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凰霄雙手抱臂,雖有心懷若谷,居高臨下的眼神卻滿滿都是審視。
她在等一個靠譜的答復。
陸北乖巧盤膝坐地,正在凰霄對面,訕訕道:“霄哥莫要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實在是太公嘴臉討嫌。你想想,我都一世無敵了,哪能受這種委屈,真的,拉你進來雙修只是為了氣他。”
最好是這樣。
凰霄嘆了口氣:“陛下,我雖未曾向父親提及凰虞,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日后有飛升者出現,萬妖國妖后姓甚名誰,父親他一問便知。”
“確實是個問題。”
陸北眉頭微皺,他沒臉沒皮無所謂的,但凰霄逃到黃泉界,為的就是避開風言風語,眼下……著實有些對不住人家。
往常偷偷摸摸就算了,當著鳳鵟的面挑明關系,還有目擊者蠱戣,這段冤孽是洗不白了。
“霄哥放心,氣話罷了,若太公以后追問起來,就說是我故意氣他,咱倆是清白的,什么都沒有。”陸北獻計道。
只能這樣了。
凰霄無力點頭,頗為無奈看了陸北一眼,昏君害人不淺,說了放她一馬,黃泉路上老死不相往來,結果言而無信,連她最后一條退路都給斷送了。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現在往哪去都不知道了。
“霄哥,這孤男寡女的,要不你先練著,我去旁邊看會兒書?”
“書可以隨時看,先雙修吧。”
“怎么,委屈陛下了?”
“哪里,分明是我三生有幸。”
陸北一臉古怪,見凰霄盤膝坐下,明顯不是說說而已,他忍了忍,終究沒能忍住:“黃泉界和人間不同,此地法則古怪,對吾等飛升者的性情亦有影響,霄哥,你確定自己的意志是清醒的嗎?”
凰霄眉頭一皺,片刻后舒展開來,冷冷道:“陛下與我而言,只是一個爐鼎。”
“那就好,孤也是這么想的。”
陸北略有心虛,不敢直視凰霄越發冰冷的視線,雙手推開陰陽游魚,迅速進入修煉狀態。
“陛下,初代妖皇那邊,我父親不是輕易放棄的主。”
“孤自有主張,此事絕無可能!”
一人一鳥元神環抱,都沒有對這個話題進行深入。
山中無甲子,修行無歲月,眨眼便是大半個月時間過去。
黃泉界法則雖多,但記載法則的書籍就那么多,陸北從乾元國到鐵劍國,再到現如今的萬妖國,入手經典大多重復,只是幾天時間便看無可看。
算算他進入黃泉界到現在,大抵五個月時間,半年都沒有,悟性有多么恐怖,可見一斑。
這五個月,凰霄幾乎寸步不離跟在陸北身邊,對他的悟性有了一個充足的認知,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習以為常,心頭再無半點波瀾。
和一世無敵雙修的好處太大了,在人間,陸北助她三位一體,還提供了元始上炁,到了黃泉界,陸北又手把手為她梳理法則秩序,實力增進可怖,每日都是一個大變化。
凰霄感慨于自己的變化之大,手握北牌爐鼎,一天便抵得過自己苦修十年,并好奇陸北現在真正實力。
這也是凰霄執意認可太闇為萬妖國唯一太陽的原因,她親眼看著陸北一步步強大,從妖皇到一世無敵,取得了一次又一次不敗,手碎天書的那一幕,更是深深烙在了她的腦海中。
相較之下,太素的傳說僅限于史書記載,在兩位妖皇中做出選擇,她首選自己心目中太陽。
退一萬步,三足金烏什么鳥,鳳凰就該站鳳凰!
陸北從雙修中醒來,沒有急于扶正懷中的美人,揮手一招,取出衍妖塔放在掌心。
第一層的金翅大鵬已經徹底變了模樣,有別于凰霄、凰虞紅底錦文,五彩流霞的優雅體態,他的鳳凰為金底錦文,體格健壯談不上優雅,眉角猙獰十足的兇禽。
擱山海經里,別的鳳凰象征祥瑞,雞肉味,他這只是兇獸,口味不詳。
陸北的金翅大鵬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可以稱之為鳳凰,隨著血脈不斷精進,天賦神通逐一覺醒。
血脈還有上升的空間,和雙修一樣,講究一個堅持不懈,持之以恒必有回報。
凰霄睜開眼睛,瞥了一眼衍妖塔,對于自己的心血之作萬分滿意,再看第二層的鯤鵬,眸中異彩連連。
察覺到凰霄醒來,陸北收回可獄可刑的大手,扶正對方坐在自己對面。
凰霄全程閉目,一言不發,直到坐正后才睜開眼睛,一副剛剛醒來的樣子。
心照不宣,一人一鳥都沒點破。
“陛下,衍妖塔第三層的三足金烏還能找回嗎?”
