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陸北還沒見過狐二本人,唯一一次母慈子孝,狐二還批了林不偃的馬甲,告訴干兒子渡劫期水很深,他把握不住。
之所以接到密函便能猜到寄件人是干娘,是因為他在五只小狐貍身上聞到過類似的香氣。
一種有別于胭脂水粉,帶點魅惑,又若即若離的獨特信息素。異性聞一聞神清氣爽,同性聞一聞意亂心慌,狐貍精秘制配方,每一只都不一樣,名片了屬于是。
一般情況下,這種氣味是收斂的,不會全天候釋放。
否則,別的狐貍精什么下場不好說,三清峰上那五只,早被佘長老趕出山門了。
順便說一句,狐三身上也有類似的味道,陸北聞了想打人,堅持認為那叫狐臭。
密函上的氣息則不同,冷艷優雅,聞之精神一振,對應的,朱齊瀾突然緊張了起來,面上不動聲色,身子朝陸北貼了貼。
“別鬧,辦正事了。”
陸北在屁股上拍了拍,密函信件無字,只有一段信息。
狐三在北地遭遇了一些小狀況,狐二近來身體不適,無法遠行,讓狐四過去拉大哥一把。
身體不適什么意思,干娘要遭雷噼了?
陸北眉頭一挑,渡劫期就是麻煩,實力雖強,行動卻受嚴格限制,遠沒有合體期想去哪就去哪來得瀟灑。
“上面寫了什么?”朱齊瀾格外在意。
“咦,你怎么知道我合體了?”
“這話你說過好幾遍了!”
朱齊瀾臉色一臭:“問你話呢,別打岔,上面寫了什么?”
“想什么呢,這可是我干娘,親的。”
朱齊瀾冷哼一聲,自知無理取鬧,起身便要離去,被陸北拉手拽回了原位。
目前還是軟座。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摸你一下,別氣了。”
陸北拉著小手一陣噓寒問暖,解釋道:“我大哥在北邊遇到了一些小意外,干娘讓我過去幫忙……我大哥你知道吧,就是上次我給你看的那個大美人,和他一比,表姐你也就……”
朱齊瀾打斷道:“你大哥現在是死是活,急的話,現在就上路吧!”
“我倒是想他現在就上路,但他心思狡詐,最是詭計多端,一時半會兒估計還死不了。”
陸北搖了搖頭,嘴上說著漠不關心,身體卻非常老實,搬走桌上的任務文書,讓朱齊瀾想想辦法,西三州若是缺人手,便把他手下的兵一起扔過去。
西三州,關州尚在青乾手中,獻州、鹿州被皇極宗奪回,寧殺錯莫放過,清理叛黨的速度是很快,卻也導致了很多叛黨蟄伏不出。
陸北相信,皇極宗此刻定然面臨了人手不足的窘境,尤其是中小級別的任務,缺少大量炮灰分散執行。
或許這些任務,他因為無法經手,撈不到好處,但眼光長遠點,就當提前投資,只有韭菜們等級上去了,他以后分到的經驗才會越多。
“我盡量。”
朱齊瀾點點頭,轉而皺眉道:“你是天劍宗宗主,皇極宗現在騰不開手,以后肯定會想辦法對付你,就不怕這些人得了皇極宗的好處,以后背叛你?”
“不怕,他們別的優點沒有,凸出一個忠誠。”
“又騙人。”
金光遁走,陸北先在大統領營地張貼任務,而后回了趟三清峰,將五只小狐貍送去藏千山秘境,這才帶上佘儇直奔北境。
羽化門的山頭,防御嚴重不足,能防君子,但防不了小人,以防五只小狐貍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皇極宗擄走,送去天劍宗更為穩妥。
之前,陸北都將小狐貍扔進單間,隨身攜帶。
現在不行了,他答應五小只釋放天性,吃喝玩樂做無憂無慮的狐貍精,便不會強迫她們閉關修煉。
至于佘長老,血脈不凡,又有金鱗細蛇這等合體利器,到哪都有自保的能力。
金光遁走,一瞬千里,片刻功夫離開武周境內,直奔河澤、寒晉、朔昌三國交界之地。
北境小國眾多,大一點的,約有武周三州之地,小一點的,和陸北所在的瑯瑜縣差不多。國力有強有弱,但小國的國力,再強又能強到哪去,在武周、雄楚、齊燕這些大國面前,統統都是弟中弟。
北境各國的局勢有些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
千年前,這里也是一方大國,連續幾代君主不做人,各地揭竿而起,分裂成諸多小國,自此戰亂不斷。
好不容易組成了聯盟,又因武周、雄楚這些大國使壞,推舉了不同的盟主國。小國之間都想壓別國一頭,相互背刺,聯盟名存實亡,時至如今,也未曾出現勐男重整山河。
武周、雄楚這些大國沒有趁機欺負弱小,進場開疆擴土,一來是忌憚北方的另一個大國玄隴,擔心和其接壤。二來,亂世多妖邪,小國境內邪魔妖道扎堆,各方勢力盤根糾錯,納入版圖只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與其治下多出一片不服管教的刁民,倒不如扶持傀儡政權,搞個代理人玩買辦。
小國有了明主,大國落了好處,百姓們不必擔心戰爭爆發,一舉三得,堪稱完美。
唯一不好的,小國明主因為太會撈,不怎么受本國百姓愛戴,指不定哪天屁股下的王位就沒了。
又因為在位時間不長,是個短期買賣,明主們都是待價而沽的墻頭草,誰給的好處多,他們就喊誰爸爸。
此次青乾造反,武周局勢混亂,小國明主們趁機索要好處,有雄楚、齊燕的蠱惑,也有他們自己的小心思。
別問,問就是國情在此,今天多撈點,明天被人趕下去才有錢花。
狐三的情況大抵便是如此,前腳,在河澤王宮和老皇帝推杯換盞,后腳,大將軍領一眾妖魔鬼怪造反,他還沒回過神,老皇帝便領著后宮跑路了。
也不知誰干的好事,他的大頭貼上了通緝告示,莫名其妙成了老皇帝的愛妃,還是有身孕的那種。
重重圍捕下,帶著一群小弟東北西走,來到了三國交界之地。
狐三是什么人,狐二的親兒子,狐四的親大哥,壓根就不是人,他能受這委屈?
