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劃船去小離島。
王憶忍不住:“這太不方便了,都是一個生產隊的,結果上個門還要劃船。”
“這不算劃船,不是,這不叫船,這叫舢板。”王祥高笑道,“其實天熱了挽起褲腿走過去也行,很淺,水最深到大腿而已。”
王憶服氣。
海里行走?
這我不敢,海浪可是在一個勁的拍呢,把我拍深水里去怎么辦?或者一個倒卷浪把我卷走怎么辦?
王向紅對此滿不在意:“老輩都是這么過來的,沒什么事,社員們習慣了。”
王憶沒多話。
確實,社員們習慣了,暫時這么住著就行。
實際上天涯島的本島不缺地方,以后有條件了肯定家家戶戶要蓋新房——這是王憶的規劃……
到時候把小離島上的四組人家全遷移到主島來就行了,至于小離島則重新開發,在上面建度假酒店來招待游客。
22年的天涯島是不可能大規模對外,那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秘密的一個地方。
82年這邊的天涯島以后發展渠道肯定是旅游業和養殖業,二者要結合,海上養殖、島上旅游,以后資金充裕了進行開發,可以發展垂釣旅游業、養殖旅游業,絕對有發展前途。
不過這樣可就久遠了,二十年之前是沒有希望的。
就在王憶琢磨中,小舢板靠上了礁石灘,他們抬著輪椅下去了。
小老頭王真剛在門口曬太陽。
聽到腳步聲他徐徐睜開眼睛冷漠的看了看。
王憶點頭哈腰:“爺爺曬太陽呢——不對,這大熱天你還曬太陽??你小心中暑啊。”
王真剛看見他露出個淺淺的笑容,:“沒事,我不怕曬,我怕冷。”
王憶道:“這樣啊?那到了冬天你看我領人過來給你盤個土炕,那家伙熱乎。”
王真剛揮揮手,示意他們去忙。
三人到隊長家里的時候,隊長他娘照例在院子里干活,她在收拾個破筐子,里頭塞了些青草和干稻草。
三人突然進來,老太太嚇一跳:“哎喲,你們、你們,哎喲,是王老師、支書還有二高啊,你們怎么來了?有什么事?”
王向紅道:“嗯,是我們,過來給你送個東西。”
老太太看到了他們推著的輪椅,然后疑惑的看向三人。
王向紅拍了拍輪椅笑道:“對,就是這個家伙什,這是給你準備的,小秋家里給你提供了輪子、王老師提供了構思,讓二高給你動手忙活出來這么個家伙什。”
“還有隊里,”王祥高急忙補充,“支書批準我用了咱隊里攢了好些年的楸木,你這輪椅是楸木做的,楸木你知道不?”
老太太疑惑的搖搖頭:“我哪里懂這個?我、哈哈,你們倆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少年不出門,啥也不懂呀。”
“楸木,這是好木頭,東北老林子的木頭,以前省里給咱縣里發了一批,專門用來修船的,又輕快又結實又能防腐蝕,這東西是專門做槍托的,絕對是好木頭。”王祥高介紹道。
老太太疑惑的問:“這么好的木頭,那怎么做、做這個輪椅是要?”
