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太安城。
巍巍天下中樞的太安城,乃當代天下第一興勝繁華之地。
一個白須白發,身材高大魁梧的匹夫步入太安城中,漫步而行。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紅樓畫閣,人聲喧囂,凋車竟駐,駿馬爭馳。其中不乏佩刀帶劍的武林人士,卻也沒有多少桀驁不遜之色。天子腳下,誰敢放肆?
魁梧匹夫無敵天下一甲子,卻也自困武帝城一甲子。
此次前往太安城,原本以他的腳力,全力奔赴,也不過是一兩日的時光。這一路緩步而行,欣賞天地間之美,俯視皆景,對天地有了新的感悟,故而來的晚了一些。
他隨意欣賞了一番帝都風光,魁梧匹夫選了一家酒樓住下。
在酒樓中尋了個偏僻角落,喝幾杯清茶,用些飯菜。
酒樓中,人聲嘈雜。這段日子里,太安這座中天之城熱鬧的無以復加,接連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大家自然是議論紛紛。
先是宋老夫子一家慘遭波瀾,幾乎一夜之間便大廈傾覆,大多都是替宋老夫子不值當,留下奏章秘本求一份青史名聲,自己氣死了不說,宋二夫子和小宋家小雛都被一摟到底。
一家老小卷鋪蓋離開京城,當時送行之人,浩浩蕩蕩有兩千多人。
宋家失勢之后,緊接著就是藩王循例入京這件壯闊的大事了。
膠東王趙睢首先入京城,淮南王趙英緊隨其后,接下來是新任的廣陵王趙權,靖安王趙珣和燕敕王趙炳。這讓宗藩府以及禮部的高官忙的焦頭爛額,估計都足足都清減了好幾斤肉。
但真要說起轟動之大,還要算北涼二郡主和白衣兵圣入城。
這兩位都是單人單騎入京,一前一后,可引起的轟動之大,其余五位藩王加起來都遠遠比不上。
首先是二郡主徐渭熊,由于北涼王徐驍在大半年前才入了京,此次由后輩代他入京,也在意料之中。
藩王入京都是意義重大,來的幾乎都是藩王和將繼任的各位世子殿下。此趟入京的該是那叫徐鳳年的紈绔才對,怎么會讓一個女人來?徐驍那死瘸子吃飽了撐的,要將一個女人推為北涼王?
再加上徐渭熊才華橫溢,不僅在文評中榜上有名,更把胭脂評副評的頭名桂冠收入囊中,在民間很有名氣。故而入京之時,引起不少人駐足圍觀。
那二郡主徐渭熊腰挎古劍,昂首挺立,目光鋒銳。雖只是中人之姿,但那種風姿氣度,卻不輸于天下任何男子。
一時間,也不知折服了多少男兒。
有這般風姿氣度,就算容貌尋常,也遠勝世間絕大部分女子。
在然后就是那個不是藩王猶勝藩王的陳芝豹,白衣白馬,一桿梅子酒,哪怕是那些原先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北涼久敵,親眼見過后,也被其無雙儒將的氣度深深折服。
據傳入城那天主道兩旁不知多少女子尖叫發狂,精明的賣花小販更是賺的錢囊鼓鼓,也不管是否認得那白衣男子,只要往死里吹捧幾句好話,保準能從大家閨秀和富家千金手中騙來銀錢。
不過陳芝豹這趟入京還是并不完美,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好吧,這插曲可能并不小,后續的波瀾至今依舊持續。
當日,在白衣陳芝豹入城不久,人群還未散去,又有兩人飄然而至。
那是一男一女,均是傾國傾城之姿,容貌更有八九分相似,但卻絕不會將他們弄混,因為兩人有著迥然不同的氣度風貌。
尤其是那黑衣男子,超然出塵,俊美如妖,配合著那風華絕代的氣度,殺傷力難以計算。眼波流轉間,被他那好似蘊含春風與秋水的目光掃到的幾個女子,竟是當場就暈了過去。
于是原本圍觀白衣陳芝豹的人,紛紛朝城門涌了過去,險些造成踩踏事故,讓那位白衣兵圣入京的光芒頓時變得暗澹起來,成了配成。
而一男一女入城之后,卻是飄然不見,失去了蹤影,讓不知多少女子哀婉嘆息。
那兩人雖未道明自己的身份,但幾乎所有人都猜得出來,那是慕容姐弟。
除了這一對姐弟,只怕全天下也找不出有如此傾國容貌的姐弟來。
而這兩位,在民間的人氣可一點都不比陳芝豹差。
尤其是慕容桐皇,那可是前無古人的慕容雙魁,武評第一,胭脂評第一。
別的不談,但是那一張臉,就足以讓天下無數女子為之癲狂。
也正因如此,整個太安城還掀起了一陣“尋魁熱”。
只可惜,目前依舊沒有人能查到慕容雙魁的住處。
而正因那驚鴻一現,這太安城中也不知有多少貴婦姑娘為之魂斷,整日倚窗而望,空自嘆息。
所幸,當日有不少人瞧過慕容桐皇容貌,長安城內也不乏鼻子很靈的商人和技藝精湛的畫師。
于是這場風波不久,自帶慕容雙魁畫像的扇子、紙扇等就相關問世,一時太安扇貴。說書先生也不甘示弱,將慕容桐皇相關事跡翻來覆去的說上好幾遍,每一遍都能賺的盆滿缽滿。
朝廷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慕容桐皇就在太安城中,武皇帝的威懾力,可不亞于那金鑾殿上的真龍皇帝。
聽得四周人侃侃而談,魁梧匹夫澹澹一笑,繼續對付眼前的飯菜。
當然,京城的熱鬧原不止于此。
旁邊一桌有人道:“王兄,你剛來太安城,可知京城最引人矚目的劍客是誰?”
