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張有信的話。
王憶大感興趣:“哈,你還有這技術?可是私釀酒是不是違法啊?”
張有信說道:“咱們自己喝,又不拿去賣,這有什么違法不違法的?”
“不是違法不違法的問題,”王向紅搖搖頭,“紅薯釀酒我也會,多簡單的事,煮熟地瓜曬一曬,放上酒曲再用稻谷殼子混泥土密封酒壇子,靜置以后去發酵就得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王憶:“王老師你懂那么多的知識,不會用紅薯釀酒?”
這事多簡單。
王老師連做收音機都會,竟然不會釀酒?
這讓人難以置信。
王憶快速的說道:“用你說的這種方法我也會——但這樣的釀酒方法不安全,咱們都知道,這不管紅薯還是玉米、高粱釀酒的原理都是將淀粉轉化為酒精對吧?”
“但我給你們說,發酵過程中必須有指標來監控,否則不安全,淀粉不光會轉化為酒精乙醇還會轉化為甲醇,甲醇毒性很強,幾克就能致命!”
“國家不許私人釀酒就是因為這回事,自己釀酒太危險了,沒法把控品質!”
將理由解釋出來,王憶微笑著面對疑惑的兩人。
這個理由足夠糊弄兩人了。
至于淀粉發酵會不會轉化為甲醇這個他也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一種致命假酒就是里面含有甲醇。
王向紅和張有信哪懂這個?
王憶這番話還真是在情理之中,兩人聽后便點點頭:“確實,自己釀酒得小心,容易釀出問題來。”
“我釀酒沒問題,我技術好,對火候把控的也好。”
張有信很自信,但王向紅不給他釀酒的機會,就說自己釀酒沒有這些純糧酒好喝也不如純糧酒實惠。
這點確實。
張有信咂咂嘴說:“主要是自己釀酒自己喝有氛圍,你們看這天冷了,等天冷的不能出海的時候,老少爺們湊在一起炒個花生米、燉個肥雞一起喝自家釀的酒——多滋潤!”
王向紅樂呵呵的說:“自己釀酒還得需要家伙什,總歸不如買點酒合算。”
“那啥,你不是挺忙的?趕緊去忙吧。”
張有信說道:“那你先讓我上個茅房,我這次上來送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得上茅房。”
王向紅說道:“去我家里上吧——記住,去小廁所,別去大廁所,大廁所邊沿的磚頭松動了,蹲上去一不小心就會掀翻到廁所里頭去。”
張有信問道:“怎么還有小廁所、大廁所?你家里兩個廁所?”
王向紅點頭說是,領著他下去了。
漁島農家的廁所絕大多數都是旱廁,就是廁所里挖個大土坑,人蹲在坑沿上解決需要。
但王憶給教師宿舍和王向紅家里都裝了陶瓷便盆,其中教師宿舍為了講文明就封蓋了廁所土坑,而王向紅家里沒這些講究,大廁所還是留著,平日里他們家人要上廁所就去小廁所。
因為大廁所自己人不太用,主要是之前外隊人來看電影才用,而現在天冷了不放電影都去看電視了,他家這大廁所用的人少了,所以邊緣有磚頭松動了他也沒管。
張有信去上廁所,王憶問王向紅道:“隊長,你為什么不愿意釀酒?老張說的對,自己釀酒喝有氛圍。”
王向紅說道:“氛圍能當飯吃嗎?咱這紅薯太好了,甜度高,釀酒浪費了!”
“要用紅薯釀酒也得買便宜的白薯,咱的紅薯絕對不能釀酒,這家伙帶去給親戚都可以當禮物呢。”
王憶恍然。
過日子的隊長。
張有信上廁所出來在山下對他們揮揮手,留下一句‘回頭喝酒’開船離開。
然后不到一個小時,去市里接人的天涯三號回來了。
大膽開的船,船上還跟了大迷糊當勞動力,他們順便去丙110號倉庫看了看,看見倉庫里頭有不少貨物,便按照王向紅的吩咐全給搬了過來。
這一趟搬運東西不少,不說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光是地瓜爐子和除草劑便夠兩人喝一壺的。
大膽上碼頭后情緒不大好,王憶笑道:“怎么了,多干點活覺得自己吃虧了?”
