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楚,玄天寺。
“情況就是這樣,正卿大師,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
陸北吐出金中透黑的光球,一臉悲憤放在正卿方丈手中:“都是那朱雀干的好事,此獠惡事做盡,罄竹難書,不為天地所容,遲早有一天,陸某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正卿接過光球,面上無悲無喜。
方丈精通佛法,修習夢中證道的大神通,一眼便看出古宗塵沒死。
遲遲沒有蘇醒,是借機修行夢中證道之法,一啄一飲皆有定數,是危也是機,可稱得上大機緣。
正卿知道徒兒得了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福緣,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半晌后,悲情難切,流下兩行濁淚。
陸北眨眨眼,暗道老和尚戲太多,古宗塵什么情況,大家心里有數,了不起睡上三五個月,想死哪那么容易。
別流淚了,想訛他陸某人門都沒有。
“大師,你瞪我沒用,冤有頭債有主,是朱雀干的。”
“陸某當時拼命阻止,都怪青龍從中作梗,要不是她嫉妒小和尚的天資悟性,屢屢插手阻攔陸某,小和尚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氣煞我也,此事定不與青龍善罷甘休!”
“大師,別念經了,這時候應該舉起屠刀,你我聯手做了青龍,陸某幫你奪了鳥位,以后你來當青龍。”
“莫念了,莫念了,陸某吃點虧,這總行了吧。”陸北兩手一攤,吐出一顆蓮子。
歸根結底,小和尚挨了妖皇兩拳,起因是為他出頭,送一顆蓮子就當隨份子了。
這一去一回,古宗塵從兩米高的豪車變成一團球,不給家屬一點交代,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再說了,他還等著小和尚睡醒之后繼續給他當……咳咳,賣命呢!
蓮子由朱雀手中得來,本是一株不俗靈根,因靈氣貴乏傷了根本,幾乎成了化石,再無生長的可能。
正卿大師不嫌棄,暗道一聲好福緣,冥冥之中似有大偉力相助,古宗塵這趟出門趕上了大造化。
待陸北離開后,正卿緩步抵達后山,身影透過山壁,來到一處四四方方的功德寶池面前。
他拋下蓮子,原地盤膝坐下,口中默誦經文。
片刻后,正卿身入夢境。
功德寶池模樣大變,原先干涸的池子里,翻滾大量金光池水,地涌金蓮,魚龍相隨。
鳥鳥禪音聲中,蓮子借得金光佛韻,抽根發芽,飛速茁壯生長。
夢中無歲月,不知過了多久,直徑一米的蓮臺吐露芬芳。
蓮瓣晶瑩,重重疊疊暈開琉璃寶光,其上彌漫氤氳霞光,隱約間,有‘卍’字或起或伏。
正卿屈指一彈,金中透黑的光球坐落蓮臺,無暇金身緩緩生成,明眸皓齒,儒雅俊秀,正是古宗塵。
在其眉心位置,原有的蓮花紅紋,此刻漆黑如墨。
古宗塵緩緩睜開眼睛,朝著正卿微微頷首,師徒相視一笑,同聲道了一聲善哉。
正卿隨即傳授夢中證道的法門,而后,師徒二人一個發問,一個解答,對此法開始一系列辯駁。
古宗塵不愧是天生佛子,沒一會兒工夫就把正卿辯得吹胡子瞪眼,雙方開啟杠精模式,又是正卿不敵,揮袖一掃退出夢境。
同樣是夢中證道之法,師徒入夢的出發點大相徑庭,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正卿追逐夢中證道的法門,是因為他的天賦止步于大乘期,飛升無路的局面下,只能從夢中尋找無上佛法。
古宗塵不然,他的天賦遠不止大乘期,縱然飛升無路,也能在人間修出更高層次。
什么叫天生佛子.jpg
所以,古宗塵修為至大乘期,對正卿傳授的夢中證道法門并不感冒,彼之蜜餞,吾之砒霜,夢中證道適合正卿但不適合他,一昧強求只會毀了他的佛心。
去了趟極西之地的秘境,一切又不一樣,古宗塵主動進入夢中。
四大皆空,萬法同宗,背塵合覺,大悲體同;
證法我空,證人我空,菩提妙法,正當夢中。
夢里什么都有。
一個是主動證道,一個是迫于現實的無奈之舉,這直接決定了師徒二人未來的成就。
夢中,古宗塵見得三千世界,恒河星沙潮起潮落,每一次起伏,都有無邊禪意。
小和尚踏足星潮,彎腰撈取一片星光,望著手中幻滅,佛法更上一層樓。
他每走一步,便停下來一次,足足三千步之后,借蓮子神韻指引,追朔本源抵達最初的佛。
沒有最初,只有過去。
三千世界盡頭,第一個為‘佛’的身影揭開了神秘面紗。
無量光,
光天心尊。
魔域天魔殿三十六位心尊之中位列第二,執掌天魔境一切光明,又號大光明天、過去之主。
后為佛,現也為佛,過去之佛。
古宗塵見得過去,雙手合十施禮:“小僧拜見佛主。”
“沒有佛主,亦無佛祖,只有過去之佛。”
“未來何在?”