“可以找回,但什么時間就說不準了。”
陸北無奈道:“小應用天書碎片自成一方天地,天地破碎,時間概念混亂,三足金烏去了未來,具體是哪一天,我至今沒有感應。”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想來不會太久。”
“借你吉言。”
陸北搖了搖頭,若是三足金烏在手,衍妖塔聚齊三大妖神血脈,妖族頂級大神通拉滿,現在他就敢去找太素和棄離經的晦氣。
“陛下何故傷神?”
“有種說法叫做墨……怕什么來什么,我怕三足金烏出現之后,會被太素捷足先登。”
陸北皺眉道:“天無二日,那家伙目中無人慣了,連黃泉界的太陽都容不下,更何況一條剛出生的三只腳,一旦我慢上一步,三足金烏就沒了。”
三足金烏沒就沒了,只要衍妖塔在,騙鯤鵬和鳳凰外出,偷偷再修一條金烏便是。
陸北害怕的是元神受損,眼下他元神不全,再怎么一世無敵也是個殘缺之人,嘴上不說,比誰都著急尋回三足金烏。
“還有啊,我這么老實,分裂出去的那部分元神肯定也是個膽小怕事的主,一想到他在外被人欺負,我這顆心就隱隱作痛。”陸北郁悶道。
凰霄:(_)
聽前文,她一時不忍,又想騙自己再來最后一次,聽后文,心思立馬散了。
“陛下,時間還早,雙修吧。”
“啊這……”
陸北覺得凰霄破罐子破摔,大抵是棄療了,巧了,他也不想治了。
可修行講究有張有弛,他的悟性尚可消化雙修所得,多多益善,凰霄差點意思,持續高強度修煉,只怕又要走火入魔。
“陛下?”
就這么著吧,她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兩色游魚鋪開,元神環抱一處。
摘星樓頂層,鳳鵟在靜室外來回踱步,幾次想要敲門,最后都因猶猶豫豫沒敢下手。
他怕門內不堪入目,上演著令他心碎的一幕。
和太素無關,老父親都是這樣的。
蠱戣樂呵呵瞥了鳳鵟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抬手敲門讓里面趕緊收拾一下。
因用詞不當,惹來鳳鵟不喜,兩鳥頓時吵作一團。
陸北元神清醒,拍了拍懷中屁股,待凰霄清醒過來后,沒好氣朝靜室外走去:“吵什么吵,這才幾更天,沒看到孤正寵幸愛妃嗎?”
一句話,差點當場把鳳鵟送走,老父親目眥欲裂,當場就要和昏君拼個同歸于盡。
凰霄默默站在陸北身后,面無表情,態度明顯,看得鳳鵟連連跺腳,整個鳥都黯淡了不少。
“二代妖皇,陛下有傳訊,要單獨和你見一面。”
蠱戣看完熱鬧,上前兩步將一枚玉簡遞上:“陛下人在黃泉界,具體是何方位,吾等不便言說,你捏碎這枚玉簡,自然可以見到他。”
初代妖皇,太素!
陸北接過玉簡,來黃泉界快半年,終于要見到另一個一世無敵了。
興奮的同時亦有些許顧慮,還是那句話,比起太素,他更想和棄離經過兩招。
“很好,孤等這一天很久了,待沐浴更衣,便去找先代妖皇。”
他收起玉簡沒有捏碎,反倒是取出了另一枚玉簡,此物莫不修留下,捏碎可直接抵達鐵劍國。
凰霄見狀,和父親一聲道別,跟隨在陸北身后。
在鳳鵟眼中,這是妥妥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老父親沒眼去看,多年盼頭一場空,索性隨她去了。
陸北捏碎玉簡,和凰霄返回鐵劍國,沒過一會兒,莫不修便順著徒弟味找了過來。
“賢徒,你怎么在萬妖國待了這么久?”
莫不修萬分不解,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取出一枚玉簡遞了過去:“祖師爺要見你,如何是好?”
凌霄劍宗是天劍宗分支,他口中的祖師爺就是棄離經。
陸北接過玉簡,挑眉道:“哪來的,師父你知道棄離經在哪嗎?”