王向紅把輪椅推過來,:“你上去你就知道了,王老師,你從那邊抬起來。”
兩人架起老太太,讓她坐在輪椅上,放下腳踏板,把她的腳放上去。
老太太半癱多年,雙腿不能動彈,肌肉已經萎縮了,褲腿里的兩條腿幾乎是皮包骨頭。
她坐上輪椅后吃驚而茫然的仰頭看著三人。
王憶教她:“你用手轉動輪子,這樣你就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轉了,把門檻拿走你就能出去轉了。”
“不過最好還是小心點,得有人推著你出去比較好,否則咱這里地面不平坦,一不小心掀翻了可就麻煩了。”
老太太年紀不小了,可是常年靠雙手挪動身軀所以手臂力量并不小,這樣輪椅對她來就很合適了:
她雙腿、身上沒有肉,體重輕,這樣她手臂上的力量就很有用了,雙手推動輪胎驅動了輪椅。
老太太怕是都沒聽過這種東西。
她驅動著輪椅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然后突然高興的沖三人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這個真是好東西啊,這是王老師你想出來的是不是?二高我知道,會做不會想。”
王向紅道:“敢情我剛才的話你是沒聽見?這個叫輪椅,早就有這東西了,不過咱買不著,不光貴而且不好買。”
“是小秋——就是王老師那個媳婦……”
“嗯嗯嗯,我知道,小秋,王老師的媳婦,她和她爺爺來我家里來著,我們見過面來著。”隊長他娘激動的。
王向紅道:“嗯,然后小秋的爺爺把他的一臺自行車卸掉了,把輪胎給了你家里,讓王老師指導二高給你做了這個東西。”
“有了這個東西你以后就不用在地上挪了,你就可以方便的出去轉轉了!”
隊長他娘激動的老淚縱橫:“對、對,方便了,這東西方便了,我能出去、我自己就能出去。”
“這得感謝隊集體感謝黨啊,感謝啊!”
王向紅一臉無奈:“我還是白了,都了這是人家小秋和她爺爺給的輪子、是王老師……”
“我聽見了、支書,我上年紀了可我耳朵不背,我聽你了,你沒白,我聽見你是小秋家里給的輪胎是小秋爺爺給拆了自行車。”隊長他娘抹了把眼淚,“可小秋她爺爺是黨員啊。”
“所以我才我感謝黨,小秋她爺爺是發揚了黨的風格,他把自己的自行車拆了給我、你看給我這樣個老婆娘……”
老太太著更咽了,用袖子擦眼淚。
王憶問道:“嬸子你知道小秋她爺爺是黨員?”
“她爺爺是大領導啊,那能不是黨員?”隊長他娘道,“我又不傻,飯桌上我就看出來了,他故意不讓人提他是領導,可我聽見你們都叫他領導來著。”
王憶訕笑一聲,沒人傻啊。
倒是王祥高很好奇:“小秋爺爺是大領導?是什么領導啊?”
王向紅含糊的:“跟咱沒有關系,去,看看輪椅用起來怎么樣。”
輪椅已經開始正式使用了。
老太太轉動輪椅在街上游走。
外面鄰居正好出門,看見她的輪椅后大吃一驚:“呀,二嫂你這是、這是輪椅?你從哪里弄來這么個輪椅?是自己做的吧?我在城里看見輪椅是皮革的,挺貴挺不好買呢!”
隊長他娘立馬:“是二高做的,小秋爺倆給拆了家里的自行車讓王老師領著二高做的!”
王憶三人出去,鄰居老頭王真寶拄著個鋤頭在看熱鬧。
看見他們三個,王真寶笑道:“支書、王老師、二高,你們都在這里?哈哈,這下子隊長他娘好了,你多少年了,她自己又能出門了。”
王向紅笑道:“對,這下子不用老是憋屈在個屋子里了。那啥,寶叔啊,反正快下工了你不用去忙活了,你在這里看著她吧,小心輪椅翻了。”
王真寶道:“好,那我不去了,我在這里守著隊長他娘。”
王祥高也留下了,他得再看看輪椅使用過程中有沒有什么問題。
王憶跟王向紅往回走,王向紅一臉欣慰:“王老師你還是有辦法,我干支書快三十年也沒有……”
“別別別,支書你可別這么夸我,這把我夸的尾巴翹天上去了。”王憶急忙擺手,“做輪椅這構想簡單,難的是有車輪胎!這不是小秋她爺爺發揚風格嗎?咱得感謝人家。”
“是得感謝。”王向紅感嘆,“所以你以后對小秋要好,你對她不好我可得揍你。”
王憶笑道:“你這放心,我能對她不好?我拿著她比拿著我眼睛都小心。”
兩人笑笑分開。
已經夕陽西下,用不了多久就要下工了。
時間貼近六月的下旬。
天氣越來越炎熱,哪怕是傍晚時分這陽光曬在人皮膚上還是有點疼。
王憶回去看晚飯。
現在是貽貝成熟的季節,又有一批貽貝送了回來。
于是傍晚下工后生產隊給家家戶戶分貽貝,王憶這邊分了一大盆子,漏勺忙活著刷洗起來,今晚吃白灼貽貝。
王憶沒事干便研究《赤腳醫生手冊》,然后隊長風風火火的找上門來:“王老師王老師,你你給我娘弄了個輪椅啊?你你這真是我家大救星,我什么好啊?我能沖你啥呀?”