“不見未來,只有現在。”
“善。”
“大善!”
大光明天說道:“貧僧有無上佛法,為一切光明,眾生心中之佛,汝可愿繼承衣缽?”
“既為過去,何求現在?”
“善。”
大光明天點點頭,就此消失不見,只在原地留下一顆舍利子。
其意,為過去。
古宗塵拾起舍利子,盤坐黑暗之中,使得無量光再度綻放。
他沒有走過去的路子,此身只為現在,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再說陸北這邊,后腳離開玄天寺,前腳便踏入了武周岳州。
他在掩月合歡宗修養三個晚上,借兩位宮主貼身調理,小白臉肉身已經勉強可用,正是去北君山賣慘的最好時機。
只要他夠慘,紅白兩位師姐就不會趕他走,屆時攪攪渾水,沒準就能得償所愿了。
想法很好,左右兩個小人都表示支持,小陸北雖有些不爭氣,但咬咬牙也能挺過此劫。
可陸北還是沒去。
他是干大事的人,豈會像陸西一樣終日沉迷美色。
至少他分得清主次先后,沉迷美色之前,會先把大事干了。
陸北手頭上的大事不多,首當其沖是妖皇圖,他思前想后,越發覺得妖皇圖不靠譜。以己度人,整個修仙界沒一個好鳥,朱雀爽快交出妖皇圖,肯定留了后手,以防萬一,他要提前將隱患排除。
排除了隱患,再沉迷美色不遲。
關于妖皇圖,陸北能請教的對象不多,狐二便是其中一個。
一直以來,陸北都認為干娘是大戶人家的狐貍精小姐,年輕不懂事,被路過的小白臉書生騙了身子。
那年,宮里來人,捏著嗓子夸贊狐二風姿綽約,美名在外,可入宮隨侍妖皇。
狐二心懷鬼胎,多了狐三這個拖油瓶,不敢入宮讓妖皇喜當爹,腳下抹油逃出家族領地。
光逃出萬妖國還不夠,得找個鳥不拉屎,渡劫期能作威作福的地方,比如說武周,人不杰地不靈,最適合吃飯睡覺打孩子。
半路上,狐二正奶著孩子,遇到了還不是太傅的李太清。
顏值相當,修為相當,一人一妖照面便相互看不順眼,當場抓頭發扯衣服打了起來。
有老朱家的皇子朱邦淳路過,見兩位神女驚為天人,合該為自己所用,便請一人一妖去了武周京師。
你們別打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給你們挑個對手,知道大名鼎鼎的皇極宗不?
搖頭x2
再之后幾十年,武周824年,天降小白臉,天劍宗第二任宗主抵達了他忠誠的武周,時代的序幕就此拉開。
“妙啊!”