這話刺激的大膽更不樂意“什么呀,我大膽不是那樣的人,給咱隊里干活那是有多少勁就得使多少勁!”
“是那個家伙!”
他指向了前頭正在跟王向紅握手寒暄的青年。
青年穿的挺時髦,上衣西裝和花襯衫,下身是喇叭褲,腳上踩著一雙亮晶晶的皮鞋,臉上還掛著個大蛤蟆鏡。
此外他的肩膀上挎了個包,這會跟王向紅握手的時候歪著身子挑了挑肩頭,將挎包抖了一抖。
一下子就吸引了碼頭上不少社員的目光。
王憶笑吟吟的問道:“他怎么了?跟你們裝逼了?”
大膽忿忿不平的說道:“他怎么了?他上船以后說句話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他媽夾槍帶棒,要不是咱有求于人,我真他媽給他一拳頭讓他見識見識咱漁家的鐵拳!”
“對了,王老師,什么叫裝逼?”
王憶笑道:“就是賣弄、裝腔作勢,明明沒什么本事,卻非要把自己搞的很牛逼的樣子。”
大膽立馬說道:“那他就裝逼了,他可能裝逼了,他媽的,現在想起來我還生氣呢……”
這會調音師也在對著王向紅裝逼,他毫不客氣的說:“干部同志,我這次來給你們調鋼琴可浪費時間浪費力氣了,哎,耽誤事了!”
“本來我以為上午坐你們的船到來,中午頭加個班給你們把鋼琴收拾好,下午就可以坐船回市里,然后我連夜趕火車回單位。”
“結果我看今晚這火車是趕不上了,哎呀,真是耽誤我行程了,我明天肯定沒法回單位上班了,要記曠工了、要扣工錢了!”
王向紅和氣的跟他說道:“同志,那天我電話里就跟你說,如果你讓我們開船去接你這一來一回的耽誤時間……”
“不是這個,這個我都計劃好了,是你們的船停靠碼頭接上我以后還不走,還去搬這個拿那個,嗨,一下子把時間耽誤了。”調音師打斷他的話說道。
語氣很不忿。
表情很不悅。
這下子別說暴脾氣的大膽了,就是王憶也有些生氣。
這人情商有點低吧?哪有一見面這么說話的?
王向紅問道:“那請問你要坐幾點的火車?我看今天海情不錯,或許我們可以加……”
“肯定來不及了,”調音師伸出左手看了看手表,“現在都已經快三點了,我買的是六、五點半的火車票,我看坐船從市里到你們島上得三個小時,這來不及了——唉,火車票報廢了。”
他接連兩次打斷了王向紅的話。
對于剛見面的陌生人而言,這就有些過分了。
屬于很不禮貌。
王向紅不在乎這種事可大膽在乎,他臉色一沉舉起手臂就要指著調音師發火。
王憶摁住了他的手臂,看著調音師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有點看出這調音師的意思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調音師說這些恐怕不是在抱怨或者批評他們,他兩次開口說話都強調了‘錢’。
第一次說曠工會扣工錢,第二次就是說‘買下的火車票報廢了’。
這是在點他們呢吧?
于是王憶笑嘻嘻的問道:“原來這樣呀?這確實不好,讓同志你破費不少錢呢。”
他說這話不是客氣,是在驗證自己的猜想。
結果調音師緊接著說道:“雖然我不想這么說、雖然這么說有些尷尬,但我這次確實要損失一些票子了。”
“曠工一天十塊錢,買火車票更貴,二十塊錢,這合計起來就是三十塊呢!”
王向紅聽到這話有些吃驚:“你的火車票是二十塊錢?你買的是到哪里的票呀?”