“什么不用,別打我就行了。”王憶往后退了一步。
唾沫星子太多了。
蛤蜊味的。
隊長愣愣的問:“我怎么能打你?我打我兒子也不能打你啊。”
王憶道:“你這架勢就像是來打我!”
隊長笑道:“怎么可能,我是高興的,哈哈,你對我家太好了,你你又是教我家娃上念書、又是給我家里東西還有錢,今天又給我娘做了個輪椅,我怎么能感謝你?我這輩子都謝不過來了!”
“還救了你老婆一命呢。”小翠嫂子來門市部買東西順便了一句。
隊長激動的道:“對,還有救了我老婆一命,這些好事太多了,我數不過來了!”
王憶道:“那就不用數了,都是一個隊的父子爺們,不用太客氣。”
他問小翠嫂子:“嫂子你怎么還買蠟燭?”
小翠嫂子買的東西挺多,火柴、蠟燭、毛巾、爆米花等等。
她笑道:“不是給我買的,是我二妹托我買的,她今晚過來看電影,我把東西直接拿給她。”
“她們生產隊沒通電,晚上不點蠟燭、不點煤油燈她們怎么吃飯?不得把飯吃鼻子里?”
隊長:“我也得買東西,二貓啊,給我打點酒,打那個九零大曲、算了,打好酒吧,今晚招待王老師、支書還有高叔得用好酒!”
“再給我拿五個咸鴨蛋、五個松花蛋,午餐肉罐頭拿一個……”
王憶道:“你招待老高叔和支書就行了,我今晚還有點事,不過去了,再你別跟我客氣,你跟我客氣我反而不高興。”
隊長聽他有事只好遺憾的嘆氣。
這頓飯沒了王老師,滋味得差一半!
王憶今晚沒什么重要事,他就是想去22年的天涯島看一看。
隨著證件的辦完,現在22年的天涯島已經正式隸屬于他了。
他是帶著老黃和一些貽貝回去的。
直接過時空屋到了22年的天涯島。
畢竟是夜里去島上,還是有條狗放心一些,而且老黃不會話也沒有意識,它不會懂自己去過哪里。
島上破敗的碼頭沒有船舶蹤影,此時天色已黑,昏沉沉的月亮當空照耀,他遙望一圈沒有看到光亮,那就明島上沒人人。
他在碼頭后的礁石灘上升起一團篝火,架起戶外炊具開始煮貽貝。
老黃壓根沒發現環境的變化,它倚在王憶腳下躺下,將腦袋枕在了王憶腳背上打哈欠。
海風呼呼吹過來,火焰也在呼呼的燃燒,很快就有熱氣冒出來。
王憶安靜的坐在一塊石頭上撥拉著貽貝。
這東西很好熟,所以煮的時候要注意火候,絕對不能太過火,過火后就失去軟嫩口感了,變得跟老木耳一樣。
掐算著火候,王憶關掉了氣爐,轉到了篝火旁邊吃貽貝。
他煮的不錯。
貽貝鮮美柔嫩,熱乎乎帶甜滋滋的鮮味,很可口。
海風吹來,帶著青草的味道。
王憶吃著貽貝扭頭看,朦朧的月光之下,天涯島變得黑洞洞,但還能看見漫山遍野的野樹野草。
吃過貽貝后他順著山路往上走,絕大多數的房屋他都有印象,殘留著82年的痕跡。
這個時空里天涯島沒怎么增添新房,或許是后來一些人家便搬到城里、其他城市里去住了吧?
