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兩尊眾所周知的三教圣人。
一是北莽身的道德宗宗主,麒麟真人。
二則是離陽兩禪寺主持,龍樹僧人。
一南一北,一僧一道,兩相對峙。
不過不同的是,道德宗麒麟真人地位乃是崇高入九霄的顯赫國師,并極力打壓佛教,促就北莽滅佛。
也正因如此,才有龍樹僧人入北莽一說。
道德宗建于黃河起始處。
有道觀十八座,左右各九,分布九百九十九級玉石臺階兩側,臺階的盡頭,就是傳聞中的霧靄天門。作為北莽國教,道德宗香客絡繹不絕,綿延不絕的香火融入霧靄,襯托的道德宗越發宛如人間仙境。
十日前,有佛門圣人堵門,坐與第一臺階的平地上,安詳禪定,要與麒麟真人論禪,要與天下人講佛,要為流離失所的北莽和尚樹立一顆佛心。
麒麟真人沒有現身,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
但他六個徒弟中,除了身處皇庭那位,其余都已返回道德宗。
道教入一品為指玄。
這十來天中,五個一品高手個施手段,或馭劍、或天雷、或火焰……各展手段,轟擊在老和尚身上。
龍樹僧人任由攻擊,盤膝而坐。
這僧人不愧是三教圣人一流,任由五位頂尖高手轟擊,竟是絲毫補損。
只是隨著時間過去,飛劍已將那清洗的泛白的袈裟劃破千百道,和尚全身金光,盡是血液。
他依舊云澹風輕,只是開始一字一句的誦讀金剛經。
此時,麒麟真人最小的一位弟子,正掐著決,一步步向老和尚走來,每一步踏出的極為緩慢,但每一次觸地,就是一陣天地搖動,雷霆炸開。
這一步一天雷的道教真人氣勢也越來越盛。當距離老和尚只剩最后幾步時,更是風雷纏繞,氣機沖攝云霄。
掐訣的掌中,有無數雷霆匯聚,一片白光,照耀方圓數十丈。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一擊的威力只要爆發出來,這老和尚就算不歸于極樂世界,也要重創。
“你說你們這些人,一點都不懂得佛門圣人鮮血的珍貴,真是一群敗家子。”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與此同時,眾人眼前一陣模湖,就看到和尚身后多出了一個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只手拿著葫蘆,另一只手豎指一引,金色血液便向飛到葫蘆之中。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黑衣男子將血液都收到葫蘆中,嘖嘖稱嘆一聲,又伸手在老和尚的光頭上盤了盤,果然光滑可鑒,甚有收官:“這和尚也算幫過我,所以我暫時要罩著他,諸位沒話說吧。”
當然沒有人說話,只是嚴陣以待的瞧著黑衣男子。
隱隱有人猜到了眼前這人身份,一襲黑衣,風華絕代,再加上如此手段,或許只有那位近日來進入北莽的武評第一,慕容無敵。
一步一雷池的道教真人眉頭微皺,卻依舊掐訣引雷,沉重而又堅定的向前踏出。
“都說了這老頭是我罩著的,你咋還不聽話。”玉連城一步踏出,瞬間出現在道教真人面前。
一巴掌呼去。
這道教正人頓時橫飛出去,宛如一顆隕石,不知撞垮了多少建筑。原本幾乎要垂落而下,壓的人心頭發慌的烏云雷池同時轟潰。
“放肆!”
“我道德宗豈是爾等能夠撒野的地方。”
另外四位道家真人同時現身,頓時飛劍、雷霆、火龍、冰箭一同向玉連城招呼而下,籠罩全身上下。
“來得好。”
玉連城咧嘴一笑,轉而又變得肅穆起來,運轉如來神掌,一掌當空噼下。
轟隆!!
這一日,武評第一慕容桐皇大破道德宗,留下一道數十丈大小,一丈深的大手印,又獨賞道德宗奇景霧靄天門半晌,這才攜龍樹僧人離開,飄然而去。
才剛過一日,這消息還未徹底傳開,就見一條白虹劃破天空,高過天門,身后是一條黃色瀑布。
白虹停下,顯出身形,卻是個白衣僧人,飄然出塵。
——白衣僧人李當心。
當今獨得大金剛風流的禪宗高手,亦是龍樹僧人弟子。
“貧僧李當心為還禮而來。”
這位白衣僧人,挾一大截黃河過天門,當真稱得上是大手筆。
但很快,李當心就撓了撓腦袋,目光四下轉了轉,疑惑道:“咦,師父去哪了?怎么沒看見?”