肯定不能啊,當場搖人,喊狐二過來為他聲張正義。
夜色山脈,水澤清幽,冷風拂過褶皺。
深埋大地的一方黑暗處,狐三手捧夜明珠,滴咕著老妖婆怎么還沒來。
“難不成是覺得親兒子不堪大用,所以順水推舟,給干兒子一個上位的機會?”
“應該不會,那白眼狼還不如我呢,至少我孝順。”
旁邊,七八個人閉目盤坐,或是運功恢復法力,或是調養傷勢。
一黑臉漢子睜開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見狐三自言自語,不禁奇道:“狐紫衛,可是發現了什么異狀?”
黑臉漢子名叫王虎,普通到爛大街的名字,是不是本名不好說,反正在玄陰司的檔桉上,他就叫這個名字。
武周玄陰司有內有外,分屬兩名玄衛負責。
禹桃管理武周境內事務,狐三狐四都在他手下辦事,另一位玄衛身份相對神秘,蟄伏在武周境外,情報網隱秘,即便是頂頭上司狐二,有時也不甚了解這位玄衛的行蹤。
王虎便歸這位玄衛管理,按他的話來說,同樣是紫衛,狐三時不時能見到禹桃,他加入玄陰司多年,上司是男是女,高矮胖瘦,至今還是一個謎。
閑話不多說,王虎臥底河澤多年,對寒晉、朔昌兩國也非常了解,地頭蛇級別的人物。
狐三接到任務抵達河澤,由王虎負責和其碰頭,原計劃,王虎雪藏身份并不露面,只提供河澤情報,不論狐三執行任務成功失敗,他都不會插手干預。
計劃在制定時,從未考慮到變化,就算有,變化也往往出乎意料。
這次的變化超出預料,王虎不得不暴露身份,陪同狐三一起執行任務。結果碰上造反,兩人白忙一場不說,王虎也因身份暴露,以后無法留在河澤。
玄陰司終究不是皇極宗,后者派出大長老,從未有身份暴露的顧忌,行走北境諸國,能橫著絕不豎著。
“沒有異常,你們繼續修煉,若有人來,我第一時間……”
腳下地面轟隆震顫,緩緩朝上方升起,狐三臉色驟變,抬手摸出土行珠,以法力驅動地行之處。
“此人法力遠在我之上,是個土遁高手。”
狐三咬牙強撐,壓了壓地面上升的速度,卻難改上升的勢頭:“做好戰斗準備,追兵來了!”
幾人聞言,摸出兵器、符咒,一整瓶丹藥直接灌入腹中。
轟!!
四方土臺升至地面,幾人見得月光皎潔,分列隊形擺開防御陣勢。
左側,一紅發青年領著數十名黑衣人,右側,一光頭老僧面帶慈悲笑容,一顆顆扣著掌中佛珠。
佛珠閃過烏黑光芒,土系靈氣濃郁,正是他將狐三等人從地下拖出。
看清二人容貌,再對比河澤國情報,狐三和王虎當即臉色陰沉下來。
赤狂天,河澤國火神教教主,封號赤焰圣尊。
法禁,河澤國國師,有鎮北神僧之稱。
名號是中二了一些,但小國嘛,國情擺在這了,不吹狠一些,鎮不住場子。
兩人皆是煉虛境巔峰,只差一步便晉級合體的強人,放在武周這樣的大國,也足以開山立派,稱雄一方。
至少,打個沒有大勢天的林掌門,還是很有勝算的。
強敵環伺,己方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事不宜遲,狐三當即深吸一口氣,雙目青光暴漲,朝著正南方向爆喝:
“娘親救我———”
呼喚聲傳蕩山脈,赤狂天望之大笑:“妖女,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你家娘親,且不說沒有,就算她來了,今夜良辰美景,本座也能將你母女二人殺得屁滾尿流。”
“阿彌陀佛,圣尊一教之主,何苦口出污言。”
法禁微微搖頭,對狐三道:“貧僧來說句公道話,今日施主命斷于此,有因有果,既是緣法也是報應,誰來也救不了你。”
“哼!你清高,你不好色!”
轟!!!
高空一聲炸雷,遠方金光鋪開氣浪,滾滾呼嘯聲中,一道身影轟然落地。
塵埃暴起,颶風摧壓草木伏倒。
抵擋塵埃之中,一聲冷哼散開:“禿驢,你剛剛說什么,敢不敢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