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但此時的他已經知道，超時糾纏量子對的出現絕對不會是偶然。
如果按照林零所說，所有的糾纏量子對都具有超時效應的話，那么遲早有一天，人類會發現這種超時效應的原理，從而跨入嶄新的時代。
再次詢問了一些更細節的問題后，葉舟心里已經對超時量子對有了大致的概念，但另一方面，他想要通過林零解決路標系統失效問題的打算也落空了。
畢竟，在理論研究都還處于起步階段的時候，要讓她去診斷實際的問題，那就是純粹的強人所難了。
于是，他也沒有再多問，趁著林零吃面的功夫，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些后續計劃的問題，又在武平的眼神監督下，無奈地起身把她送了回去。
再次回到自己家里，葉舟感覺精力已經大幅恢復，他沒有猶豫，躺倒在床上之后，再一次進入了模擬器中。
虛空回響
四個大字浮現在他的眼前，隨后，他再一次在尚海路標災備中心醒來。
同樣的，在短暫的等待之后，他跟蓉城中心建立了聯系，并且迅速傳輸完數據，得出了初步的分析結果。
但這一次，在進一步做異常排查時，他提出了不一樣的看法。
“現在我們基本能夠確認，是尚海路標中心的問題導致了整體性崩潰，那我們能不能進一步確認，到底是在哪一個時間點上，路標系統開始無法向前傳遞信息的？”
對面的女人沉默了下來，似乎是在重新檢查數據，十幾秒之后，她才回答道：
“可以確認。我們在大災變之后第一時間就啟動了緊急預警程序，但那一次以及后面所有通信，全部都沒有收到回應。”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們才確認路標系統受到破壞的。”
“實際上，今天是我們首次跟其他路標建立聯系——我們猜到會是后置坐標，但沒想到是尚海。”
聽到這里，葉舟的眉頭微微一皺，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
蓉城中心，只跟尚海中心建立了聯系。
那也就是說，不僅僅是現存的路標中心，實際上，連人類在之后建造的所有路標中心，都無法再向前置路標傳遞信息！
他立刻向女人提出了這個疑問，后者嗯了一聲，回答道：
“是的，我們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但是，我們目前無法確認這個問題的原因。”
“有可能，我們在之后就再也沒有建造過新的路標中心，因為當前的資源實在是太有限了，決策部門也已經開始討論放棄路標系統的問題”
“不可能！”
還沒等女人說完，葉舟便立刻打斷了他。
“絕對不可能，路標系統的戰略意義超乎人類所建設過的所有基礎設施，哪怕是放棄其他的一切，華夏人都不可能放棄路標系統！”
“一定是有其他原因導致了已經建造的路標系統無法生效。”
“這是一個悖論，單個路標中心在建設時你并不能收到任何信息，只有完成系統組網時，才能正常運作。”
“所以，在建設時沒有人能驗證系統的功能性，這很可能導致了整個系統走向了錯誤的方向.”
“你怎么那么確定？”
女人頓了一頓，繼續問道：
“你怎么那么確定，我們一定會建設新的路標中心？如果以理性的角度來看，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資源不足——或者說，是要活下去！”
“你可能不太清楚外界的情況，但我可以告訴你，現在地表溫度已經降到零下二十度了，根據預測，這樣的超級冰河氣候會持續超過四十年.很多人會死的。”
葉舟沉重地點了點頭，語氣也不由自主地變得低沉。
“是的，我知道。”
“在經受這樣的打擊之后，地球的處境必然是極為艱難的。”
“但是你也說了，我們還擁有兩個備份星球作為種子基地，那也就意味著，我們還沒有到‘必須選擇’的絕境上。”
“既然這樣，我相信，這些華夏人就絕對不可能滿足于用有限的資源茍延殘喘，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搏命的！”
“當初我們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哪怕餓著肚子、哪怕餓死人也要做兩彈一星，而現在，路標系統面臨的問題不過就是另一個兩彈一星時代罷了。”
“你可以完全相信這一點，過不了幾天，你就應該能收到重啟路標系統項目的通知了。”
聽到葉舟的話，女人似乎也被他的信念說服，沉默了幾秒鐘后，她開口問道：
“可是這能說明什么？就算我們真的重建了路標系統，可我現在無法收到任何來自后置路標的呼叫，那就說明那些系統沒有發生作用”
“不，你收到了！”
“我就是，尚海中心就是！”
葉舟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他感覺自己已經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所以，出現問題的不是尚海中心——是的，信道侵占是存在的，但它的存在不可能導致整個系統崩潰，因為當華夏人意識到系統因為尚海節點受到破壞時，摧毀就是必然的選擇。”
“我們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路徑——哪怕不需要借助路標系統，我們也能看到。”
“那么，結論就只有一個。”
“除了尚海中心的所有路標中心，都喪失了向前通信的功能，而造成這個問題的根本原因，一定跟相鄰維入侵有關。”
“你的意思是，整個地球都已經被相鄰維通道給.污染了？”
女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可以想想，她現在正面臨著什么樣的壓力。
如果真的像葉舟所說的一樣，那么這個地球、甚至可以說這個宇宙，所面臨的“污染”就不可能是小事。
什么樣的污染可以干擾到物理規律？
只能是“規則污染”。
宇宙中某個隱含的常量，有可能已經被改變、或者抹去了。
“很有可能是這樣的。”
葉舟嘆了口氣，但立刻，他又重新提起了精神。
“不過，我們不是沒有機會。”
“我們首先要明白，尚海中心仍然具有向前通信的能力，那就說明，尚海中心跟其他路標存在差異。”
“而這種差異，很可能就是.”
“被熵增通道完全覆蓋隔絕。”
“沒錯。”
葉舟長嘆了一口氣，這就是他的判斷。
而接下來，就要輪到蓉城做選擇了。
要驗證葉舟的這個說法，他們就不得不把自己，主動送入極度危險的處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