這年頭火車票不便宜,老百姓出行不容易,但滬都是大站,列次多,像是滬都到羊城的票價也不過才六塊錢。
“主要是我買的是臥鋪票。”調音師含糊的說道,“臥鋪票貴。”
王憶說道:“臥鋪票貴,但也用不上二十元錢吧?”
調音師說道:“我買的是軟臥!”
王憶一聽樂了。
得了。
這家伙就是明擺著想收賄賂了!
這二十塊錢顯然是他隨便報的價格了。
王向紅也意識到了這點,他試探的問道:“那同志,你已經買上火車票了嗎?”
青年調音師立馬說道:“買了,同志,我要是沒買票,我能說浪費這錢了嗎?”
王向紅問道:“那我能看看這票呢——別誤會,不是不相信你的話,是我們鄉下人沒見過軟臥的火車票啥樣子。”
青年調音師就說道:“跟普通火車票一樣,就是車廂標號不一樣。唉,一張票二十多塊,就算二十塊吧,這可怎么辦?”
王向紅可不是沒坐過火車的人。
他沉吟道:“二十塊的價錢是不少,可是火車票我記得四日內有效,對不對?四天之內可以去退換票……”
這話一下子把青年調音師的斂財之路給堵住了。
青年調音師有些惱羞成怒了,說道:“現在火車票多緊張呀,哪能當天買票?我是剛來翁洲的時候就買上了火車票,到今天就是第四天了,你不信?不信我給你看看票。”
他還真打開挎包拿出一張火車票給王向紅看。
王憶也上去看了看。
他還沒見識過80年代初期的火車票什么樣呢。
這年頭的火車票跟他熟悉的火車票完全不一樣,是硬紙殼卡片,比他熟悉的火車票要更長更窄一些。
上面有‘中國鐵路’四個大字,下面是羊城經(X)至翁洲的字樣,還有‘硬座特快’、‘半孩(X)’等字樣,再就是票價:5.2元。
青年調音師解釋道:“我這是來時候的票,來的時候是坐票,那會精力充沛,但在你們翁洲忙活幾天把我忙活累了,所以回去就可以買臥鋪票。”
“你們看時間,我是不是三天前來的?當時我就直接買了那個回程票……”
“那回程票在哪里?”大膽也看出他的企圖,便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青年調音師臉色一沉說道:“你們以為我騙你們呢?回程票我沒帶,特別重要的東西我都沒帶,我存在旅館里了,因為現在小偷太多了,我要是被偷了票,我怎么回去呢?”
大膽憤怒的對王憶和王向紅說:“王老師、隊長,你們別聽……”
“咳咳。”王憶使勁咳嗽著打斷了大膽的話,“這樣,同志你別擔心,你為我們工作而造成經濟損失,我們不會不管。”
“耽誤你上班導致你曠工,這礦工費我們可以報銷,還有這火車票,這張火車票也可以報銷,一共三十元是吧?你把鋼琴的音律給調好了,我們給你報銷!”
青年調音師就是這么個目的!
改革開放這幾年,羊城作為改革前沿陣地,各行各業都在使勁撈錢,都有撈錢的法子。
像是調音師這種工作屬于高端技術工種,他們每次出差調音都會賺點外快。
一般這錢都能輕易到手,因為鋼琴是極其珍貴的樂器,一般家庭或者單位用不起。
能買得起鋼琴的家庭起碼是萬元戶,能用得上鋼琴的單位也是高等院校。
不管是萬元戶還是高等院校都不差錢。
所以他們都能找機會弄個三五十到手。
而他們工資才五十多塊!
這樣青年調音師聽了王憶的話后便滿意的笑了:“行,你們明事理、講道理就行。”
大膽一聽王憶要給錢著急了,說道:“王老師你別啊這事壓根跟咱們沒關系是我們去倉庫搬東西了可那沒耽誤多少時間我們是等他的時候去搬的東西,接到他后壓根沒浪費十分鐘二十分鐘的……”
著急之下,他是一口氣把這番話給噴了出來。
王憶攔住他說道:“嗨,不管怎么說,人家確實幫咱們不少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咱們本來就該感謝感謝人家,幫人家報銷個誤工費啥的很正常。”
他回頭說話的時候給大膽使了個眼色。
大膽明白他有安排,立馬靈機一動選擇息事寧人,說:“那我去搬東西了,這次要搬的東西還不少呢。”
王向紅也明白王憶自有安排。
而且他能猜到這些安排。
這個調音師不就是想要收錢嗎?
