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水月鏡天。
一方好似鏡面般詭譎的世界中,兩道相似身影對視。
箕水豹,韓妙君。
婁金狗,韓妙君。
“為難你了,竟然能找到這里。”
婁金狗遺憾搖頭:“若非秘境兇險難測,我被困在此地,又豈會被你找到。”
“以你的手段,想離開應該不難,等我直說便是,不必口是心非。”
韓妙君面容冷漠,深知自己的卜算本領,美眸之中凈是寒意:“取下這張臉,藏頭露尾徒增笑柄。”
“呵呵……”
婁金狗嬌笑兩聲,取下黑色面具,平平無奇的身段頃刻間凹凸有致,傾國傾城的姿容和韓妙君一般無二。
兩人本就一體,踢館失敗,才有身為邪性一面的她被鎮壓在玄天寺。
“玄天寺的禿驢怎么回事,居然會把你放出來?”韓妙君出聲質問,她有很多疑惑,首當其沖的便是邪性一面出入自由,不受玄天寺管制。
當初可是說好了,只等邪性一面洗盡鉛華,玄天寺會主動放人。
不管怎么看,邪性還是邪性,甚至變本加厲,比以前更邪了。
“韓宮主能掐會算,何須問我?”
婁金狗抬手拂過面龐,指尖從嬌顏滑過高聳險要之地,最后至于腰線:“好美的一張臉蛋兒,世間不該存有兩個,你若有疑問,大可和我重歸一體,到時你我永不分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
“正有此意。”
韓妙君冷聲開口,一劍在手,分落驚世劍光,霸道絕倫的道韻霎時間蕩開水月鏡天,暈開湖面漣漪不止。
鏡面之后,婁金狗同樣取長劍,以劍光道韻還擊。
兩人本是一體,神通傳承并無上下之分,但一經交手,韓妙君立即察覺到了不妥。
邪性一面成長的速度比她預想中還要夸張。
玄天寺的禿驢怎么回事,助紂為虐放任妖女恣肆無忌,也算佛門中人,慈悲都去哪了?
難不成玄天寺中也有守墓人,邪性一面被其當成了工具?
心緒百轉,手中長劍鋒光銳氣更盛三分。
劍光劈落五行,衍化繁星點點,一輪大日躍海而出,陡然綻放光華。
恍惚間,劍光劍氣化作無數長虹,帶著難以形容的煊赫,分落水月鏡天。
貫穿、橫掃、激蕩、席卷……
一方世界分崩離析,鏡中影,水中月,皆在頃刻間被打得四分五裂,映照婁金狗的鏡面更是被轟碎成齏粉。
“本事沒漲多少,脾氣倒是更壞了,依我之見,禿驢當年關錯人了,你才是邪性的一面。”婁金狗手持一面寶鏡,驟然躍出。
“本就是邪修,哪有絕對的善惡可言。”韓妙君冷哼一聲,翻手取出一面四方寶鏡。
說來倒霉,自打一分為二之后,韓妙君便無法祭用性命相交的法寶。她用不了,婁金狗也不例外,兩人手中的鏡子都是原版的仿制品。
鏡光交錯,神光照耀乾坤失色,使得本就混亂的水月鏡天重歸渾沌。
咔嚓!
韓妙君看著手中破碎鏡面,面色說不出的陰沉。
太快了,今日不除,以后就沒有她了。
兩女雙雙跌落虛空,招來五行衍化一方世界,持劍對酌廝殺,招招致命,每一擊都直逼死穴。
幾經攻守轉換,虛空之中大浪拍天,本應空無一物的時間,因五行衍化萬物,硬生生被兩女殺出了和外界一般無二的元氣潮汐。
輸出的殺傷雖不是大乘期,但境界絕對無疑。
轟!!
一聲巨響,韓妙君扔下手中斷劍,腳踏白玉蓮臺,變作鸞鳥振翅飛揚。
“黔驢技窮,你清凈太久……”
“終究是我贏了!”
婁金狗冷冷開口,雙手揚起,一張黑色勁弓搭開,手碾眉心,拽出一道魔氣森然的血箭。
佛掌橫壓,無窮霸氣,無窮慈悲。
無盡星辰都在瘋狂顫抖著,無量光之浩蕩,威勢簡直難以想象。
狐二主持星斗大陣,引星光盡數注入陸北體內。
星光大劍沖天而起,浩浩蕩蕩不可一世。
源源不斷好似沒有盡頭的力量充斥體內,陸北壓制不住體內妖血滾動,索性放開限制,任其肆意橫行。
一聲啼鳴響徹星空,金翅大鵬翼展百丈,身披流光金甲,拖拽星辰大海,卷攜妖氣遮天蔽日,徑直沒入掌中佛國。
遠遠望去,妖鳥似乎拖拽著一個宇宙。
轟隆隆———
佛國塌陷,巨大沖撞之下,漣漪極速膨脹,好似天地間最可怖的颶風橫掃過境。
颶風奔騰肆虐,一座座金光靈山坍塌,一間間佛寺動搖,佛國如同一張被揉爛撕碎的畫紙,萬物變作大小不一的碎片,隨席卷而下的洪流奔襲遠方,直至消失不見。
“這小子怎么只會蠻干,變通呢,舉一反三呢?”
