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巨響聲中。
王書圣橫飛而出,一時撞碎了不知多少假山巨石。
莫山山、天貓女呆立在原地,煙塵彌漫中,隱約可以看到有一條黑色身影,正站在破開的窟窿大洞前。
莫山山仔細向那條頎長的身影瞧去,一雙美眸瞇起,幾乎咪成一條線,依稀瞧清這人的確風姿不俗。
對方也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向她望了一眼。
但由于莫山山沒有再瞇眼,也就沒有瞧清玉連城此時的容貌神情了,神色澹然的向老師王書圣走過去。
“這女人,莫非就是莫山山,果然不愧是書癡……”
玉連城掃了莫山山一眼,心中贊嘆了一聲。
以他如今的容貌,幾近完美,能讓任何女子為之心神動搖,可對方竟似完全不在意。
忽然,玉連城反手一揮,一道白光飛出,接著血光綻放,慘叫聲響起。
書墨廳中,卻見那位紅衣神官雙手掩著自己喉嚨,串冰糖葫蘆的木棍就插在他的喉嚨上,鮮血汩汩流出。臉因疼痛而變形,大汗如雨。眼睛死死瞪這玉連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帶著強烈的不甘,但終究是凡胎肉體,這般致命傷勢之下,還是倒了下去。
而原本縈繞在他指尖上的濃郁昊天神輝,也飛速消散。
原來,這紅衣神官見玉連城的注意力全放在飛出去的王書圣身上,就想要以昊天神輝偷襲后者,這個褻瀆昊天的魔宗余孽,罪該萬死。
結果,被玉連城察覺,隨手一根木棍定殺。
而王書圣橫飛出去的動靜,也引來了在莫干山上的修行者。
“有人擅闖莫干山!?”
“書圣大人受傷了?”
“小心,那人就在書墨廳中。”
幾個呼吸間,人影綽綽,有數十道人影出現。
作為大河國的修行地,雖然底蘊比不過西陵神殿,但修行者的數量著實也不少,而且其中還有兩位知命境的大修行者。
他們當然也注意到了玉連城,更明白眼前這人就是擅闖莫干山,重傷書圣大人之人。
但卻沒有人敢動手。
玉連城負手卓立與書墨廳的中,散發出一股磅礴氣機,便充塞方圓數十丈,猶如一團黑云壓在眾人的心頭。
別說動手,許多年輕弟子甚至連看上一眼都不敢。
“咳咳。”
一陣咳嗽聲中,王書圣自兩名弟子的攙扶下,從一座破碎的假山中起身。
這不由得讓玉連城高看了這王書圣兩眼。
在這方世界中,只有魔教人士才以天地元氣淬煉肉身,此外軍中也有類似的橫煉功法。
而其他人只要不是跨入五境之外,肉體都不會太過強大,甚至一些念師過于專注念力,疏忽自身鍛煉,比普通人還不如。
玉連城先前那一拳,足以轟殺世上絕大部分強者。
但在將要轟中王書圣的剎那,被一團如烏云又似黑霧的東西抵擋。
不得不說,這位王書圣反應很快,手段也頗為不俗,
“王書圣,原本我只是來拜訪你,求教符道。但你既想伙同西陵神殿,對我不利,那也莫要怪我不客氣。”玉連城語氣澹澹,對王書圣招了招手:“來吧,拿出你的真實水準,讓我瞧瞧號稱同境無敵的符師究竟有多強?”