行,讓你收。
這可是在我們家地盤上,而且我們這地盤還是一座孤懸海外的島嶼,看你拿了錢能去哪里!
鋼琴暫時被放置在了秋渭水的房間里,教室空間太小了,實在沒有合適的地方放鋼琴。
大隊委辦公室也放不下,因為辦公室里經常要聚集人員看電視,放上鋼琴一不小心被人碰壞可就麻煩了。
調音師打開鋼琴后蓋開始忙活。
王憶隨口說道:“同志,據我所知所有的新鋼琴在出廠的時候都已經經過多次的調音了,這怎么還得再來上門調音?”
調音師立馬說道:“是這樣的,你有所不知,我們鋼琴廠確實會在鋼琴出廠前進行調音,但工廠的環境不安靜啊,機器太多、人聲嘈雜,這直接影響我們調音師的聽辯能力,能聽明白嗎?”
王憶笑道:“能。”
調音師一邊動手一邊繼續說:“再說了,我們工廠現在生產任務很重,生產定額很緊張,一名調音師每天都要調十架左右的鋼琴,壓根沒有充足的時間來調好每一只鋼琴。”
“再說了,即使當時調準了有什么用?鋼琴生產好、裝箱、庫存、運輸,這一系列流程搞下來,等鋼琴到達你們手中的時候,這鋼琴的音準早發生了變化!”
他又問道:“有茶水嗎?有點口渴了。”
王憶說道:“有、有,有汽水,我給你拿汽水,你只要好好調音就行了。”
調音師點點頭。
對于這個待遇他很滿意。
他也很習慣。
實際上每次去客戶家里給鋼琴調音,他們都會受到好煙好酒的伺候。
沒人愿意得罪他們。
畢竟鋼琴太金貴了,好不容易買回家里來要是沒調好音律,這樣后面會很麻煩:
廠家只提供一次免費的上門調音服務。
第一次調音是相當麻煩的,因為還需進行一些整理工作,怎么著也得兩個小時。
調音師忙活了一個半小時之后天色就開始黑下來了,海上的風變得猛烈起來,也變得冷了起來。
王向紅出去光窗戶,說道:“看天氣預報上說,有一股西伯利亞冷空氣要來了,昨天就已經南下了,估計明后兩天咱們外島會降溫的挺厲害。”
調音師隨口說道:“那我得趕緊走,還有,你們把燈打開,你們天涯島通電了對吧?”
王向紅問道:“喲,同志你還打聽過我們島?”
調音師放下工具坦誠的笑道:“我不打聽清楚我可不敢上來,說句實在話,你們島嶼太危險了,你說我要是來一趟結果不明不白的淹死——是不是?”
“所以我們要到你們這種島嶼上或者說去一些山溝溝里,我們得提前打聽好你們這里治安怎么樣,治安不行我們給錢也不來!”
“有命賺錢,還得有命回家嘛!”
王憶說道:“明白了,你打聽過了我們生產隊的名聲,所以才敢收我們的錢,你知道我們隊里人都是安分守己、遵紀守法的好社員,不會為難你,是嗎?”
調音師沒正面回答,而是輕飄飄的說:“我來之前跟治安局備過案了,我相信咱們同志們都不愿意給自己惹麻煩。”
“那啥,我工作進行的差不多了,你們看誰把這個錢給我報銷一下子?”
王憶一看現在這些人真是膽大妄為。
為了錢,很勇啊!
王向紅去拿了錢,給出他三十塊。
調音師收起錢說道:“你們二位同志都是明事理的人,我沒辦法,我收這錢是合情合理的,對吧?現在改革開放了,國家要發展經濟,個人也要發展經濟嘛!”