昨天周宇還給他過這回事。
他可以拆遷島上的房屋,不必擔心有財務糾紛。
因為天涯島在二十一世紀進行了一次大型搬遷,當時外島多個破敗漁村都進行了搬遷,政府跟他們簽訂合同收回了在島上的宅基地,給他們補貼將他們送去了縣里。
王憶踩著雜草行走著,老黃在他前后奔跑,然后一人一狗驚醒了樹上的野鳥,不時有鳥揮動翅膀‘撲棱撲棱’的飛起來。
山石路上長了野草、爬滿了藤蔓,家家戶戶的墻壁門窗上掛滿了爬山虎。
他走到了王祥高的家里,這是他去過多次的一戶人家。
還是熟悉的兩扇木頭門板,只是如今門板已殘、鐵鎖生銹,墻角墻根長了青苔,王憶一使勁將門板推開,打開手電筒走進了這間房屋。
滿院子的都是雜草,屋外墻壁上長了爬山虎,院內墻壁上也是這樣,郁郁蔥蔥的爬山虎找到位置便拼命攀爬,將整座房屋變得冷落破敗。
曾經總有雞鴨在轉悠的雞窩更是破敗,老黃還跑過去蹲下撒了泡尿。
王憶轉了轉手電,院子一角豎著幾根木頭,其中一根木頭上竟然長出了枝葉,看樣子它要枯木逢春了。
門后也放著一根棍子,王憶曾經看到過王祥高拿這根棍子嚇唬王墨斗。
父子倆斗智斗勇的場景又出現在他眼前。
這樣他心里忍不住的冒出一股傷感。
挺好的生產隊,怎么荒就荒了呢?
怎么能荒成這樣呢?
他咳嗽一聲沖老黃招招手,老黃很通人性的搖擺尾巴跑到他跟前然后在門口的小路上轉悠了起來。
王憶轉動手電看向四周,四周沒有82年的裊裊炊煙、沒有昏黃的漁家燈火,只有層層迭迭的爬山虎和一間間空空蕩蕩的房屋。
他用綠鑰匙開門,領著老黃回到82年。
老黃這次終于感覺疑惑了。
它跑出聽濤居后看了看自己那四個崽崽,然后回頭疑惑的看向屋子內部,它跑進去轉了一圈尾巴也不搖擺了,出來坐在門口歪頭像是陷入沉思。
可能懷疑狗生了。
王憶拖著躺椅坐在燈下,雙手枕在腦后悠悠的看著夜空。
收拾完大灶的漏勺關門出來,他對王憶笑道:“校長,怎么看起來有點惆悵啊?碰上麻煩事了?”
王憶感嘆一句:“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漏勺聽的滿臉迷糊。
他試探的問:“校長,晚飯喝酒了?”
“滾蛋!”
“哦,好。”
漏勺痛快的跑路——看電影去嘍。
碼頭下的礁石灘上,人群云集。
現在天涯島電影院已經在外島出名了,好些人家有親朋好友到來便會領著來看個電影。
花一點柴油,然后能看兩部電影,這多合算?
黃小花將婆婆的輪椅推上舢板,用竹竿撐到主島也來看電影了。
漏勺碰到她們兩個很納悶:“呀,二嬸你這是哪里來的這么個家伙什?這是輪椅對不對?你也能來看電影啦?”
“還能光讓你看?我婆婆不能來看電影?”黃小花懟了他一句。
漏勺無語,然后掏出一把花生遞給老太太:“二嬸你吃花生,一邊看電影一遍吃花生最舒坦。”
“你看看我嫂子,這是做什么?我又沒得罪她,怎么一開口就沖我放炮?”