“京城第一劍客祁嘉節跟白江山這對久負盛名的老冤家?”
“不對,再猜。”
“被譽為‘美人如玉劍如虹’的胭脂評第三陳漁?”
“那算是老黃歷了,再猜?”
“不猜了不猜了,快說,別賣關子。”
“是一個先前沒有半點名聲的游俠兒溫華,此人先找上吳家劍冠吳六鼎,看似撿軟柿子捏,繞過吳六鼎挑戰他的那名女劍侍,不想兩人皆是一戰成名。”
“那叫翠花的劍侍用出了老劍神李淳罡的兩袖青蛇,而游俠兒也只了兩劍,卻頗為不俗。后來又和祁嘉節白江山打了一架,雖都輸了,卻是雖敗猶榮。每次都是兩劍,懂行的人都說那兩劍堪稱劍道巔峰。”
“這叫溫華的游俠兒過兩天還要找女劍仙陳漁比劍,如今已有賭坊開下來盤口,賭那溫不勝這次是不是還是出兩劍就輸。”
“哈哈,有趣,兩日后我有空,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瞧瞧。”
“兩劍?”魁梧匹夫沉思了片刻,感嘆道:“雖然不喜歡黃龍士那家伙,但他當初將氣運引入江湖,這些年江湖的確是出了不少高手,而且這個叫溫華的小家伙,多半也和黃龍士有關。”
雖只是只言片語,但這位天下第二聽得出來,那兩劍是化繁為簡,將萬千劍招熔于一爐。
若他能夠再將兩劍化作一劍,那也就真正算得上是頂尖劍客了,無論對誰就是一劍,一劍分勝負,定生死。
而這樣的一劍,天下只怕沒有多少能接的下。
由詭入道,感覺有點黃三甲的意思。
當然,這也只是魁梧匹夫的猜測,他也沒有真正見過溫華的劍,或許那只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家伙。
這時,有人急匆匆的趕入客棧中,小聲討論道:“聽說沒有,國子監的太學生去找北涼二郡主的麻煩了。”
“哦,怎么說?”
“北涼本就不得人心,這次入京面圣,各大藩王親自,甚至還帶上了各個世子。可北涼蠻子竟只讓一個女人來,簡直就是無禮至極。圣上大度,不多做計較,但國子監的太學生可是群情激奮,認為北莽不講禮節規矩,如今正要找二郡主理論。
你是不知道,浩浩蕩蕩的不知幾百幾千人,只怕國子監的人去了大半。只可惜,國子監的太學生是直接堵在退朝后的御道上,不然咱們可就有熱鬧看來。”
“嘖嘖,我可是聽說那位二郡主不是世子徐鳳年那草包,文采武功在年輕一輩中都極為不俗,就連我這個莽夫都知道一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嘿,怕什么,大庭廣眾之下,難道她還敢殺人不成?而幾千個太學生,她就一張嘴,再厲害也編不過。”
“聽說慕容桐皇和北涼關系極好,如今他也在太安城里,難道國子監就不怕惹了這位慕容無敵?”
“嘿,誰知道,這群太學生一向是無法無天,上次……”
“噓,噤聲。”
魁梧匹夫聽了心頭一動,又扒拉兩口,結賬出門,隨意打聽了一下皇宮的去路,便朝這個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