“總之我不多說話,只能跟你們說這么一句——這錢你們不白花,其實你們花的這還是少的。”
為什么不白花、為什么花的少他沒有解釋,只給他們兩人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是個謎語人。
王向紅卻是江湖經驗豐富,他淡定的笑道:“如果我們不給你報銷這錢,是不是過不了兩天我們一踩這個琴的腳踏子就會斷一根弦啊?”
調音師含糊的說道:“那怎么能呢?不可能,我們廠子產品的質量非常可靠!”
但我們人品可就未必可靠了……
他收下錢后加快了干活的速度,趕在天色剛黑的時候把鋼琴給收拾好了。
王憶又遞給他一瓶汽水,說道:“同志,飯準備好了,你看你是打算吃完飯去縣里住還是說吃完飯在我們隊里住一夜?”
調音師拿過汽水喝了一口,說道:“不吃飯了,你們開船送我回市里吧,我直接去市里看看能不能買到一張明天凌晨的火車票。”
王憶說道:“不用這么著急吧?有些關于這個鋼琴調音的事我們還想問一問呢。”
調音師笑道:“有什么想問的現在你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憶問道:“請問這個鋼琴以后是不是得經常調音?”
調音師說道:“看你們使用的頻率了,不過你們即使用的少也得至少一年調音兩次,因為你們島上濕度太大了——就是太潮濕了,這樣很影響鋼琴的保養。”
王向紅聽到這話呆住了:“一年調音兩次?不是調一次就行啦?”
這鋼琴竟然如此嬌貴!
調音師喝著汽水說道:“一年調音兩次已經算少的了,我看你們這山路崎嶇不平的,所以敬告你們一句,平日里可少抬動它,一旦抬動說不好就得調音了!”
王憶問道:“一年至少調音兩次,這可怎么調?我們縣里恐怕沒有相關人才呀,得去市里找嗎?”
調音師毫不客氣的說道:“我留下我家的電話,建議你們給我打電話,我來幫你們調音。”
“你們市里恐怕也沒有什么人才,而且那些人什么德性你們也不清楚,萬一調音的時候偷偷給你們換了好部件怎么辦?對不對?”
這是糊弄外行的話了。
但調音師不在乎,他說道:“以后調音和保養你們找我,不多要錢,給我報銷個往返路費就行了。”
王向紅惱怒的說:“這往返路費四十塊,鋼琴一年光保養就要花八十塊?太多了!”
調音師說道:“來的時候硬座,回去的時候才是軟臥,往返路費給我報銷個二十五塊就行。”
“你們別覺得這錢多,不信你們去找你們市里的師傅問問價,他們至少要你們二十塊,而他們心眼子可多呢,給你們調音、保養的時候肯定會另外收費。”
“我這里可以做出承諾,絕對不會有額外的收費!就一個往返路費!”
“而我收個路費這很合情合理,對吧?現在改革開放了,國家要發展經濟,個人也要發展經濟嘛!”
王憶笑道:“可你到時候沒時間來不了怎么辦?”
調音師說道:“你們旁邊的滬都那是個大市場,我一年跑滬都至少要跑十趟,不可能沒時間來給你們調音!”
“行了,兩位同志,該送我回去了——你們不會不想送我走吧?哈哈,或者送我回去要收船費?這可不行哦,咱們在電話里都有言在先了!”
王向紅悻悻地說道:“我們是先進集體,不會干這種下三濫的事。”
但王憶就是不讓他走,拖著他又問了起來。
調音師看看天色不耐煩起來,他說了一會后突然捂住肚子叫道:“嘿,今天準是吹海風讓肚子受涼了,我得上個廁所,同志,你們家廁所是西南角上那個吧?”