黃小花看在花生的份上露出笑臉,道:“我哪里沖你放炮了……”
“咦,隊長他娘你怎么出來了?好幾年不見你來主島了。”周圍的人注意到老太太后紛紛過來問。
老太太趕忙將小秋、王憶、王祥高給她做了輪椅的事出來,聽的眾人贊嘆不已:
“這就是廣播里的輪椅?我還沒有見過呢。”
“挺好挺好,有了這個東西以后二嫂子你就方便了,你日子就好過了,不用再在地上爬來爬去的了。”
“就是,花啊你以后多推你娘出來走走,她命苦啊。”
黃小花笑道:“放心,我肯定多多的推她出來,不光是她,我公爹也能出來,今晚孩子他爹抱起我公爹試了試,他也能坐這個輪椅!”
“那可太好了。”隊里一些老人滿臉欣慰。
有人對黃小花感嘆道:“你可真得謝謝王老師,王老師來了咱公社就幫你家幫的多。”
黃小花落落大方的:“確實要好好感謝王老師,不過王老師對誰都是一碗水端平,他幫我家多那是我家最落后嘛。”
“你們看漏勺,漏勺家里也落后,王老師不也幫他很多?還把他調到大灶去了!”
“對,漏勺你小子日子行啊,我看你最近腮都鼓起來了,以前尖嘴猴腮,現在肥頭大耳。”有漢子笑道。
漏勺訕笑道:“油煙聞多了,熏胖了,哈哈。”
“看電影、看電影,第二部電影開始播放了。”有人吆喝道。
話的眾人頓時坐回去,又津津有味的看第二場。
等到第二部電影放完,黃小花拎著個袋子來找王憶。
此時王憶正在門市部里忙著算賬。
每次電影放完都有外隊人過來買東西,煙酒糖茶、油鹽醬醋,都是這些基本的東西。
買的東西不貴,但是買的人多,所以光是王新釗和王丑貓倆孩子忙不過來,王憶得給他們主持大局。
黃小花看他忙活就沒動態,站在門外拎著布袋子等著。
這一波忙活是一波流,外隊人買完東西紛紛離開,黃小花便把布袋子放在了柜臺上。
王憶給兩個生一人抓了幾塊奶糖,然后問黃小花:“嫂子你來送什么?我看你在外面站好一會了。”
黃小花不好意思的道:“不送什么好東西,是我這兩天下工以后挖了點長命草,我家里也沒有什么好東西能給你送來,所以我尋思你愛吃點野菜,那我就把長命草給你送過來吧。”
長命草就是馬齒莧,這是夏天才常見的野菜,也是一味不錯的野菜。
王憶向她道謝,留下了這些野菜。
第二天中午頭炎熱,正好用野菜做個涼菜。
此時大灶正在往外冒香氣,生們排隊在等著領飯。
王憶從城里買回來的蔬菜多、糧食多,于是隔三差五會找個由頭請所有生吃午餐,給他們肚子里添油水。
今天是炒茄子。
大醬炒茄子。
這道菜用油少了那炒出來的茄子水瀝瀝的不好吃,得用重油,醬、茄子在重油里滾熟了,那炒出來的菜油汪汪香噴噴,味道非常好。
一個大鍋里是大醬炒茄子,另外兩口大鍋里都是米飯。
漏勺和大迷糊忙活的滿身大汗。
王憶過去弄了點大醬,他吃大醬拌馬齒莧。
口感清新。
黃小花送來的馬齒莧可不少,足足一包裹。
王憶壓根不用動手,王丑貓帶人給他清洗的干干凈凈,他準備吃就行了。
這樣馬齒莧多,那就不只是吃大醬拌馬齒莧了,他還拿了幾個辣椒切絲跟馬齒莧一起簡單過熱水煮一下,放入盆子里加入雞精、鹽,倒入蒜末加生抽再用香油拌一拌——
椒絲拌馬齒莧。
兩道菜都不適合下飯,反正這菜多,王憶坐在椅子上一邊看風景一邊吃兩道涼菜。
夏日的正午好像總是分外悠長。
可能是天熱的緣故。
過不了幾天就是夏至了,今年夏至是6月22號,王憶掐算了一下日子,嗯,下個禮拜二。
他又掐算了一下,夏至是節氣不是節日,但禮拜五就是一個重要節日,端午節。
端午節包粽子,他得讓邱大年準備點粽子葉了。
另外這個禮拜天他去城里的時候順便買點蜜棗,伊拉克蜜棗很便宜,現在外界都盛傳它會傳染肝病病毒,導致城里人不敢買。
王憶敢買!