“這倒不知。”
莫不修搖搖頭,說來慚愧,別看他是鐵劍道主,還手持不朽命盤,本質上,他一直被棄離經暗中控制。
只有棄離經找他,沒有他找棄離經。
“有意思。”
陸北掂了掂手里的玉簡,太素和棄離經都要見他,還是在同一個時間。
果然,一人一妖兩個一世無敵都在謀劃著什么,黃泉界有大隱秘,他倆早已察覺到了什么。
在陸北的猜測中,太素和棄離經正處于某種合作關系,各自發出請帖邀他相見,而非三方共同會面,道理也簡單。
他們都是一世無敵,因為某種原因選擇合作,私底下仍在較勁,比試誰才是真正的一世無敵。
陸北出場最晚,一人一妖都想爭取,才有了這一幕。
沉吟片刻,他選擇和棄離經相見。
太素的性格是個不穩定因素,反之,他身懷不朽命盤,是棄離經的應劫機緣,不管以后怎樣,現在棄離經肯定會護著他。
陸北緊握玉簡便要捏碎,察覺到身側凰霄靠近,微微一笑,攬住香肩朝靜室方向走去。
力氣很大,直接把凰霄攬在懷中拖走了。
靜室內,凰霄和陸北心心相印,她眼神不善:“陛下這是何意,可是臣本領低微,礙著你了?”
“嗯,你知道就好。”
凰霄眼角一抽,沒等她說些什么,陸北搶先道:“此去涉及黃泉界重要秘辛,極有可能和天地大變有關,門檻是一世無敵,你就別搗亂了。”
“既如此,陛下留我在此地,豈不是更危險!”
“無妨,我會用星斗大陣助你修行。”
凰霄一時詞窮,眼瞅著陸北并指成劍,欲要以海量的元始上炁助她入眠,當即反抗起來。
反抗無用,二人的力道不在一個層面,被陸北的胳膊一夾,她的側身剪影都縮水了。
凰霄大怒,拒絕變成累贅和附屬品:“陛下莫要羞辱于我,曾幾何時,你在仙宮對戰應龍的時候,若無臣鼎力相助,你不會大勝而歸。”
“話是不假,但現在我也是鳳凰,你沒必要冒險了。”
陸北語重心長,前鳳凰族長過于要強,和小黃魚一個性子,都是那種看起來不好說,實則非常不好說話,觸及底線寧死不屈的類型。
凰霄見反抗無用,放棄掙扎,冷笑著話鋒一轉:“陛下可要想清楚了,你拒絕了初代妖皇的邀請,和不朽劍主面談,他一怒之下找上門來,我可就被他擄走了。”
陸北的劍指點在凰霄眉心,元始上炁吞吐,遲遲無法注入。
有一說一,這句話的確戳到了他的痛點,雖然從未挑明過,但他對凰霄的關注絕對越界了,有可能的話,希望岳母大人一輩子單身。
見陸北臉色古怪,凰霄推開對方手臂,理了理身上衣服,一個輕蔑嫌棄的冷眼遞了過去。
昏君,果然心懷不軌!
陸北兩手一拍,散去元始上炁,服氣道:“丑話說在前頭,我和棄離經照面的時候,不管說了些什么,你都不能插嘴,明白嗎?”
凰霄輕哼一聲,陰陽怪氣道:“陛下的規矩我知道,只有你能插嘴,只有你能為所欲為。”
你這只小鳥,平時慣著你了是吧!
陸北眉頭一橫,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另一只手上。
算了,沒必要一般計較。
陸北領著凰霄走出靜室,外面的莫不修探頭探腦,見一人一鳥皆是神色不虞,樂呵呵道:“徒媳多擔待,我這個徒弟是這樣子的,打小就不懂怎么疼人。”
要你多嘴!