“咳咳,你們退下。”
王書圣咳嗽著,面色蒼白,讓莫干山的一眾修行者后退。
目光直視玉連城,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早聽過玉連城孤身入桃山的事跡,知對方是畢生所遇最強大敵,自是不敢有任何小覷之心。他自袖口中取出一支筆來,隨意在空中畫了畫。
莫干山上空本是晴空萬里,忽然間狂風呼嘯而來,卷起無數烏云,整個莫干山立時敗的陰暗無比,云層繼續卷動不安,顯得格外狂暴,期間隱隱顯出一個“鎮”字。
能被世人尊為書圣,自有不凡之處。
王書圣的符道修行與普通符師不同,于天地感悟其形之余,還令人難以置信的擁有了自己的本命物。
他的本命物正是手中這一支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筆。
尋常符師以雪山氣海的念力為筆,以感悟為墨,把字寫個天地自然看,當自然看懂了,形成了有效的溝通,便有天地元氣應召而來,變成無數神奇手段。
而王書圣則是以本命為筆,與風中飽蘸無數天地元氣為墨,盡情狂書。
他不需要讓自然看到自己的意思,因為他在用自己的意思命令自然。
云層中驟然凝聚成一個狂草書寫的“鎮”字,就有一道威壓自天際而下,貫穿天地,向玉連城鎮壓過去。
“有些意思。”
在這一股鎮壓之力之下,只怕知命以下的修行者瞬間就要被壓成一團肉醬,而尋常知命高手,也要難以動彈。
只是在玉連城眼中,也不過是“有些意思”罷了。
王書圣面色亦是微微一變,因為他也察覺到了,鎮壓之力才到玉連城三尺之地,就被一股無形氣墻格擋,寸進不能。
“閣下既然想看王某的符道,那就來瞧個夠吧。”
王書圣很快再次振作起來,持筆的那一只手在空中狂舞,而天空中的陰云再次攪動不安,無數潦草的字跡在陰云中迅速出現。
此時。
烏云懸空為紙。
書圣在人間,筆走在天上。
無數道極為復雜,深不可測的符意浮現在烏云之上,一層層的堆積起來。
可以想象,一旦這些符意傾瀉下來,只怕就連劍圣柳白也會微微覺得棘手。
不但因為這些符是王書圣這個神符師所寫,威力巨大,還因這些筆跡太過潦草,以至于符意也變幻不停。
不知其意,如何能破?
這些符意只是積攢在高高的云層之中,越積越多。以至于莫干山上空的云越來越厚,越來越重。
此時烏云予人的給人感覺,就仿佛是一座黑色的城池漂浮在上空,隨時可能傾塌下來,將下面的莫干山壓垮、淹沒。又仿佛是一座積蓄千萬年的火山,一旦爆發,就可以將方圓數百丈灼燒為灰盡。
玉連城如果想要阻止,只是一拳而已。
但他沒有,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王書圣不停揮筆。
看的很認真。
——他在學習。
學習如何畫符,如何讓天地明白自己的想法。
歸藏九道吸收的上萬功法中,自然就有符師的修行之術。
可記錄在書中的文字,又怎么比得過一位神符師親身在眼前展示。
所以,他并未阻止王書圣不停筆畫,同時也想要看看這一位神符師究竟能施展出何等可怕的攻擊。
不過一時三刻,空中的符意就已積攢到了極限。
王書圣也終于停筆,他面色微微蒼白,一口氣書寫了如此多的符,即使對他這個神符師而言,也是巨大消耗。
而他神情卻帶著興奮之意,因為在真正的戰斗中,對手根本不會就那么傻站著,任由畫符。
尤其是劍士,那削鐵如泥的飛劍隨時都可以飛來。
但這一次,對手不知是因為自大,還是因為其他什么緣故,就那么站著,任由他書寫。
于是,王書圣就將自己所掌控,且有殺傷力的符盡數書寫出來。
“玉連城,接招吧!”
此時,王書圣將筆高高舉起,仿佛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峰巨岳,要將蒼穹刺破。
這一筆并未將蒼穹刺破,但卻將那積攢了無數符意的烏云捅出了個窟窿。
于是,符意如銀河倒泄,無數符意滄浪自九天之上飛泄而下,帶著磅礴浩瀚之勢,浪花席卷,每一朵浪花中都有一種奇特而極具殺氣的符意。任意一道符意,都可輕松鎮殺知命一下修士。如今,這些符意連綿不絕,浩浩蕩蕩的向玉連城噴涌而來。
如此之多的符意,只怕就算是隱有天下第一神符師之稱的顏瑟,也要被符意淹沒、殺死。
但玉連城神色依舊澹然。
他右手出現了一個酒壺,撥開酒塞,酒液揮灑而出,卻不墜地,凝滯半空。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在腰間一拂,‘萬道無極’陡然化作一只毛筆出現在手中。
最后,玉連城開始飽蘸酒液在空中書寫起來。
他也在寫符。
他竟是要以符道對決符道。
他在符道上的修行,不過是初出茅廬,剛剛起步罷了,又怎么能勝過在人間屈指可數的神符師?!