狐二不滿皺眉,以陸北的資質悟性,不該如此。
轉而一想,陸北勢大力沉,速度又快到沒朋友,直來直去的攻勢反倒充分發揮了長處。
揚長克短,戰略上沒毛病。
“不過,前任不朽劍主好像不是這樣的,歪成這副模樣更像是……”
轟隆隆!!!
佛國塌陷,禪音斷絕。
無量大佛一截手臂消散,另起一手捏作佛印,拍向扶搖而上的金翅大鵬。
“現世如來印!”
無量光現。
佛印一出,星辰停滯,好似整個虛空的時間空間都靜止下來,不再前進。
五感失色,意識長眠,一切悄然無聲,介乎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
“好厲害的道韻,舍利子的主人修為通天,只可惜……”
老天站在我這邊!
狐二立于陣眼之中,雙目一凜,駕馭星辰幡凝聚星光,調集群星之力,盡數涌向金翅大鵬。
沉悶啼鳴撼動虛空,千丈妖鳥身披星辰鎧甲,飄墨漆黑妖云,于暫停的時空中振翅扶搖。
兩次振翼,無盡空間退至身后。
斗轉星移,佛印橫壓,兩道至強之力陡然交織一處。
大音希聲,天地一靜。
這一瞬間的碰撞蕩開無聲無息,沒有一點聲音,卻恢宏到了極致。
一點白光綻放,堪比宇宙初成,光明初現。
虛空暈開肉眼可見的漣漪,一切有形的,無形的,乃至星斗大陣立身的虛空,都在這抹白光誕生的瞬間破碎、凋零。
蕩然無存。
大佛崩潰,無量光終至黑暗。
星斗幻滅,金翅大鵬當空而落。
眼看星斗大陣岌岌可危,到手的機緣要飛,狐二咬緊牙關,取出法寶懷云尺,丈量一方虛空,欲要強行護住星斗大陣。
心口沉悶一響,狐二低頭咳血,再看上方墜落的金翅大鵬,一聲長嘯顯化九尾妖身。
百丈白狐體態優雅,爪牙猙獰,青色狐眸凝聚無邊魔力,九道長尾連天接地。
妖氣翻滾肆虐,匯聚的妖云之中,一柄星辰幡舞動,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珠環繞成圓。
五行生生不息,衍化山川大陸,護住星斗大陣,接住當空墜落的千丈大鵬。
彗星墜地,山川大地一瞬崩塌。
轟鳴聲中,狂風席卷,一道道碎片爆射而出,虛空崩塌數個黑洞,五行之勢重歸地火水風。
許久,塵埃彌漫不休。
退回百丈的金翅大鵬翻了個身,低頭點了點下方的九尾狐。
這干娘能處,有事她真當墊背。
“閃開,一臉鳥樣。”
狐二沒好氣哼了一聲,揮動長尾掃開缺心眼的傻兒子。
第一次蠻干,她忍了;
第二次蠻干,她忍了;
第三次還不改,都說了舉一反三,星斗大陣變幻無窮,不是掄圓了就能打人的棒槌,動一動腦子很難嗎?
這一刻,狐二無比想念一眼將她放倒的棄離經,優雅,非常優雅,都是天劍宗宗主,二代和一代的差距怎么會這么大?
狐二褪去百丈妖身,面色蒼白陷在大坑中動彈不得,望了望掌心中的一團星光,臉色這才好看不少。
不枉她拼上老命,可算把機緣撿到了。
金翅大鵬搖身一變,陸北跳下大坑,摳出狐二將其扶起,雙方放光望著星斗陣圖:“寶貝沉手,娘親你音輕體柔的,還是我來拿吧。”
狐二瞥了陸北一眼:“也行,你自己拿,為娘不想動彈。”
說完,星光陣圖當胸一拍,隱入高聳之中。
陸北:(_)
不想給直說,搞得他很稀罕一樣。
“娘親,見外了不是。”
陸北試著搶救一下,扶著狐二的胳膊,不茍言孝道:“大哥不成器,混來混去那就那樣,等你百年之后,陣圖還是我的,早給晚給有什么區別?”
“再等等,什么時候你的星斗大陣讓為娘滿意了,我就什么時候給你。”
“娘親,我是人,不是真的妖,沒天賦的。”
“少廢話。”
母子二人正杠著,躲在墻后的朱修石挪移而至,望著周遭崩塌的虛空,招呼二人趕緊離開。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轉進。
“不急,和尚還能打,本宗主先把舍利子撿了再說。”
陸北哼哼兩聲,定睛朝虛空盡頭望去。
黑暗深處,一顆舍利子瑩瑩散開柔和金光,護住元極王元神肉身,使其沒有當場殞命。
即便如此,元極王也傷得不輕,金身黯淡,衣衫染血,已無再戰之力。
此地不宜久留,必須把舍利子送出去。
元極王雙目微瞇,轉瞬定下計謀,沒記錯的話,陸北剛剛喊了他幾聲世伯。
這門親事,他點頭做主了!
“賢……”
話音剛出,異變突起,宮裝身影自虛空踏出,抬手貫穿元極王胸腹,攪碎心脈后,取走了無主之物的舍利子。
舍利子震動放光,宮裝女子不以為意,勾起嘴角冷笑不止。
“風水輪流轉,到本宮鎮壓你了。”
“婁金狗,你在做什么,快將舍利子放下。”元極王目眥欲裂,咆哮著開口。
“氐土貉,以后沒有婁金狗了,本宮,戾鸞宮韓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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