他琢磨著拿了幾根馬齒莧蘸醬塞進嘴里。
滋味不上多好,但絕對清新,有一股明顯的野菜味,在這個炎熱的夏天能沖淡炎炎的熱氣。
雖然馬齒莧是夏天的野菜,可在王憶心里春天才是吃野菜的好時節,所以他吃著馬齒莧竟然有了正在過春天的感覺。
但這當然不可能。
春天海上風大,夏天海上容易風平浪靜,像此時的中午看向海洋,水面安靜且流光溢彩——是陽光在隨著海浪而流蕩。
海上波光燦爛絢麗,偶有風吹過頭頂的枝葉便‘娑娑’的響起,動靜結合讓風景有一種從容,讓王憶的心頭很淡然。
生們嘻嘻哈哈的笑,他們也打了飯菜后有的父母中午頭都不在家,于是便端著碗跑到王憶這里來吃。
他們碗里是大米飯上蓋了一層大醬和茄子,茄子被豬油給泡的軟綿綿,配上咸味十足的大醬,真是讓人流口水。
豬蹄一邊扒拉飯一邊問王憶:“王老師你、你是不是舍不得吃飯,所以你吃野菜?”
“野菜不好吃。”王東欣道。
王憶懶得解釋,笑道:“對,我舍不得吃飯,你們好好吃,老師吃野菜。”
他夾了一筷子椒絲拌菜。
嘎吱嘎吱。
滋味很清新,讓人滿心頭的輕快。
結果生們當真了,他們紛紛撥拉菜和飯要給王憶湊一份。
王憶趕緊攔住他們笑道:“你們吃就行了,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吃飽喝足才行,王老師身體發育結束了,吃點野菜就行。”
豬蹄情緒低落的:“這怎么能行?王老師,我們是你累贅……”
王憶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逗你們的,其實老師就愛吃野菜。行了你們吃飯吧,放心,老師吃得飽。”
“王老師,那等我長大了賺工分多了,我給你買豬肉吃。”好娃認真的。
王憶摸了摸他的頭道:“好,那你可記住……”
“我也給你買。”
“我給你買個燒雞吃,給你買扒雞吃。”
“王老師,我給你蓋房子娶媳婦!”
“王老師有媳婦了,就是小秋阿姨。”
“那就再娶一個!”
王憶趕緊扭頭看。
哪個孩子這么孝順?我草,是王丑貓啊——算了,你以后能先給自己找上媳婦再吧,看你小子是個單身狗的面相。
他讓生們好好吃飯,生們蹲在樹蔭下開始往嘴里扒拉米飯,稀里呼嚕吃的眉開眼笑。
幸福感很足。
飯香味就是幸福!
片片的青綠灑在山野間,海風吹來在樹木之間蜿蜒前行,吹的樹蔭下涼風習習、清風裊裊。
夏至未至,萬物勃發。
海天一色,山石白凈,青山碧翠,房屋竟然,濤聲陣陣。
而世情悠然,人心滿足。
王憶扭頭看生,生們心滿意足的吃飯,不時還討論一下飯菜的味道。
菜里有肉,他們找到肉后舍不得吃,先拿出來比比肥瘦,誰的肥誰就被羨慕,然后塞進嘴里使勁咀嚼,一定要讓油花冒出嘴唇來。
一定要把嘴唇染的油乎乎,這樣更滿足。
這樣他回去拿了一臺數碼相機,直接給生們‘咔嚓、咔嚓’的來了幾張照片。
生們或者愕然、或者期待、或者羞赧的抬起頭,王憶拍下了好幾張82年孩童吃飯的照片。
他想等孩子們長大了、他們也有了孩子,那時候再看這些照片一定是別有感覺。
不知不覺就是禮拜天了。
這次秋渭水不過來了,王憶過去找她,順便看看葉長安老爺子。
他挺擔心老爺子身體的。
因為還要去市里賣尼康f3相機,王憶讓孫征南開上天涯二號來出發。
吃完早飯就出發。
王憶早上吃的簡單,前天剩下點米飯,他做了個蛋炒飯吃。
蛋炒飯剛出鍋,王狀元拎著個塑料袋子跑來了。
這讓王憶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你小子鼻子真尖,聞見老師這里有好吃的了?”