凰霄撇過頭,徒弟這么混賬,少不了師父言傳身教,一個兩個都是混賬。
“要您老人家多嘴,嘴皮子癢了和徒兒說,我有的是辦法孝敬您老。”
陸北沒好氣瞪了莫不修一眼,感謝助攻,但這個真沒必要,小黃魚會受不了,然后他會跟著受不了。
歪比兩句,陸北直接捏碎玉簡。
待光暈散開之前,凰霄一頭扎進陸北懷里,雙手環抱,生怕自己被扔了出去。
光影閃爍,天地歸于一片暮色。
暗沉的幽冥之地,濃郁的黃泉死氣揮之不去,繚繞陰寒,時不時便化作鬼怪骷髏的形狀。
來了黃泉界這么久,陸北頭一次清晰感知到黃泉死氣,他眸中精光一閃,是了,這才是真正的黃泉界,之前那片廣袤的天地絕非黃泉界核心。
他拍了拍屁股,示意凰霄松手,說了些言出必行的謊話。
凰霄面無表情立在一旁,眸中跳動金紅火焰,以鳳凰一族特有的望氣之法,打量眼前暗無天日的世界。
入眼,詭異山脈連綿,黑白兩色構成的殿宇鱗次櫛比。
透過重重鬼氣,萬里之遙的遠方,亦有一般無二的城池,這片黑暗世界比她想象中更加寬廣。
“黃泉界上下對立,如此格局……”
陸北分析一番,猜測是后天形成,有大神通者強行搬運,將黃泉界一分為二,以陰陽對立之法穩固黃泉界萬萬年不崩。
太素?
不,不是他。
萬年前太素抵達黃泉界的時候,此地已是這番樣貌。
“又是大天尊的算計嗎?”
陸北喃喃一聲,并指成劍,挑起一抹不朽命盤劍光,閉目感應后,朝著黑暗山巒前行。
山脈連綿,最高處足有十萬里,在天書破碎之前,鬼的概念尚且存在,有鬼國依附黑色山脈立國。
依山傍水,面朝黑色大海。
現如今,鬼的概念并不存在,偌大帝國空空如也,只留建筑殿宇,一個鬼影都看不到。
陸北踏入王宮,于茫茫鬼氣之中,見得一面石碑,上書天書文字——陰景天。
復而前行,快步穿行連綿殿宇,抵達主殿太陰宮。
鬼國是存在的,天地大變之后,天數法則重立,亦會歸來。
陸北沒時間考慮這些,見得大殿前一道身影,駐足望了過去。
這不是陸北第一次見到此人,但說起來,天劍峰上的棄離經只是殘魂意志,可能連意志都算不上,此次才是他和棄離經第一次見面。
其人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劍眉星目頗為不凡,雖面帶笑意,卻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似是立于高天之上的神明,讓人只看一眼便發自內心生出敬畏。
不朽劍主。
一柄凡鐵棄離經。
凰霄呼吸一滯,定睛看向這位一世無敵,重瞳跳動金紅之光,被陸北反手一巴掌拍成了寂寞。
別亂看,什么玩意,真當他是凡鐵啊,是你能隨便亂看的嗎!
凰霄不清楚棄離經有多坑,陸北是知道的,棄離經看似是個人,實則是個行走的天書,他要是凡鐵,普天之下全是破銅爛鐵。
若非確信天道尚未歸來,陸北都懷疑棄離經是舊天道轉世成精了!
“來者可是大天尊?”棄離經一步踏出,掃滅周邊黃泉死氣。
“老宗主說笑了,晚輩哪有資格當大天尊。”
遇強不敵,自稱晚輩,陸北在這一點上很有B數,待改天換命的那一天,再喚一聲小棄不遲。
修仙嘛,達者為先,經常這樣子的。
“果然是大天尊!”
棄離經淡淡一笑,揮手朝身前一指。
霎時,黃泉死氣物極必反,曼珠沙華如血如霞,一株株生長而起,巨大花海影影綽綽,一幅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在陸北眼中展現出來。
死變生,有鬼氣凝聚,化作黃泉鬼女。
面容雖蒼白無血,然呼吸心跳無一不真,宮裝扮相氣質婉約,似是從畫中走出的古典美人。
還是兩個。
兩位鬼女采曼珠沙華,一個研磨成粉,焚香散開裊裊紅煙,一個浸水沏茶,于石桌前為陸北和棄離經各自滿上一杯。
陸北望著茶水沒動,凰霄二話不說,端起便要試毒。
“和你有什么關系,端過來喂我。”
陸北傳音,本想直接抄手奪過,一時摸不清棄離經什么意思,不想在他面前太護著凰霄,開啟二代妖皇太闇的昏君模式,將美人拽在懷中,抿了抿對方遞上來的茶水。
“好茶,但比美人你還差了幾分韻味。”
怪澀的。
他說的是茶。
凰霄自知理虧,乖巧坐在陸北腿上,得傳音,不敢再去看棄離經,變作一雙滿是愛意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陸北的小白臉。
棄離經嘴角帶笑,片刻后拍手稱快:“太像了,你和太素太像了。”
“都是萬妖國的妖皇,萬年就出了兩個,能不像嗎!”
