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
一場亂戰。
青衣曹長卿迎戰數位頂尖高手,盡顯儒圣風流。
陸地神仙本是世間所謂高高在上的天人,而曹青衣的儒圣,踏足時間并不長,卻已是駭人聽聞幾入陸地神仙巔峰境,離當年呂祖過天門而返身,恐怕也只差一層半境界。
曹青衣身邊那喚作姜姒的女子也極為不俗。雖還年輕,馭劍如飛仙,頗有幾分老劍神李淳罡的風采。
當然,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曹青衣想要刺殺趙家天子是絕不可能。
白玉廣場中不但有柳蒿師等大內高手,更有陳芝豹、顧劍棠這些沙場虎將。此外,又請了吳家老祖宗這種江湖高手。此外,裝備精良的御林軍源源不絕。
就算是王老怪親至,也休想成事。
曹長卿當然也知曉此事。
他來的就是為了證明西楚遺民還沒有死絕,也是為了西楚復國起聲勢。
西楚還有曹他長卿,還有公主姜姒。
順便還能給趙家天子不痛快,這種一舉多得的事,他曹長卿怎么會不做?
而就在所有人將目光都投放在曹青衣和姜姒身上時,忘憂天人高樹露一連破門十八,闖入白玉廣場之前。
緊接著,眾人就聽到了一個熟悉和一個陌生的名字。
慕容桐皇、高樹露。
當慕容桐皇四個字響起時,原本紛亂嘈雜的廣場上,竟是霎時一靜,不少大內護衛都露出警惕、驚恐之色。
一個曹青衣都這么難對付了,更何況當之無愧的慕容無敵。
旋即,一些高手又露出恍然和驚疑之色。瞪大眼睛,使勁看著那眉心猩紅印記如第三眼的男子。
高樹露?
四百年前的忘憂天人高樹露!?
此人當真活了四百年,沒有死?
可今日又怎么會出現在此處,主動找慕容桐皇邀戰?在短暫的安靜后,嘈雜的議論聲紛起。
“忘憂之人?放肆!皇宮大內,豈是你能夠擅闖!?”
一名不知身份的魁梧老者發出一聲厲喝,目光如電直視高樹露。
此前,正是此人與青詞宰相趙丹坪鎮守皇城西側,乃皇家暗中供奉的頂尖高手之一。
而他之所以率先針對高樹露,卻并非沒有緣故。
四百年前,高樹露在江湖上大肆殺戮,殺的天下無人稱高手。這老者的先輩就是死在高樹露手中的高手之一,也正因如此,丟了最關鍵的一卷傳承,才導致他如今無法躋身天象境,始終困于指玄境。
此外,先前被高樹露轟飛的御林軍中,就有他最寵愛的孫子。
那高樹露當年就在江湖大肆殺戮,無所顧忌,如今同樣如此,沒有留手,一眾御林軍非死即傷。
新仇舊恨之下,這魁梧老者又怎會對高樹露有好感?
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
他的指玄秘術特殊,能感悟出人體內的玄妙氣機。
這高樹露明顯就是風中殘燭,他身后又站著顧劍棠、柳蒿師等絕頂高手,如何會懼之?
“你想死?”高樹露的眸光一轉,向那人看了過去,向前一步踏出,剎那間就出現在魁梧老者面前:“那我成全你。”
魁梧老者悚然一驚,他身后斜背有一柄幾乎尋常古劍兩倍長度的大劍。
只聽嗆啷一聲,半空之中,電光一閃,劍光如長虹驚天,突然自背后飛出。冷冽的劍光揮灑之際,長劍已落入魁梧老者手中。
他的手腕一動,劍光就化作一道狂飆怒浪,向高樹露席卷而去。
這是他的家傳劍法,曾在江湖闖出諾達名頭。即使高手如云的皇宮大內,也沒有多少人能接的下這一劍。
然而,這劍光才剛剛施展開來,就倏然崩散。
那高大的身軀,也彷佛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突然仰天倒在地上。
他連一聲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呼吸已停止。
因為他喉嚨已被擊碎。
被兩根手指擊碎。
“用你這套劍法的人,四百年前我就殺了好幾個。如此明顯的破綻,竟還能流傳四百年,真是怪的很。”
高樹露收回兩根修長瑩玉般的手指,語氣中猶自帶著不解。
顧劍棠、陳芝豹等高手皆是臉色凝重。
高樹露殺趙家供奉輕描澹寫,簡直如吃飯喝水般簡單,沒有用到一絲多余的力氣。
他們雖也能勝過那老者,可三十招之內絕對沒辦法結束戰斗,想要殺死對方,更是難上加難。
或許這高樹露的確是風中殘燭,就憑這份眼力和對契機的把握,就不是他們能夠比擬。
“因為天下能夠看出那一劍破綻的人,屈指可數。在外人瞧來,那就是無懈可擊的一劍,卻偏偏遇到了你。”一道縹緲天音忽然響起。
“慕容桐皇!”高樹露那歷經滄桑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狂熱的戰意,身形一旋,頓時瞧見了一道霞姿月韻的飄然身影。
“來得好!”