王向紅正要回應,王憶趕緊領著他出門:“對,這就是我們漁民家的廁所,是旱廁,條件比較差,您可別嫌棄。”
“旱廁啊?這條件確實挺差。”調音師不太高興的癟癟嘴,但肚子疼沒的選,只能鉆進去。
王憶叮囑他道:“上旱廁要小心,別摔下去……”
調音師那邊已經噴薄欲出了,就近轉身站好脫褲子蹲下:‘嗤嗤’、“呼,舒服——撲街!”
慘叫聲頓時響起。
王向紅急匆匆趕過來叫道:“我草,你不是掉下去了吧?唉,怨我怨我,這廁所……”
“這廁所可是夠臟。”王憶忍著笑打斷老隊長的話,“同志你不是掉下去了吧?”
“我不是提醒你了嗎?這上旱廁要小心啊!”
王向紅被他打斷話又看到了他的手勢,便明白他是故意來坑這個調音師的。
這樣他咂咂嘴沒說話。
坑人不好,不講道德。
可是坑這個調音師一把也行,這個人沒有道德,竟然仗著工作之便來收受賄賂。
這是王向紅最討厭的事了!
調音師那邊已經崩潰了,他發出了凄厲的嚎叫聲又開始悲愴的哭喊起來:“快快、快點進來搭把手!冚家鏟冚家鏟冚家鏟!死撲街死撲街!”
“同志們進來搭把手、幫幫我,救救我啊!”
王憶推開門往里看了一眼。
糞坑邊緣有兩塊磚頭掉落下去,調音師也掉落下去。
現在那邊處境真的相當絕望。
調音師哭嚎著站起來下意識伸手扒拉著墻避免陷下去,他慌了手腳一個勁亂扒拉,生動的演繹了發糞涂墻的情景。
這個情景不好看。
王憶關上了門。
調音師的聲音很凄厲很響亮,左鄰右舍都被驚動了,還有此時是剛吃完飯的時間,不少人出門準備去看電視看電影。
于是他們都被這慘叫聲吸引過來,匆匆忙忙的上門問:“怎么了?”
“發生甚么事了?”
“隊長王老師你們在廁所門口——我草,求救聲怎么是從廁所里傳出來的?”
王憶喊道:“有人掉廁所里了、有人掉廁所里了!”
一聽這話,趕來的人傻眼了:
這他么咋整喲!
大家伙可都是剛吃完飯呢!
王憶問道:“有沒有人愿意去幫忙把他拉上來?”
“掉下去的是誰啊?”隊里人為難的問道。
有社員哀嘆道:“我草,我剛吃完飯啊,這、這,誰啊、誰干這么不利索的事啊!”
有人惶恐的猜測:“會不會是小秋老師?”
王憶說道:“是個外地人,不是什么好人。”
一聽這話,隊里人立馬不為難了。
不是好人的外地人——這樣他掉進廁所去誰會幫忙?沒人愿意幫忙!
倒是不少人愿意看熱鬧。
還有干飯人聽說一個外地人掉糞坑去了,甚至端上飯碗跑來看熱鬧。
王憶見此隔著門喊道:“同志,你這情況太惡心了,我們社員沒法去幫你。”
“要不然這樣,要不然你出錢吧?你出錢或許就有人愿意去把你拉上來了!”
調音師絕望的叫道:“行行行,我出錢、出錢!我我出十塊錢!誰把我拉上來我給十塊錢!”
王憶問道:“一人十塊錢嗎?”
調音師慘叫道:“求求你們幫把手吧,這時候還討價還價嗎?行行行!我一個人給十塊錢、給十塊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話不外如是。
一聽誰去幫忙拉人就給十塊錢,社員們也不怕臟了,爭搶著去救人。
王憶問趕來看熱鬧的學生說道:“今天的小攝影師都有誰?趕緊帶照相機過來,趕緊拍照片!”
王向紅疑惑的問道:“這為什么還要拍照片?”
王憶說道:“留存證據呀,萬一他回了市里給治安局的同志說咱們搶劫了他的錢怎么辦?”
“咱們拍下證據,萬一他誣告咱們,咱們就拿證據來打他的臉!”