陸北滿腹牢騷,不想和棄離經廢話,開門見山道:“天劍宗第二任宗主,姓陸,單名一個北字,老宗主有禮了。”
“少宗主有禮了。”
好一個少宗主,你怎么不問問,一千多年了,怎么才傳承到第二任宗主,上一任死哪去了?
陸北沒等到棄離經第二次犯傻,一時頗為郁悶,當面挖坑,讓棄離經猜猜天劍宗近況如何。
棄離經不以為意,他對天劍宗并不關心,只要那柄鐵劍還在人間,天劍宗存亡與否,全不在意。
聽到這,陸北更沒好氣了:“老宗主,你傳陸某不朽劍典,著實把我坑得不輕啊!”
“少宗主勿惱,所謂修行,無非是削尖了腦袋向上鉆,上面就那么大,想要排除異己,總得使些陰招,不是嗎?”
棄離經品茗,坦然承認了自己對陸北的算計:“說起來,棄某的算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跳進去的,少宗主能走到這一步,天資悟性缺一不可,你對自己的命數可有猜測?”
陸北指了指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算計,陸某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你生得太晚,前人落子太多,理應如此。”
“黃泉界是誰在落子?”
陸北早就不是什么修仙界小白了,自打粉碎天書的那一刻,他就對天地大變有了一個大致認知。
按修仙界數次傳承斷層,推測初代妖皇太素之前,世間還有一世無敵。
有些扮演了應龍的角色,有些則扮演了他手碎天書的角色,兩個角色劇本不同,最終的目標卻是一樣的。
大天尊這個位置,目前還是空著比較好。
在天地大變到來之前,百般算計留下暗子,確保自己最接近大天尊。
棄離經沒有隱瞞什么,挑明道:“黃泉界有一位沉睡許久的太古強者,他重置黃泉界法則,立下九根立柱,支撐黃泉界延續至今。并以無數仙人作為養分,集百家之所長,一點點壯大自己的修為。”
其中的過程很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棄離經挑了重要部分,讓陸北得知,黃泉界就是一個小號的天道世界,傳承于最初,后被太古強者修改。
那人立自身為天道,以身相合,再立下九根立柱,黃泉界越強,那人的修為便越強。
平心而論,這是一個絕妙的點子,黃泉界只進不出,后來者源源不斷,只需立下規則便可高枕無憂。
但從另一方面,黃泉界自身的衰落不可逆轉,那人看似穩操勝券,實則是另一種委曲求全。
分析至此,在那人的同一個時代,另有一位令他無比棘手的一世無敵。
凰霄聽得諸多秘聞,心下震驚不已,被陸北拍拍屁股,才想到續上茶水。
陸北則眼前一亮,從自身出發,整個修仙界瞬間清晰了起來。
按照棄離經的講述,每一個時代,必有兩個一世無敵,拿他舉例,他就是應龍的命中克星。
不對,應龍對標的應該是姬皇,小應和小姬才是宿命冤家,他屬于外來者,空降的蝴蝶翅膀,原本的進程中應該沒有他什么事。
那么問題來了,棄離經所處的時代,誰是另一個一世無敵?
太素呢?
為何沒聽過他們的勁敵?
因為這倆貨強到離譜,對手啊一下就沒了,所以名聲不顯,徹底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陸北記得很清楚,太素和棄離經拿得是標準的爽文男主劇本,太素是推土機式男主,見一個推一個,棄離經是和尚文男主,講究一個清心寡欲,橫行人間都未遇到真正意義上的強敵。
似是看出了陸北的疑惑,棄離經淡淡道:“棄某是局外人,不入此列,非要說的話,棄某和少宗主一樣,都是他人手中的那顆棋子?”
“噬主的棋子嗎?”
陸北一個沒忍住,反駁道。
這個回答讓棄離經非常滿意,不論是他還是陸北,又或者應龍、姬昌,大家對自己棋子的身份都心知肚明。
同樣的,沒有一個人甘愿成為棋子,只待改天換命那天,便讓下棋之人自食苦果。
打開天窗說亮話,兩人當場締結了盟約,陸北沒提不朽命盤,棄離經也沒說,話題圍繞沉睡在黃泉核心的太古強者展開。
“棄某和太素道友結盟,探索黃泉界多年,只為斬殺這位想要成就大天尊的強者。”
說到太素的時候,棄離經深深看了陸北一眼,見他并無反應,眸中喜色更盛。
他棄離經行走人間黃泉,什么場面沒見過,但接下來要上演的一幕,他還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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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快樂最大化,棄離經沒有多說什么,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不表,面色淡然繼續道:“棄某和太素道友深耕此地多年,始終無法闖入黃泉核心,少宗主既來,說是命中注定也不為過。”
“又是算計?”
