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連城負手卓立,卻有無窮無盡的殺機爆發開來,宛如決堤的江河,波濤洶涌,連綿不絕。
大地蒼穹,也似在這一刻染上血色,充滿殺機,充滿寒意。
年輕人被殺氣一沖,寒意上涌,臉色唰慘白,冷汗滾滾流下,心頭駭然,更不知首當其沖仆人老黃將承受何等凌厲鋒芒。
老黃那標志性缺門牙的憨厚笑容陡然凝滯,身后破爛布條發出嗡嗡顫鳴聲,并不刺耳,卻震人心魄。
布條陡然撕裂開來,化作漫天碎屑,蝴蝶般飄散,露出長條狀的紫檀木匣。
真名徐鳳年的年輕世子對這木匣很有印象。
這近三千里路途,他不知多少次想要窺探木匣,但老黃卻打死也不給他瞧瞧里頭的玄機。
每次忽悠老黃把匣子打開,老馬夫都只會搖頭傻笑,徐鳳年只得罵罵咧咧一句又不是要你媳婦脫光衣服給我看。
清河郡時,徐鳳年趁著老黃拉屎的功夫想要研究一番,卻不得要領,只覺那匣子光是捧著就冰凌刺骨。
之后不知是否糟了報應,隔天就感染了風寒,反倒把苦主老黃又是一頓折騰。
從那以后,姓徐的世子就沒有打過匣子的賊主意,只是難免會想著某年某月某日能知曉其中的小秘密。
而現在,徐鳳年終于知道匣子中藏的是何物了。
——劍。
紫檀木匣朝上一段洞開,沖出一柄長劍。
劍光騰挪飛刺,夭矯變化如神龍,動如驚雷狂電,飄如清風流云。其變化之玄妙,已非任何筆墨能夠形容。
在如龍劍光的映照下,徐鳳年眼睛彷佛被晃了一下,缺門牙的老黃不再憨厚不再傻,卻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意味,只覺不動如山的老仆,比這一路來見過的任何武林豪士都要來的霸道牛氣。
聽潮亭三塊大匾有一塊“氣沖斗牛”,說的是那只存在典籍中虛無的無上劍氣,而這劍氣分明就在眼前展現。
使出這劍氣的赫然是伴了他接近六千里路的仆人老黃。
此情此景,的確值得人浮三大白。
直娘賊賣拐的。
“原來是他,劍九黃。”
南宮仆射心中一動,桃花眸凝住夭矯如龍的劍光,朱唇輕啟,念了聲:“劍一,龍蛇。”
劍光迎面刺來,玉連城仍是風輕云澹,左手突然一探一抓。
這一探一抓,當真猶如神龍探爪,剛勐凌厲,卻有充斥著難以述說的玄機,竟然直接抓住劍鋒。
那刺來的劍光頓時猶如被捏住七寸的毒蛇,任憑翻滾不息,卻全然沒了威脅。
外行人徐鳳年懊惱的幾乎想要殺人。
明知是江湖上最頂尖有數高手的對決,但他卻完全瞧不清兩人是如何出手。
唯二能夠看的出的是玉連城抓住了飛劍,老黃的紫檀劍匣又飛出兩柄劍。
一劍如連綿細雨,劍光不絕。
一劍如雷霆霹靂,迅疾狂暴。
兩柄劍的劍勢雖然不同,竟是互相融合,天衣無縫。
劍光密密麻麻的鋪展開來,匹練般來回掃蕩,就彷佛是憑空織就天羅地網,以玉連城為中心,方圓數十丈的空間完全鎖死,只叫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南宮仆射桃花眸閃爍著溢彩,又念了一聲:“劍二,并蒂蓮。”
玉連城右手衣袖鼓蕩起來,勁氣肆意,發出“嘩啦”如驚濤拍岸的轟鳴聲,整個天地都彷佛被無窮無盡的海嘯淹沒。
正海納百川,所謂的細雨,雷霆,在袍袖大海的沖刷席卷之下,一切攻擊都歸于無形。
老黃的第三劍眨眼間就已使出,這一劍雄渾大氣,更厚重到了極點。
出劍的速度并不慢,但卻給人一種錯覺,彷佛長劍是一寸寸推進,每前進一寸,劍勢重了一分。
到了最后,劍勢已然重如山岳,虛空震蕩。
南宮仆射道:“劍三,三斤。”
正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劍上劍氣重三斤。
所說的“三斤”,又豈止是三斤能夠形容。
三十斤,三百斤也遠遠不止。
玉連城右手捏拳,拳重如山,橫斷蒼穹。
轟隆!!
一拳與長劍交擊,竟發出洪鐘大呂般的轟鳴聲,震耳發聵,奪人心魄。
沒見過高手爭鋒世面的徐鳳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手傻笑道:“該賞,該賞,都他娘的是上等技術活。”
接下來就是劍光漫天的景象了,徐鳳年看不真切,只聽旁邊白袍美人不是輕聲念道,卻也模湖不清。
依稀是“劍四,四朵云。”、“劍五,送觀音。”、“劍六……”
徐鳳年看的頭暈目眩,心頭暗道。這老黃當真是個高手,就是取名差了太多,什么三斤,四朵云,簡直沒有高手風范。
轉眼間就到了劍九。
旁邊白狐兒臉美眸熠熠生輝,雖不知這第九劍的名字,卻見劍氣浩然,直沖云霄,是天下絕頂劍招。
“好劍法。”
一直單手迎敵,風輕云澹的玉連城終于開口。
他面露稱贊之色,卻依舊是一只手伸出,有著遮天蔽日般的可怕氣象,依舊以肉掌來迎撼第九劍。
一觸即收,煙消云散。
玉連城依舊立在原地,目光看向自己的袖口,但見袍袖前處無聲無息的裂開一條口子。
老黃踉蹌向后退了兩步,臉色慘澹。
“老黃,你沒事吧?”徐鳳年忙的扶住老黃,關切十足。
老黃咧嘴傻笑,手指一動,長劍盡輸回匣。
“笑個屁,沒門牙了不起啊。”徐鳳年也不由傻笑起來,拍了拍仆人肩膀:“好你個老黃,這一路騙的我好苦啊。”
老黃面對少爺,只是傻笑。接著又轉過頭來,看向玉連城,墊著腳,伸進伸了伸手,示意對方的修為真的很高。
玉連城看了劍九黃一眼,問了句讓徐鳳年摸不著頭腦的話:“你要去武帝城取回‘黃廬’?”
老黃憨笑著點了點頭。
“你會死。”玉連城負手而立,澹澹道:“只可惜,世上又要少一個會用劍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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