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
一間雅致的竹屋。
慕容梧竹坐在床上趴著窗臺,一只手托著半邊精致臉頰,聽著竹海瀟瀟,另一只手翻閱著奪魁天下的《東廂頭場雪》。
少女神情專注,娥眉微顰,目不轉睛。似是完全沉浸在小說的世界中,沒有察覺到玉連城的到來。
這竹屋就是兩兄妹在武當山的暫居之地。
慕容梧竹來了武當山后,很少走出竹屋,依稀恢復了幾分宅女本色,除了修煉天魔大法,便是翻閱幾本小說。
尤其是那本《頭場雪》,縱然已看了好幾遍,幾乎快滾瓜爛熟,但每次卻都能萬分投入。
在得知南宮仆射是女兒身后,慕容梧竹曾在對方面前大力推薦此書。
可惜。被不解風情的南宮仆射評為無趣、矯情,盡是風花雪月,看了開頭就能猜中結尾。
險些讓慕容梧竹開啟天魔力場,不顧一切的和南宮仆射打一場。
可惜,完全打不過。
“姐姐,你看著都幾時了,還不起床。”玉連城步入慕容梧竹的房間中,伸手就要拿她的書。
慕容梧竹一把躲過,然后抱著被子,一雙略帶霧氣的美眸看著玉連城:“再看一會啦,我沒有落下修煉。而且你也說過,修煉時間若是太長,便可能走過入魔,要勞逸得當。”
“與修煉無關。”玉連城敲了敲她的腦袋:“今天有事,我們要離開武當山了。”
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女人,較之初行走江湖的青澀溫婉,已別有一番風情。
縱然現在并未梳妝打扮,但那美眸半開半合,身姿慵懶,偶爾不時打個哈欠,便遠勝世間一切絕色女子。
“能有什么事,就不能等等嗎?”絕色少女撅了噘嘴,聚精會神的看著《頭場雪》,似乎又有抹眼淚的跡象。
這讓玉連城想到了小時候,給她講一些前世聽來的悲情故事,總是一幅眼淚汪汪的模樣,聽到悲切處,直往自己身上蹭眼淚鼻涕。
玉連城聳了聳肩道:“慕容家族和徽山要被朝廷連鍋端了,你要是不想去,也無妨,不過我可不一定兩邊都能救的過來,分身乏術啊。”
“什么!發生了什么事?”
慕容梧竹俏臉露出驚訝之色,一下做起身子,隱露春色。
玉連城將得來的消息大概說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點說,還有閑心在武當山游玩。”
慕容梧竹忙的起身穿衣,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她和弟弟雖與慕容家族鬧翻了,但始終是待了十來年的地方,還有不少相熟的親人朋友。
而徽山只是住了一小段時間,但也有軒轅青鋒這個閨蜜好友。
玉連城聳了聳肩。
慕容梧竹收拾一番,很快出現在玉連城面前,俏臉帶著焦急之色道:“我們快走吧,讓王府的人準備兩匹千里馬,應該還來得及。”
玉連城笑道:“實際上還有更快的法子。”
“什么?”
慕容梧竹眨了眨眼睛,人卻向后退了兩步,以她對弟弟的了解,對方這一笑只怕是不懷好意。
“就是這樣!”
玉連城攬住慕容梧竹的纖腰,足尖往地面一跺,堅硬的石板頓時龜裂開來,仿佛像是遭受到上百枚炮彈轟擊一般。
兩人則是扶搖而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劍州方向飛去。
半空中。
慕容梧竹花容失色,嬌呼不斷。
“太快了,太快了,桐皇慢一點,我受不了,啊啊!!”