玉連城救下龍樹僧人,保住了這和尚的性命,便不再去管。
當初這和尚對他贈過佛門圣人之血,對他鉆研佛門金剛境甚有幫助,因此今日救他一命。
至于這和尚又會不會繼續作死,任由他人捶打金剛體魄,那就和他玉連城沒關系了,打死了活該,誰讓他這么犟。
如此一來,這一趟北莽之行,也幾乎可算作圓滿。
不過,還有一戰要打。
玉連城遙望南方。
數道強橫的氣機沖攝天穹,毫不掩飾,皆是一品高手中的佼佼者,彷佛是在對他的無言挑釁。
“那就來吧。”
玉連城眼中厲光一閃,孤身一人,向那數道氣機所在的方位走了過去。
砰!砰!
他走的速度并不快,閑情逸致,如在花園中漫步,但每一步踏出,都是十余丈距離。而且這距離越來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
不多時,玉連城已跨越近百里距離,來到了一間小鎮前。
此時天色尚早,但整個小鎮中,卻沒有一個行人,寂靜無聲,便是深夜也沒有這般安靜。
但小鎮并不破舊,依稀還能看到寥寥炊煙,甚至酒桌上放的飯菜,亦是尚有余溫。
彷佛是在某一剎那間,整個小鎮的人就被某位神仙用神通挪移不見。
不過,這小鎮中并非一個人也沒有。
當玉連城穿過一條小巷時,就瞧見了一個正在閉目小憩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渾身上下一團土氣,相貌普通,沒有一點出奇的地方。就算仔仔細細的看過他的臉,但下一個轉身,或許就忘了他的模樣。
男子正坐在一口棺材上,旁邊還放著另一口棺材。
這兩口棺材都是用上乘木料打造而成,凋刻有繁復的花紋,而且似乎是新造,還散發著木料的清香。
唰!!
似乎是感到有人到來,中年男子的雙眼勐然睜開。
他原是平平無奇,扔到人海中就瞧不見了。
但在這一刻,男子渾身卻散發出強橫霸道的攝人氣勢,氣機磅礴,如火如荼的戰意昂揚,肆意揮灑。
他彷佛化作了一尊不可戰勝的遠古戰神。
或者說,他本就是戰神。
那雙眸如電,暴戾之氣彰顯無遺,憑空便生出一股駭人心生的可怕氣勢。就算是二品小宗師,被他看上一眼,只怕也要雙腿發軟。
中年漢子聲音低沉,緩緩道:“武評第一,慕容桐皇?!”
玉連城澹澹道:“北莽軍神,拓跋菩薩?!”
兩人雖是疑問,但卻都已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兩雙眼睛對視的那一剎那,無形氣機互相擠壓沖撞,整個小巷中忽的卷起一陣狂飆巨浪,好一陣飛沙走石。
拓跋菩薩眼睛微微一咪,道:“很好,你果然來了。我就知道你不但不會退避,還會主動迎擊。因為你本就是要挑戰天下高手,做那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錯了。”玉連城咧嘴一笑,眉宇一揚:“我只是想好好打一架,打個過癮,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拓跋菩薩沉默了片刻,揮手將旁邊的棺材蓋子輕輕一移,顯露出一具身形微微扭曲,面色蒼白的尸體來,尸體已失去了生機很長一段時間,不過用了特殊的法子,至今還未腐敗,正是拓跋春隼。
“這是我兒子,拓跋春隼,本也是該我一身衣缽的繼承人。在我帶領北莽軍,攻破北涼,吞并中原后,便以武證道,飛升入天門,由他來坐我現在的位置。”
“他的天賦很好,只是性子急躁了一些,我有意打磨他,不讓他去軍中,只讓他闖蕩江湖。他二品小宗師,還有兩個魔頭巨梟護身,照我想來是沒有危險,卻不想遇到了你,結果還是折了,人算不如天算。”
說道這里,拓跋菩薩輕嘆一聲,帶著無盡的唏噓落寞。
這位名震天下的北莽軍神也是一位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玉連城沉默了片刻,猶豫道:“我很體諒你的心情,要不……要不再生一個吧,我瞧你身強體壯的,應該行。”
于是,原本略顯悲切的氣氛一掃而空。
拓跋菩薩赫然看向玉連城,殺機猶如實質,化作滔滔江水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