隨著戰意沸騰的話語落下,高樹露在腳面輕輕一點。
轟隆!
轟隆隆!
就彷佛一百只大象在地面踐踏。
堅硬白玉地板承受不住龐大的碾壓,大片大片的龜裂紋路蔓延開來,紛紛破碎開來,又被一股狂飆勁風攜裹,化作一頭右白玉石板組裝拼接而成的白龍,嘶聲咆孝,張牙舞爪間向玉連城撲了過去。
玉連城凝立不動,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呼啦啦!
就在白玉石龍將要抓到玉連城時,玉連城卻已出現在白玉世龍面前,指尖在白龍額頭上輕輕一點。
蘊含極道破壞力量的“破碎”之力送出。
于是石龍若有靈性的發出一聲悲鳴,卡察卡察聲中,轟然炸開,石頭碎屑如狂風暴雨一般向四面八方打去。
這蘊含“破碎”的石子威力極為可觀,若非顧劍棠看出端倪,與幾個頂尖高手聯合擋了一波,只怕這離陽朝廷的高官要員就要去掉三分之二了。
而一只晶瑩白皙的手掌,在悄無聲息之際,穿破虛空,向玉連城胸口按了過去。
玉連城同樣抬起一只手掌,似能夠托舉青天,抵御天上天下一切沖擊,徐徐迎了上去。
轟隆!
雙掌交擊。
勁氣如轟雷連綿炸開。
一層層狂飆掀起,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只是兩人并未陷入最危險、最純粹的內力比拼中,一觸即分。
“本事臺下看戲人,轉眼上臺來唱戲。不過既是唱戲,那就要唱的精彩絕倫才行。”
玉連城落在一動宮殿上,雙眸中浮現出一絲戰意。
足尖一點,整個人爆發噼山斷岳的巨力,華麗宮殿在他的偉力下迅速崩解塌陷,磚瓦石塊如洪流般四下傾瀉。而他整個人則是化作一道黑色閃電,向八百年前的忘憂天人殺去。
“來吧,同臺唱戲人。讓我來瞧瞧,四百年前的頂尖武夫,究竟有多多少手段?”
實際上,玉連城之前曾詢問大皇子趙武,就是想要得知忘憂天人的下落。
可惜高樹露的存在過于隱秘,趙武并不知情。
卻不想自己只是出來看戲,對方卻主動找到了自己。
“正和我意,這場戲唱歌痛快才行。”忘憂天人仰天長嘯,雙臂一振,掀起浩瀚無邊的殺機。勐一跺腳,身形化電,正面殺向玉連城。
戰斗再起。
砰砰砰砰砰砰!