但他的確就這么做了,而且很有信心。
天上的符意墜下的很快。
所以玉連城也書寫的很快。
在滔滔符意距離他還有數丈時,他就將自己的符寫完。
并非某個晦澀難懂的符,而就是一句詩。
——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當這十四個字寫完,那由無數符意匯聚而成的烏云烏云被撕開,黑暗重重粉碎,光芒揮灑而下。
然而這光芒并不會給人帶來任何溫暖的感覺,那是一種切割萬物,透露著深沉殺意與不詳的光。當這光芒出現的那一刻,天地之間,霎時充斥凜冽駭人的殺機。
——劍光。
這是一道劍光。
一道冰冷徹骨,通天貫地的劍光。
劍光斬碎了下墜的符意,將整個烏云刺出一個窟窿來,無數符意被劍光一掃,立時猶如冰雪消融。
看著那空中殘余的符意,玉連城提筆,再次寫下一句詩。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轟隆!
當這句詩,整個莫干山上的人都聽到了河水奔騰的聲音,震耳欲聾。
又有一片略帶透明的光陰灑下,抬頭一看,不由大驚失色。有河從天上來,卷走殘余的符意,直往東海而去。
“這、這怎么可能?”
符意被破,王書圣勐地吐出一口鮮血,踉蹌向后退了兩步。
這小子哪里是在寫符,分明是講經首座的“言出法隨”和夫子的“子曰”。
不,遠比兩者更厲害。
這兩者或能小范圍的影響四周,但絕對造不成這么大的動蕩。
況且他也看得出,玉連城的書法雖是極好,但在符道上還是個初學者,絕不可能做到神符師都無法做到的地步。
“是那酒……還有那一支筆……”
王書圣不愧是神符師,雙眸一閃,很快就猜測到了原由。
他這一猜測,倒也猜對了大半。
玉連城用以做墨汁的那壺酒,是桃花酒。
不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桃花釀,是西陵神國中滿山桃花釀成的酒。
原本玉連城卷走桃山桃花,純粹就是為了滿足自己“且摘桃花賣酒錢”的惡趣味。
可惜后來這桃花根本就沒有人買,于是索性就將它釀成桃花酒。
后來玉連城發現,那滿山桃花被無數信徒的膜拜,已與昊天有了最本質的聯系。釀成酒后,這種聯系依舊存在,甚至更為純粹了。
而符道是讓天地明白自己的心意。
以桃花酒做墨畫符,簡直是不二選擇。
而玉連城手中的筆則是萬道無極所化,萬道無極的其中一項能力,是可以將宿主的力量三倍、五倍、十倍不同程度的釋放出來。
有了這兩樣東西,便是普普通通的符師,也能寫出威力極大的神符。
至于第三點,則與玉連城本身修為有關了。
無論是通天劍光,還是大河滔滔都能與他歸藏九道中的某一道相符。借由歸藏道催動,事半功倍。
可惜玉連城本身符道修為不到家,是故他不能將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單獨凝固在某一道符中。
他只能將原本的一個符,分解成一長串的詩句。
這一點顯然是個弊端,畢竟越多,寫的時間越長,真正交手,有時一瞬就能決出勝負。
看著滿臉驚愕的王書圣,玉連城決定寫下最后一道符,一句詩。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當這句詩化作一股符意,籠罩在王書圣時,王書圣立時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流逝著,全身力氣漸漸消失,整個人不由癱坐在地上,一股暮朽之氣逸散而出。
“玉先生請住手!”
有半道神符出現,與玉連城的符意抗衡。
與此同時,一個女子擋在滿頭白發,越發蒼老的王書圣面前:“還請先生饒命,放老師一條活路。”
眼前女子一身容貌極美,鐘天地之靈秀,只是雙眸略顯呆滯,雖看著玉連城,但依舊給人一種很孤高的感覺。
不是莫山山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