徽山。
牯牛大崗。
朝廷要對付徽山的消息沒有絲毫遮攔,已在整個劍州傳遍開來,而徽山上一眾客卿、軒轅子弟自然也是了解此事,一時暗流涌動,人心浮動。
說來如今徽山雖已被玉連城易名“天外天”,但慕容家族盤根錯節,經營徽山上百年,想要將一個家族徹底轉換為門派,也是需花一番苦功夫。
“敬城兄,根據諜子探報,有百余巡捕向徽山而來。”曾經的次席客卿洪驃步伐匆匆,面色焦急的趕到了軒轅敬城面前。
洪驃的實力雖次于首席客卿黃放佛,但為人豪邁有古風,人緣極好,加上精通兵法韜略,故而很受軒轅敬城重用。
“百余巡捕?”軒轅敬城手中拿著茶壺,眉頭一皺:“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父親,區區一百巡捕而已,我徽山有何可擔憂?女兒孤身便能應付數十個。”軒轅青鋒也坐在大廳中,她一襲黑衣黑裙,如一朵盛開的黑蓮,卻更襯托肌膚晶瑩如玉,皓白似雪。
“不是那么簡單。”軒轅敬城搖搖頭,看女兒一眼:“巡捕是朝廷的人,又正值關鍵時期,稍有不慎,就要被拿住把柄,后患無窮。”
心中也不由贊嘆一聲,慕容桐皇傳下的武功果然玄妙,不但讓他這女兒在短時間內有了三四品的實力,而且整個人的氣質也是一變。
以前的軒轅青鋒美則美矣,卻始終帶著一絲陰冷戾氣。現今整個人卻如新月清暉,花樹堆雪,挑不出絲毫瑕疵。
軒轅敬城道:“不朝廷想要拿下徽山,也不是那么容易。另外,我已收到傳書,‘天尊’已離開北涼,想必不日就能趕來徽山。”
“天尊要回徽山?”軒轅青鋒美眸一閃,紅暈生頰,更添三分顏色。她之所以由男裝換黑衣,便是那日一襲黑衣,風華絕代。
“嗯。”軒轅敬城點了點頭。又向大雪坪的方向望了望。
就算慕容桐皇來不及回來,這徽山可還是坐鎮了一位天象境高手。而且那位天象境的實力十分古怪,高深莫測,絕不在尋常大天象高手之下。
除此外,他壽命雖不多,但也可短暫晉升至天象乃至陸地神仙境,倒也不必太過擔憂。
洪驃卻是眉頭緊皺,已在暗中盤算是不是要悄然下山,不蹚這渾水。
就算慕容桐皇能夠趕回來又如何,朝廷若鐵了心要對付一個人或勢力,強如當年的武林圣地紫金山莊也唯有灰灰湮滅。
王老怪的武帝城之所以不受朝廷約束,不但是因為他的武功天下第一,還因武帝城盤踞東海,天高皇帝遠。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喧嘩的哄鬧聲,一名弟子沖了進來:“不好了,朝廷的巡捕來了,巡捕頭子拿著通緝令,說我們窩藏逃犯!”
“看來真是來者不善啊,走吧,我們去看看朝廷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軒轅敬城沉吟片刻,放下酒杯,率先向外行去,軒轅青鋒、洪驃緊隨其后。
徽山儀門前,隨著一眾不速之客的到來,變得喧囂吵鬧,是不是爆發出一陣爭論聲。
“大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等奉命搜查徽山,爾等膽敢違抗,是想要造反了嗎?”
一把宛如驚雷的聲音轟然炸開,瞬間就壓下了在場所有人的吵鬧:“誰再敢阻攔,視為同黨,全部按律法處置,斬首示眾,絕不姑息。”
說話之人是個身高九尺的昂揚大漢,面容隱露猙獰之色,腰懸鋼刀,氣機釋放開來,隱隱快達到二品小宗師的境界。
而隨著此人的一聲厲叱,場面瞬間安靜下來,一眾徽山弟子忍不住向后退了退,猶自帶著幾分畏懼。
軒轅敬城輕輕搖了搖頭。
如今的“天外天”是繼承軒轅家族的家底。
而軒轅家族就主要是有嫡系和客卿組成,客卿中若非是亡命之徒,不得已進入徽山,便是為了秘籍而來。要說他們有多忠心,那就簡直是在騙鬼。
至于軒轅嫡系一脈,隨著軒轅大磐幾位高層身死,剩余的人走走,留的留,也是一盤散沙。更何況嫡系中多是紈绔子弟,不成氣候。
軒轅敬城咳嗽兩聲,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才拱手一禮道:“在下徽山主事人軒轅敬城,有禮了。”
“軒轅敬城?你就是那遠近聞名,連自己媳婦都保不住的綠毛龜。”那巡捕頭目看了軒轅敬城一眼,旋即就是一陣放肆張狂的大笑:“果然書生最無用,我若是你,還不如找快豆腐撞死算了。”
“你找死……”軒轅青鋒俏臉一沉,向前踏出,渾身散發出一股奇異立場,牽扯四周空氣。
巡捕頭子不由向后退了兩步,不知為何,這氣機分明不如他的絕色女子竟給他一種危險感。
“青鋒。”軒轅敬城伸手攔下了女兒,再次看向巡捕頭子:“這位巡捕大人,說明你的來意吧,不必拐彎抹角。”