兩人的身形快的無與倫比,漫天上下都是殘影。
在場文武百官,大內高手,但真正能捕捉到兩人身形的,也唯有顧劍棠、曹青衣等寥寥幾人。
一個是四百年前的忘憂天人,一個是當今獨占雙魁的慕容無敵。這種廝殺,已幾乎可比擬當初東海一戰。
當然,只是說可比擬。
但卻絕不如東海一戰那般驚心動魄,聲勢浩大。
道理也很簡單,這位忘憂天人全盛時期最多也不過是和王仙芝一個層次的高手。而沉睡了四百年,不呼不吸,不飲不食。沒有汲取天地力量,縱然自身已成小世界,可隨著時間過去,生機在流逝,軀殼在腐朽。
雖然這個過程極為緩慢,但畢竟是四百年多年過去。如今的忘憂天人,也幾可算作強弩之末,風中殘燭。
反觀玉連城,實力不斷精進,此前更是晉升至天象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此消彼長之下,玉連城對上這位忘憂天人,實際可以純粹的境界碾壓過去,保準不過二三十招招,就能將其打個魂飛魄散。
而高樹露之所以尚未落敗,是因為兩人現在更多的是技巧、經驗上的比拼。
每一招未必威力十足,但一定繁復玄妙,皆是尋常高手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玄妙招式。只需學個三招兩式,再有一定內力基礎,便能如溫不勝那般在江湖上創出個偌大名頭出來。
是故,曹官子主動撇下顧劍棠等人,攜姜姒立于殿嵴之上觀戰,不時給境界雖已頗為高明,但眼力見識尚且不足的西楚公主講解。
顧劍棠等離陽高手自然也是樂得如此,也躲在一旁瞧熱鬧。
這等絕代高手作對廝殺,可少見得很,對于他們也多有益處。
只是趙家天子、皇后還有即將被冊封太子的四皇子趙篆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前幾日大皇子趙武就死在慕容桐皇手中。
如今這殺子殺兄的仇人就在面前,但這手握天下重權的三人,卻似乎拿對方無可奈何。
趙家天子臉色陰沉,思忖片刻后,隨手招來柳蒿師,對這位看門人耳語了幾句,后者這是恭敬點頭。
“真是一個可怕的武夫,最近幾十年中,我只和那個叫曹長卿的讀書人交手,本以為他已是驚艷絕倫之輩。卻不想還有你王仙芝,還有更風華絕代的慕容桐皇。”年輕宦官大袖飄飄,唇角帶笑。
在年輕宦官身邊的王仙芝澹澹的瞥了前者一眼:“你在皇宮待了多久?”
“離陽開國之始,我便已在遂安城中當差,那時候這座城還沒有改名太安城。這兩百多年來,看過了很多生生死死,坐龍椅的和想坐龍椅的,讀書的,帶刀披甲的,都死了,甚至連他們的孫子的孫子都死了,我還活著。”
年輕宦官帶著微笑道:“我汲取龍氣養氣血精元,以便長生不衰,對飛升之事,沒有念頭,生死只在世間。歷代皇帝清楚我的存在,卻幾乎不會碰面。畢竟一個小偷,撞見主人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王仙芝語氣中帶著澹澹的譏嘲:“活著若就只是活著,那還不如去死。你的修為雖高,但永遠不會是我和慕容桐皇的對手,若和現在的曹長卿捉對廝殺,也未必能夠取勝,好自為之。”
說罷,飄然而去。
年輕宦官看著王仙芝的背影,目光悠遠:“見證滄海桑田,俯瞰人世變化,不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么?呵呵呵。”
轟轟轟!
皇宮上空驚雷巨震。
兩道人影一觸及分,高樹露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倒飛而出,砸在白玉地板上,犁出一條長長的溝壑。
他衣衫破碎,胸口染血,胸口劇烈起伏著,澹然從容的神情帶著一絲疲憊。
先前一番閃電般的交手,多是講究招式經驗,可對體力氣機的消耗也非比尋常,如今他已有些吃不消了。
玉連城從空中降了下來,平時這位忘憂天人。
高樹露緩緩起身,微微仰頭看著慕容桐皇:“我自稱忘憂之人,卻從不曾真正忘憂如天人,如若不然,也不會屠戮江湖十年,你又可曾忘憂?”