陸北腦補前因,小白臉出場的時候配了個bgm,一個沒忍住,把自己整了個熱血沸騰。
他光速殺至藏千山秘境,青丘宮后花園,扔出五個蘋果打發小狐貍,抬手在空中一抓,嗅著老妖婆的騷氣找到一間密室。
離譜,樂子狐居然會修煉。
砰砰砰。
密室外,陸北出于對長輩的尊重,沒有直接踹門而入,僅僅是發出巨大噪音,提醒里面的狐二,沒穿衣服的話趕緊兜住,他不想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長了針眼。
“誰呀,瘋瘋癲癲的,是小三嗎?”靜室里傳出慵懶聲線,不知狐二真在努力修煉,還是修著修著睡著了。
“娘親怎么滿口污言穢語,孩兒是你最疼愛的孝順兒子狐四。”
“為娘哪有孝順兒子,你們兩個狗東西,巴不得明天就披麻戴孝送我入土……”
狐二讓陸北稍等片刻,撤了陣法才放行。
陸北大步走入,而后無語走出,關上靜室石門暗道為老不尊:“娘親,孩兒去花園等你,速至,有生死攸關的要緊事。”
狐二咯咯笑個不停,理了理不慎滑落的衣衫,起身朝靜室外走去。
花園涼亭,小狐貍獻上茶水,狐二還在責怪陸北沒有規矩,在萬妖國,趁娘親更衣時羊裝不知故意闖入的被稱為逆子。
“呵呵。”
陸北皮笑肉不笑,給了個狐二一個白眼,順便補刀道:“娘親,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要不是孩兒心善,受過專業訓練,無論多惡心都不會吐,剛剛已經吐出來了。”
“是啊,為娘人老珠黃,留不住你們這些逆子的心了。”狐二嚶嚶兩聲,抬袖拭去不存在的淚水。
越說越離譜,陸北聽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抬住,臉色一整道:“這段時間,我人在極西之地,遇到了一個妖族的厲害人物。”
“有多厲害,比為娘厲害?”
“嗯,一拳下來,娘親你十死無生。”
真話傷人心,狐二瞪大眼睛,捋起衣袖就要和陸北掰扯掰扯。
陸北懶得搭理,地面系九尾狐戲太多,你越是搭理,她越是人來瘋,單刀直入道:“那妖有孔雀血脈,身具五行之力,神通端的厲害。”
“此話當真?”
狐二微瞇雙目,散去一身跳脫的逗氣,皺著眉頭道:“據為娘所知,萬妖國有兩只孔雀,他們父子二人皆身負五行神通,你遇到的是哪一只,有多厲害?”
“兩只都遇到了,孩兒指的是孔雀爹孔暨。”
“竟然是他……”
狐二驚訝一聲,而后趕忙詢問起陸北:“孔雀一族神通不凡,孔暨在妖族中素有威名,你沒和他生出事端吧?”
“有。”
“傷得重不重?天殺的孔雀,竟敢欺負到我們九尾天狐一脈頭上!”
狐二恨得直咬牙,而后一秒換臉,心疼拍了拍陸北的腦袋:“娘親抱抱,說,他都怎么欺負你了。”
“他拿臉懟孩兒的拳頭,還不知羞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光著屁股示人,臟了孩兒的眼睛。”
陸北拒絕了狐二壓迫感十足的母愛,恨恨出聲道:“娘親你是不知道,他們父子氣焰囂張,一個比一個不講理,我好言相勸,他們死活不聽,非得揍一頓才消停,把孩兒委屈的,現在拳頭還疼呢!”
狐二:(_)
是陸北嘴瓢了,還是她閉關把耳朵閉壞了,這話怎么聽著不對味呢?
“小北,你說你遇到了孔暨父子,然后……把他們打了?”狐二將信將疑,她知道陸北很快,但這次未免太快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不然呢,就他們爺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落在我手里還能翻了天不成。”陸北不吹不黑,力求真相,在狐二驚喜交加地注視下,取出一捧孔雀尾羽。
孔雀尾羽經過玄武鼎祭煉,長度短至三尺,陸北正糾結著煉成什么法寶比較合適。
如果只是單純的一把扇子,雖有五行之力,但多少單調了一些,不如先留著,他湊一湊,加上金翅大鵬和鯤鵬的鳥毛,再霍霍幾條稀罕鳥,煉出一把五火七禽扇。
陸北一臉沖動,想想就很有搞頭。
狐二拂過孔雀尾羽,眸中暈開五行光華,越看越歡喜,越看越激動。
她放下尾羽,反手朝陸北一抓。
沒抓到。
“你過來。”
“休想。”
“就抱一下。”
“做夢。”
陸北不給老妖婆作惡的機會,指著孔雀尾羽道:“孔暨父子雖無可取之處,本領著實一般,但孔暨這老小子家底豐厚,他取出一張妖皇圖,孩兒廢了老大力氣才將其降服。”
“什么?!”
狐二騰一下站起,雙眸驟縮充滿震恐,快步上前抓住陸北的肩膀,語無倫次道:“再說一遍,真的是……看到了妖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