“好。”巡捕頭子冷笑一聲,掏出一張通緝榜文:“這些都是本捕頭奉命來逮捕的逃犯,麻煩把他們交出來。”
軒轅敬城目光一掃,通緝榜文上羅列了一連串的名字,絕大部分都是徽山的人,既有客卿,也有軒轅嫡系。
那羅列了一條條罪狀,讓他眉頭緊皺。
若換做原來的徽山,的確藏污納垢。
但經過幾輪清洗,留下來的人雖非屁股干凈的一塌糊涂,但最多不過是小奸小惡,尚在他的容忍范圍之中。
而這罪狀,就是將原本的無罪變成有罪,小罪變成大罪。
“你既然是徽山的主事人,窩藏逃犯,也該和我們走一趟。”
巡捕頭子面露獰笑,環顧一掃徽山上眾人,心頭暢快無比。
以前軒轅家族可是龐然大物,縱然是有嫡系弟子犯了事,他們也只能視若無睹。而若遇上了軒轅家族幾個管事人,更是要賠笑臉。
可現在,卻是狠狠踐踏在整個徽山的臉面上,這讓巡捕頭領暢快到了極點。
“對了,小美人,本官認得你,你叫軒轅青鋒。”
巡捕頭子的目光放在了軒轅青鋒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絲貪婪暴虐之意。
他衣袖一揮,掌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筆,接著就在罪狀上面添上軒轅青鋒的名字,沉吟片刻,又寫了“毆打朝廷命官”幾個字。
“好了,待會把這女人也帶上,本官要親自審問。若你識趣識趣一些,罪狀自然雖隨意勾掉,但若不懂事,嘿嘿,本官就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訓教訓你。”
巡捕頭子笑容顯得猥瑣,雖擔心得罪徽山軒轅,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日后可能遭到報復。但上頭那位答應了他,一旦完成此事,就將他調到帝都太安城。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替我爹娘教訓我。”
軒轅青鋒美眸閃過一絲殺意,繡鞋輕點,如離弦之箭般向巡捕頭子殺去。
生活在慕容家族這大染缸中,這女人從來就不是傻白甜。只是慕容家族究竟是武林世家,以武為尊,而她天資有限,故而從無驚人表現。
自得到《天魔大法》后,軒轅青鋒日夜修煉,未曾有一天懈怠,再加上有整個徽山做資源供應,以及軒轅敬城這個儒圣指點,進步速度絲毫不遜色慕容梧竹。
縱然眼前是個近二品的高手,她也絲毫不懼,反而充滿了躍躍欲試之意。
“哼,婊子找死!!”
巡捕頭子眼中爆射出一團冷厲的光芒,長刀斜飛出鞘,雙刀高舉向天,劃破長空,猛然一斬。
跟來的巡捕搖頭嘆息。
老大真是的,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如此漂亮的女人,就算是青樓花魁也比不上。就這么劈成兩半了,實在可惜得很。
他們卻不知道,巡捕頭子在軒轅青鋒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若不全力出手,下場將極為凄慘。
然而,隨著軒轅青鋒催動天魔力場,巡捕頭子就只覺面前空間寸寸塌陷,身體不自覺前傾,縱然被他穩住了身形,但這一刀的威勢卻也大減。
與此同時,一只玉手向巡捕頭子拍了過來,輕飄飄的一擊,卻凌厲詭譎,暗藏無數隱秘殺招。
砰!!
巡捕頭子頭子沒有任何懸念的被擊飛出去,更有一股陰柔纏綿的勁力侵入他的身體之中,讓他氣血翻涌,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就在巡捕頭子將要砸在地上時,一只手掌接住了他,讓他輕飄飄落在地上,并順手驅逐了那一股陰柔真氣。
“多謝大人相救。”巡捕頭子不顧傷勢的跪了下來,在他面前站著一個身穿蟒袍,無眉無須的老者。
“無妨,不過我想想你借一樣東西。”
老者一只修剪尤為干凈的右手,放在巡捕頭子的腦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就仿佛是主人在撫摸忠誠的獵犬、
“大人請說。”巡捕頭子帶著諂媚道。
“借你腦袋一用。”蟒袍老者微微用力,一顆凝滯了諂媚表情的頭顱就被他提在手中,猶自滴血不止,然后輕喝一聲:“徽山‘天外天’一眾叛賊擊殺朝廷命官,形同叛逆,殺無赦。”
接著又低頭喃喃自語:“給這些江湖人隨便按上個罪狀,一股腦的殺了就是,何必廢這么多事。”17449/10437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