王狀元問道:“王老師你做完飯了?”
王憶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你小子不是來蹭飯的嗎?”
王狀元委屈而失望,:“不是,我不知道你今天做飯這么早,還想來給你送個好東西。”
“送個什么好東西?”王憶疑惑。
王狀元湊上來給他看袋子:“你不知道我發現了什么!這里面有好東西?”
“你是不是夜里放的屁都收集在里面?”徐橫懷疑的問道。
王狀元頓時勃然大怒:“徐老師你咋污蔑人呢,我晚上放的屁都讓我弟弟妹妹給……”
“行了行了別了,馬上吃早飯了,你倆玩起惡心的來了。”王憶無奈。
王狀元道:“王老師,這個東西確實挺惡心的,不過我發現它能燃燒!”
一聽這話王憶明白了:“我草,你小子作死呢,你去石坳臺收集沼氣去了?”
王狀元茫然的問:“什么是沼氣?哦,石坳臺黑塑料布下面那些臭氣就是沼氣?嘿嘿,對,我從石坳臺收集的,這個能燃燒!”
王憶道:“是能燃燒,但你小心點,這東西很危險的——等等,你怎么知道它能燃燒?你在那里點火來著?!”
他準備打人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讓王向紅在喇叭里叮囑好幾次,石坳臺附近不能出現明火,怕的就是有沼氣積聚然后被火點燃。
那會爆炸的!
王狀元一看他握緊拳頭趕緊:“別、別打人,王老師我沒點火,支書伯過不準在哪里點火,我是聽文書的,他這個氣是可以燃燒的,我用塑料袋裝了回去試了試,真的能燃燒。”
“所以我趕緊收集起來,然后我想給咱校——就是咱大灶不是缺柴火嗎?我想幫咱搞一些柴火!”
王憶一聽明白自己是誤會這孩子了。
于是他變拳頭為手掌摸了摸他的頭:“你瞧你這孩子,我怎么會打你呢?”
聽到這話王狀元笑了起來:“王老師你可算了吧,你剛才那個眼神、那個表情我可太熟悉了,從我三歲開始我爹只要想揍我就是這個架勢……”
他臉色陰沉然后瞇著眼睛皺著眉頭斜睨王憶,手握成了拳頭。
很熟練。
熟練的讓人心疼。
王憶干笑道:“看來你小子腦袋瓜挺好使,騙不了你。”
王狀元得意的昂起頭:“那是,我腦袋瓜子可好使了,你肯定騙不了我。”
王憶親熱的拍拍他肩膀:“那你期末會考一定要給我考進班級前十名,否則過年殺豬你就吃不到鹵豬蹄了。”
王狀元一聽這話頓時傻眼了。
王憶讓徐橫點燃火機,他把塑料袋口放開,一股氣噴出去,一道火焰‘呼’的冒起!
火勢猛烈!
塑料袋迅速被燃了。
王憶和徐橫嚇一跳!
這可不是普通的沼氣,這怎么跟天然氣似的?陽光暴曬腐殖質難道把天然氣給曬出來了?
他問王狀元:“你怎么收集的這些氣?”
王狀元:“就是黑塑料布已經用石頭和砂封死了,黑塑料布鼓起來了,里面都是氣,我從旁邊拉開一個縫就能收集到。”
王憶吃驚:“什么?黑塑料布鼓起來了?走,去看看!”
他們去石坳臺。
石坳臺上覆蓋的大塑料布確實鼓起來了,就跟個黑色墳包一樣。
孫征南:“去把沼氣放出來吧。”
王憶攔住他,琢磨了一下:“不,不放出來,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