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劍山莊前。
一只毫無瑕疵的手,掀開了車簾。
手指修長,想來無論是用刀或握劍想來都很適合。
而且瞧得出,這是一只男人的手,較為寬大,充滿力量感,彷佛能夠將天地萬物都把握在一手之中。
首先下來的卻不是這只手的主人,而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碧裙飛揚,烏發如瀑,小小的臉上看著分外白皙,甚至帶著病態的蒼白,嘴唇微抿,十分嬌柔可愛。而更引人注意的,則是女孩懷中的刀匣。
——發光的刀匣。
一個發光的刀匣,本就令人驚奇。更可怕的是,這刀匣之中,透露出一股仇天恨地的戾氣,不知是內里封存了何等可怕的邪兵兇器,才能有如此戾氣。小女孩也似正因為無時無刻不抵擋這一股戾氣、兇氣,才顯得臉白。
而先前從馬車中發出咆孝的存在,也似乎正是刀匣中的可怕神兵。
緊接著,那一只手的主人也緩緩步出,一身黑衣,容貌俊美,氣度更是超凡脫俗,不似凡塵眾人。
這般風度神采,可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當對方目光掃來時,傲夫人等竟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彷佛對方是居于九天之上,俯瞰而下,而那一雙深邃的眼眸,更是讓他們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洞徹無疑。
在這人的目光之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唯有把頭顱深深的低下,以示臣服。
傲夫人強行壓抑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再次欠身一禮:“妾身見過玉城主,廳內早已備好宴席,特為先生接風洗塵。”
玉連城的目光在傲夫人身上一掃,對方雖已嫁人生子,但卻也不過二十五六,芳華正好,年齡和顏盈差不多,而身材較之顏盈,似乎還略顯豐盈一些,只是風姿稍有不及。此時微微躬身,更將羅裙內的曲線顯露無疑。
面上那一層薄紗自是遮不住玉連城的目光,因此他很快就收回目光,心中輕嘆一聲,澹澹道:“不必了,我便開門見山的說吧,這一次我來拜劍山莊,是有事相求,想讓你們為我鑄就一把寶劍。材料我是自帶的,不過還差一樣,就在你們拜劍山莊中,以夫人雅量,想來不會吝嗇。當然,鑄劍山莊的規矩我懂,該付的價錢一定不會吝嗇。”
“能為玉城主鑄劍,是我拜劍山莊的榮幸。”
轟隆隆!
傲夫人的話音甫落,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震顫滾壓而來。
只見一隊騎士馳騁,直往拜劍山莊,馬背上的盡是體魄強悍的騎士,衣服上有“拜劍”二字,顯然也是拜劍山莊門下。
“哈哈,夫人,所需的寒奇之鐵我已尋得,提前回來了。”
為首之人是個高大魁梧的壯漢,滿面兇戾之氣,唯有目光移至傲夫人身上,才會流露出一絲柔情。
傲夫人峨眉微蹙,劍魔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劍魔便是拜劍山莊武功最高之輩,在江湖上惡名昭彰,好色殘暴,但一手斷脈劍氣也是赫赫有名的絕技,純已武功而論,并不在那些大門大派的掌門之下,也正因如此,才能支撐起日漸衰頹的拜劍山莊。
此人雖性格狂戾,但卻對傲夫人言聽計從。
數日前,為完善絕世好劍,外出尋寒奇之鐵,本以為至少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返回山莊,不想途中偶得奇鐵,今日就回來了。
“而乃何人?”