學生們立馬去飛奔通知小攝影師,好幾個學生帶著照相機過來了,打開反光燈沖著出來的調音師就是一個勁的拍!
調音師的情況很糟糕。
當然誰碰上這種事誰都糟糕。
他哭著把人趕出去從里面關上門,王向紅嘆氣道:“同志,勇敢的面對現實吧,你也不能一輩子不出來吧?”
調音師絕望的哭著說:“我還得、我還要拉!我肚子疼,我我我拉肚子!”
社員們哄笑起來。
幾個剛才進去幫忙的人一臉惡心的去海邊洗手,還有的脫掉衣服去洗衣服了。
王憶隔著門問調音師道:“同志啊,你現在這個情況怎么走啊?是不是得洗個澡?”
“放在夏天去洗個海澡就行了,這大冷天的是不是得燒水洗澡?”
調音師哽咽道:“是、是的,請您幫幫忙。”
王憶為難的說道:“幫忙肯定得幫忙,但我們收個洗澡費用很合情合理,對吧?現在改革開放了,國家要發展經濟,個人也要發展經濟嘛!”
調音師知道他是拿自己的話來反過來對付自己。
此時他沒有心情去討價還價,說道:“好、好,多少錢你說!”
王憶計算道:“你看,燒水要用柴火、要用淡水、需要人力,我們外島條件差,柴火和淡水都是硬通貨、是稀缺資源,這可不便宜呢。”
“何況你洗澡還要用澡盆對不對?這澡盆給你洗了澡它就臟了,得扔掉對不對?你還得買個澡盆對不對?”
“不光用澡盆,你還需要有地方,對不對?這地方讓你洗澡它也就臟了,得需要人去收拾,你這樣得出個清潔費對不對?”
“別說了別說了,要多少你說,我給!給!!”調音師大叫道。
王憶說道:“我不找你多要錢,你給我們免費來為鋼琴調音兩次,行不行?”
調音師急忙說道:“行行行,沒問題沒問題!同志你真是好人,我謝謝你了、你是好人!”
王憶說道:“先別急,你那一身衣服穿不了了吧?是不是得換一身新衣服?我倒是有一件新襯衣、新褲子,你看?”
調音師說道:“我買、我買,什么價錢?”
王憶說道:“我不找你多要錢,你再給我們來免費調音兩次,總共免費給鋼琴調音四次,這是不是公道價?”
調音師熱淚盈眶了:“是公道價!非常公道!”
“你們天涯島的人民真是太好了、太善良了、太實在了——我以為你會像我宰你們一樣宰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外面的社員一聽這話急了,問道:“王老師、隊長,里面是誰啊?怎么還想宰人呢?這怎么還殺人呀!”
王憶笑道:“沒有沒有,你們誤會了。”
“那啥,東方哥你回來了?你趕緊去廚房添把火燒點熱水,然后準備個盆子,讓咱們調音師同志處理一下衛生情況。”
“其他人散了散了,不要繼續看熱鬧了,這有什么好看的?”
王東方打了個嗝,說道:“好,我這就燒水。”
王憶把看熱鬧的社員們趕走關上門,他去秋渭水房間找剩下半瓶汽水,結果只找到個汽水瓶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說道:“隊長、隊長,你趕緊問問,咱們隊里誰把這剩下半瓶汽水給喝掉了呀?”
王東方從廚房冒出頭來嘿嘿笑道:“兄弟,不用找了,我喝掉了——我看它開瓶子跑氣了,再不喝就浪費了,所以,嘿嘿,避免浪費嘛,怎么了?”
王向紅聽到了他的話皺起眉頭,這個熊兒子,又給他找事!
老隊長要發火,王憶趕緊攔住他然后憐憫的看向嘿嘿笑的王東方問道:“東方哥,你有沒有便秘的毛病?”
王東方說:“沒啊,每天早上上個大號,很規律。”
他對自己健康很感到自豪。
王憶說道:“嗯,你馬上就不規律了,今晚別睡了,好好清清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