陸北眉頭抿了一口茶水,不等棄離經說些什么,光棍道:“算計就算計吧,也不是頭一回了,等陸某找到那些老東西,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沒他們好果汁吃!”
棄離經點頭稱是,他也很期待那一天。
說著,他單手推出,贈予陸北一樁機緣。
既然是盟友,展示誠意必不可少。
機緣是一塊鐵劍令牌,陸北有段時間沒見過這玩意了,五指扣于掌心,臉色很快便古怪起來。
好家伙,不愧是白嫖怪,作弊偷懶這檔子事算是給你整明白了。
鐵劍令牌中書寫一門神通,擄他人天道感悟為己用,不用征得對方同意,想拿多少拿多少。
當然,一切都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如果元神境界和對方差太多,濫用這招會招來反噬。
陸北心念一轉,瞬息習得此法。
他五指并掌,徑直刺入凰霄小腹,一番摸索之后,算是熟練了這門神通。
凰霄:“……”
雙修不是白修的,凰霄領悟了哪些天地至理,陸北再清楚不過,好些個黃泉法則都是他親手幫忙搭建的,太熟了,說凰霄在他眼中等同于赤身裸體都不為過。
凰霄趴在陸北肩膀,眸中寒光閃爍,雖然但是,昏君實在太放肆了。
就在這時,手中多了一枚鐵劍令牌。
凰霄沉默片刻,將令牌收下,念在昏君誠心道歉的份上,這次冒犯她就不追究了。
下不為例!
陸北辦事講究一個效率,棄離經也是,他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確立了盟友關系之后,揮手散去黃泉死氣。
曼珠沙華的紅色海洋散去,兩位貌美鬼女消失,太陰宮變回之前的模樣,一個鬼影都找不到。
陸北拍拍屁股,懷中美人心領神會起身站好,他跟隨棄離經的腳步,穿行在暗無天日的殿宇中。
陸北一路看去,見得一座大殿,昔年黃泉界的遺跡,天書書寫紂絕陰天宮。
宮內黑光黯淡,似有一枚大印處于被封印狀態。
他沒有將這枚機緣入手,棄離經沒拿,太素也沒拿,其中必有因果牽扯,他跟著聰明人走肯定不會有錯。
當然了,主要原因是犯不上,機緣丁點大,不至于以身犯險,換成冥書生死簿什么的,陸北打破頭也要搶到手中。
“少宗主天資非凡,想來踏入黃泉界之后,已經掌控了一位道主,沒錯吧?”棄離經前方領路,一步踏出,萬千法則環繞。
離開陰景天鬼國之后,速度之快,堪比縮地成寸的神通。
陸北出了名的快,攬住凰霄跟上,聞言道:“這是自然,陸某剛到黃泉界就察覺了九道不凡,同時也有大禍患,奪了其中之一的幽冥道主之位,贈予一位人間好友。”
“果然好眼力。”
棄離經贊許一聲:“棄某也是這般,將鐵劍道主之位相贈一位山門后輩,他身上亦有前人算計,利害關系十分重大。”
陸北沉默,不清楚棄離經是否知道他和莫不修的師徒關系,想來,應該是知道的。
“老宗主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天地大變,人間格局大改,有人會填坑,有人會踩著棋子上位,少宗主身上的因果太多了,棄某若是你……”
棄離經頓了頓:“一路殺過去,切莫心慈手軟,否則必招大禍臨頭。”
“多謝老宗主指點,受教了。”
“應該的,棄某也想踩著少宗主上位,你要是死了,棄某會很麻煩。”
陸北抬手摸了摸下巴,怎么說呢,初代不朽劍主打小就實誠,這點隨他。
“對了,少宗主覺得妖皇太素如何?”
“英明神武、雄韜偉略、勵精圖治、氣吞山河、大公無私,古往今來第一妖名不虛傳,陸北對他傾慕已久。”陸北毫不猶豫道。
“實話呢?”
“人厭狗憎天嫌棄,他能活這么久,當真是老天爺瞎了眼。”
“哈哈哈————”
棄離經大笑出聲,對于即將上演的碰面更加期待了。
八千五百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