劍魔躍下來馬,目光移至玉連城身上,眉頭微皺。誰讓玉連城相貌英俊,而且現在距離傲夫人很近,不由讓他心頭微有醋意翻涌,無名火升起。
“劍魔師父,此人……此人就是玉連城。”
傲天一瞧見劍魔,心頭就松了一口氣。他從小就沒有父親,全靠劍魔一手支撐拜劍山莊,隱隱對他有幾分孺慕之意。
玉連城雖足夠超然,但并未瞧見具體手段。而劍魔的強大,卻在傲天心中是根深蒂固。在那一手斷脈劍氣之下,就沒有人能夠存活下來。
一聽到“玉連城”三個字,劍魔眼前一亮,旋即哈哈一笑:“玉連城,你的驚惶榜令天下震動,但在我瞧來,卻也不過如此,至少有一個缺漏。”
“哦?”玉連城澹澹道。
“那就是少了我那足以與天劍媲美的斷脈劍氣!你且瞧瞧。”劍魔哈哈一笑,手指向玉連城一探,勐然射出一道斷脈劍氣。
這斷脈劍氣乃是他享譽江湖的絕技,凝氣與指,以劍氣輔助爆射而出,便是堅硬的大理石,也能劍氣洞穿。而劍氣無形無質,手指一動,就是一道劍氣,殺人無形,也難怪他如此囂張。
只可惜,這劍氣方玉連城三尺之地,在空化作一道波紋,就消弭無形。
“與天劍媲美?”玉連城就彷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露出譏嘲的笑容:“就你這斷脈劍氣,不過三流貨色,而你如今的名聲,只能說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罷了。”
“小子,我瞧你是活膩味了!”劍魔聞言大怒,五指張開,將全身真氣凝于五指,轟然激射而出。
玉連城呵呵一笑,緩緩抬起了一根食指,一道指勁射出。然而這指勁熾烈無比,所過之處,空氣扭曲變形,方圓十丈的空氣,且變得干燥無比,也似被這一指蒸干了所有水分。
正是十強武道中的圓融金指。
這一記指力之強,便是金鐵也要被焚燒為汁水。
于是,在慘叫聲中,劍魔的一整條臂膀都被轟碎。
他踉蹌后退,眼中猶自帶著不可置信。更可怕的是,一股炙熱勁力從傷口處蔓延至四肢百骸,奇經八脈,讓他渾身都好似被烈火灼燒一般。
傲天臉色慘白,不敢相信劍魔一招慘白。反而傲夫人的眼中,卻突然閃過一陣精光。
“我說過,斷脈劍氣不過是三流貨色。”玉連城語氣平澹道:“現在,跪下,磕頭,給我當狗,或許我可以饒你一命。”
“呸,你休想!”
劍魔心中怒意已洶涌到了極點,完全不顧右臂的傷勢,將殘余的劍氣凝聚與左手之上,一聲怒喝,向玉連城沖來。同時左手五指張開,就要射出這超越極限的最強一擊。
然而,還未等他將劍氣完全爆發,在劍魔體內那一股屬于圓融金指的洶涌勁力就如火山爆發,在他體內左沖右撞,肆無忌憚。
頓時,經脈穴竅連連炸開,渾身被鮮血打濕,人已從半空跌落而下,氣息奄奄。
“你說你,求饒有什么不好的?我還能放你一命,非要找死。”玉連城緩步走到劍魔面前,一只腳踩在他的腦袋上。
許是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劍魔一切的驕傲被擊穿,口中吐出血沫,斷斷續續道:“饒、饒命,我愿效忠。”
“呵呵,剛剛開玩笑的,別當真。”玉連城腳下微一用力,后者的腦袋立時陷入地下,然后勐然炸開。
轉身對傲夫人微微一笑:“夫人,這算是我的見面禮吧,不客氣。”
傲夫人雙眸隱含淚,又是一個欠身:“妾身感謝玉城主殺了劍魔,為我的孩兒報了殺父之仇。”
“娘,你說什么?!”傲天驚訝道。
“天兒,你不總是想知道你父親是誰所殺么?就是劍魔!”
“什么?”
原來,多年前,劍魔偶然遇到年輕時的傲夫人,驚為天人,為之神往不已,可惜只是驚鴻一面。
多年之后,才在一次偶然情況下,探聽到傲夫人的消息,而傲夫人已嫁為人妻,正是拜劍山莊莊主。
劍魔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拜劍山莊莊主殺掉,辛虧傲夫人以死相逼,才讓尚在襁褓的傲天幸免于難。
這些年來,劍魔對傲夫人言聽計從,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打動對方。
卻不知傲夫人已將其恨入骨髓。
她之所以帶著面紗,也因為自感這張臉是一切的禍端,故而早已在上面留下數十道刀痕。每一道刀痕,都是對劍魔刻骨銘心的恨意。
如今見仇人身死,自是痛快不已,唯憾非親手所殺。
“好了,接風洗塵就不必了,帶我去鑄劍池吧。”玉連城沒心思聽那數十年的恩怨糾葛,一揮衣袖,讓傲夫人帶路。
“是。”
傲夫人收拾心情,在前引路。
劍池。
拜劍山莊禁地。
這是拜劍山莊根基所在,內藏神兵不計其數,昔年江湖劍客不遠萬里而來,就是為了求拜一柄神鋒而不可得,“拜劍”之名亦是由此而來。
劍池所在之地,是一處天然地穴。地火終年不息,故而灼熱難耐,為天生熔爐。在劍池中,有漫山遍野的劍,形式各式各樣,密密麻麻,大小不已,但毫無例外,具是千錘百煉的利器。在劍池最中心,還有一柄巨大黑劍直插,以無數黑色鎖鏈固定,好似承接天地一般。
一個須發焦黑,面容精悍,手臂粗壯的老頭站在巨劍旁邊,正是拜劍山莊最好的鑄劍師——鐘眉。
嗡嗡嗡!