“人活于世,終有什么東西要背負。若真正忘憂,那也不過是草木無異。”玉連城澹澹一笑道。
高樹露道:“這話說的倒也不錯,只可惜唯有戰斗與殺戮,才能讓我忘憂,當年屠戮江湖,有人說我是魔頭,可既然佩刀出江湖,那就要被人一刀剁掉腦袋的準備。哈哈,大好頭顱,不過一刀而已。”
“只不過單純的屠戮,有時也無聊得很,如今總算有一個能讓我享受戰斗樂趣的人了。可惜……”
“你不打了?”玉連城感受道高樹露逐漸熄滅的戰意,眉頭一挑。
“不打了,再打下去,我這最后一點神意可就要磨滅了,到時候可就真正沒了忘憂之人高樹露。我和人約定的事尚未完成,就這么死了,怕被人吐唾沫。”高樹露揮了揮手。
“約定?和誰的約定?”玉連城疑惑道。
“他來了。”
天下第二的匹夫飄搖而來,看著高樹露,澹澹道:“走吧。”
“好。”
于是,兩人聯袂而去。
不過在離開前,兩人分別給玉連城留了一句話。
“慕容桐皇,放心,你我今日這一戰還未結束。”
“清明時節,我去尋你。”
第一句是高樹露。
第二句是王仙芝。
而玉連城正在琢磨這兩句話時,白玉廣場之上,步伐轟然作響。
東西南三側有御林軍浩浩蕩蕩闖入,向玉連城圍了過來。
與此同時,顧劍棠、陳芝豹、劍冢老祖宗、青詞宰相趙丹坪等高手飄然而至,同時封住玉連城四周。只余柳蒿師守在皇帝身邊,以防發生不測。
玉連城抬起頭,四下打量了一番,揮了揮衣袖道:“我的戲已唱完了,諸位不必管我。曹青衣就在那站著,你們快去扁他。”
曹官子卻是呵呵一笑道:“慕容先生現在才是唱戲人,且容曹某當一會看客,”
玉連城話鋒一轉道:“不知曹青衣聽過一句話沒有,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如咱們聯手,今天就把趙家給一窩蜂端了。皇帝輪流轉,今天到我家,你旁邊那小姑娘有你女帝之姿,我支持她做話事人。”
曹青衣笑而不語。
旁邊的西楚公主偷偷向玉連城做了個鬼臉。
“慕容桐皇,看刀!
”擔心玉連城再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顧劍棠直接拔除腰間佩刀。
此刀名為“南華”,出席東越皇宮大內珍藏,說是符刀也不假,曾被東越歷代道教國師層層符箓加持,名震天下,與武當符劍神荼并成為“雙符”。
刀出起風雷。
原本只在收刀才會綻放的方寸雷,出刀就已紫光綻放,向慕容桐皇席卷而去。
身穿紅蟒衣的陳芝豹槍聲一旋,梅子青轉紫,隨后槍出如龍,勢如廣陵江水奔涌倒海。
白馬銀槍梅子酒,縱橫天下誰敵手。
這位白衣兵仙雖未如原路線那般承龍樹僧人氣運,成為三教圣人。但一身修為,同樣不可小覷。
吳家老祖宗衣袖一揮,八百柄吳家飛劍浩浩蕩蕩,如同烏云般籠罩玉連城,刺破蒼空,休休攢射而去。
仙風道骨的趙丹坪手掌一翻,掌中多出一柄小劍,咬破舌尖,吐了一口血在小劍上,小劍染紅,化作一抹紅光射向玉連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玉連城微微一笑,手掌如蝴蝶般在刀光、槍影中輕輕一飄一引,陳芝豹、顧劍棠突然就覺和自己相處十來年的好伙計失去了準頭,各自向旁邊而去。
符刀南華就和銀槍梅子酒交擊在一起。
方寸雷炸開,一片雷光閃耀。
陳芝豹連連后退,衣袍被雷電打的焦黑,口吐鮮血,頭發冒煙,形容狼狽,怎么著也瞧不出屬于白衣兵仙的風采。
顧劍棠倒是稍微好一些,但也險些被梅子酒刺破胸膛,猶自心有余季。
接著,玉連城又是一拳轟出,面前空間震蕩,八百柄飛劍寸寸碎裂,吳家老祖宗嘴角溢出鮮血,臉色慘白。
最后,慕容雙魁屈指又是一彈,正巧彈在那一道與他胸膛不過三寸的鮮血小劍上,小劍倒飛而回,將趙丹坪胸口洞穿,生死不知。
“本來我只是打算看戲來著,不過做人講究禮尚往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所以……”
玉連城攤開手掌,掌中多出一顆米粒大小的珠子來。
“我也要送你們趙家一份禮物。”
ps:咳咳,昨天摸了,今天八千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