沒有想到,你真的是個懦夫。逃避三少爺的榮光,逃避名聲的負擔,逃避失敗的痛苦。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死在我手上。”
謝曉峰面皮抽動。
血已將衣襟染透,如同暈開的梅花。
一道烏光飛出,“叮”的撞在謝曉峰的劍上,他本就受了傷,手中長劍竟把持不住,跌落在地。
“你不能死!”
忽然,一道黑色身影飄了出來,“他”面上帶著一個古怪的青銅面具,身上披著寬大的黑袍,聲音嘶啞刺耳,顯然也用了特殊的法子掩飾。
叫人不但不知道“他”的相貌,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是你!”謝曉峰卻一眼認出了這人,驚訝:“你不是很希望我死么?”
那黑色身影咬牙切齒道:“我要你死,我要親手殺你,而不是讓你這么輕輕松松的自殺。更何況,你的賬還沒有還完,怎么能死?”
謝曉峰道:“我不欠任何人的賬,包括你。”
“但你卻欠我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忽然走出,看向謝曉峰的目光有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復雜深沉。
謝曉峰看著這個小孩,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