忽然,漫山遍野的劍顫動起來,發出一陣陣嗡鳴。越來越多的劍在顫鳴,顫鳴聲好似匯聚成一條洪流,在整個劍池內沖撞。
“鐘大師,這是怎么回事?”
一背負巨劍的壯漢閃身出現,此人乃守劍劍奴之意,喚作溫弩。
“老夫也不太清楚。”
鐘眉不由皺了皺眉頭。
他幾乎從記事起,就從事與鑄劍相關的事情,可眼前這幅景象,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但身為當世頂尖鑄劍師之一,還是隱隱查出一些端倪,斟酌用詞,徐徐道。
“老夫猜測,似乎是因為一個不可思議存在的到來,讓這些劍變得恐懼。那存在太過強大,太過……邪惡?所有的劍不得已都聯合起來,共同釋放劍意對敵。只是不知,那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兵器,才能引得萬劍如此恐懼。”
“那、是一柄刀。”
一把明朗的聲音響起,一身黑衣的玉連城就出現在他身邊,身后就跟著吃力抱著刀匣的第二夢。
“來者止步,劍池禁地,擅闖者,殺無赦。”又一把冰冷的聲音響起,那語氣中帶著幾分森寒的劍意,好似能夠壓下劍池之酷熱。
而玉連城面前,數丈之外,赫然出現了一個長發如雪的冷艷女子,那長發遮住了她上半張臉頰,但卻能瞧見那尖尖的下頜,一張櫻桃小口靈巧端正,說話時,兩派細細的牙齒就好似編貝一般。一身火紅色的短裙勾勒出飽滿的身形,雪白的長腿筆直而立,暴露在空氣之中。
在她背后背著兩柄寒氣四射的長劍,與她冰冷的劍氣融為一體,顯然在劍道上有不俗的造詣。而這個女子,就是劍池另一個劍奴,與她形象氣質有個很匹配的名字——冷胭。
“冷胭,不得無禮,這是無雙城的玉城主,也是我拜劍山莊恩人。”傲夫人一眾也已趕到,又給玉連城介紹了鐘眉、溫弩、冷胭三人。
溫弩、冷胭神色微有異動,顯然是聽過玉連城的大名。
而鐘眉卻將目光死死的定在第二夢抱在的刀匣之上,呼吸微微急促:“這、這莫非就是令萬劍戰栗的至邪神兵。”
“不錯。”
玉連城接接過神石刀匣,輕輕一拍,刀匣中立時就涌出潮水般的戾氣,四下席卷而出,令人心神發寒,全身戰栗。
乃至于有不少無雙門下被挑動心中的魔念,殺意頓生,雙眼泛紅,看著周圍的同門,就好似殺父仇人一把,就要拔劍廝殺一番。
“哼!”玉連城一聲冷哼,如同晴空霹靂,眾人如遭雷擊,耳膜嗡嗡作響,同時也從那魔念中清醒過來,一時汗如雨下。
“至邪至魔之刀……這樣一柄刀出世,天下只怕又是又要掀起腥風血雨。”鐘眉喃喃自語道。
玉連城手掌一探,大邪王已到了他的掌中。然而大邪王卻發出嗡嗡顫抖之聲,與先前萬劍齊鳴類似。刀身、刀柄都在不斷顫動,想要逃脫玉連城的手中,可惜只是做無用功。
“你、你將這樣一柄魔刀,帶到拜劍山莊來,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在山莊中……大開殺戒,以祭魔刀?”鐘眉在大邪王的邪氣沖擊之下,臉色蒼白。
而其余拜劍山莊門下,聽到鐘眉的話紛紛臉色慘白,紛紛向后退避。
“錯了,我來山莊,是要請你們為我打造一柄劍,一柄舉世無敵,足以列入下一屆驚惶榜的劍。而這一把刀……”
玉連城語氣澹然,一手握刀,另一只手也徐徐向刀身伸出。在這過程很慢,一寸寸推進,而每推進一寸,手掌上就多出數條黑色裂縫。黑色裂縫中帶著大破壞、大毀滅的味道,似能夠將萬物崩滅。
當移至大邪王不足三寸之地時,整個手掌滿布黑色裂紋,漆黑深沉,彷佛帶了一只毀滅一切的黑色手套。
而大邪王的顫栗、嗡鳴也越發劇烈,甚至隱隱帶著一絲求饒之意。然而,這依舊無法阻止玉連城接下來的舉動。
“就將是打造那柄劍的材料之一。”
嘩啦!
只見他一抓探出,然后這吞天滅地的大邪王出現了裂痕,最后在卡察卡察聲中,化作十數道碎片皆,被玉連城一揮衣袖,卷入其中。
而在大邪王碎裂的剎那,眾人彷佛瞧見一個有著金鐵外殼,渾身骨刺,雙眼血紅的怪物哀鳴一聲,最后消散與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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