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的生活簡單充實,除了吃飯睡覺,跟著拜興練習騎射之外,他都在讀書練字,每日不輟。
五更天時,玉柱便起了身,林燕兒伺候他更衣洗漱之后,早膳已經備好了。
出門在外之時,一切從簡。在這九華書院的外頭,自然不可能去整花樣繁多的廣式早茶了。
餐桌上,擺了幾碟醬菜,幾樣小炒,一大碗雞蛋肉絲面。
玉柱坐下來,拿起筷子,痛快淋漓的吃下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用罷早膳后,又坐了兩刻鐘,玉柱起身出門,朝著書院的方向走去。
吳江背著玉柱命人特制的雙肩帶棉布包,里邊裝著常用的科舉書籍。吳盛左手提著裝了茶葉茶盞和茶壺的雜物箱,右手拿著三層的點心食盒,小心翼翼的跟在玉柱的身后。
主仆三人頂著天上的殘星,快步向書院正門走去。
從住處到書院正門,大約二里地,玉柱正好當作是早鍛煉了。
等玉柱趕到甲班門口的時候,課堂里已經傳出朗朗的讀書聲
玉柱進門一看,甲班的課堂里,居然快坐滿了。
好家伙,為了求取功名,當官發財,光宗耀祖,這些讀書人也真的是拼了啊。
課堂里,有人閉目養神,有人拿著書卷大聲朗讀,有人提筆在手,默默練字。
大家都在各忙的,并沒人注意到,玉柱這個新同窗的到來。
也許有人發現了陌生的玉柱,但是,并無人站出來問他,汝是何人?
嗯,這樣其實挺好的,大家都奔著中進士去的,何必浪費時間呢?
有緣就相交,無緣的話,彼此之間,頂多打個哈哈就敷衍過去了。
玉柱畢竟是成年人的靈魂,見慣了世態炎涼和人情冷暖,他的交友觀早已成熟之極。
甲班的課業,十分的緊湊。卯時四刻,查先生準時來到了課堂里,開始講解經義。
玉柱仔細的聽了兩個時辰后,得出了初步的結論,不虛此行也。
查先生對經義的講解,屢有恰到好處的妥貼釋義,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學識。
難怪,人才輩出的九華書院,會請查嗣庭來教導甲班的進士種子。
一堂課,就是兩個時辰,中間沒有課間休息。確實內急的學子,可以趁查先生背過身去的時候,悄然去如廁,倒是比較人性化的安排了。
玉柱在家里學習的時候,本就是獨自一人。他是既耐得住寂寞,又完全坐得住。
別說兩個時辰了,就算是三個時辰,他也可以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中午散學之后,玉柱并沒有馬上起身出門,而是提筆在手,把查先生所提的精妙論斷,根據記憶逐一記錄在案。
“喲嗬,蠻認真的嘛?只是,你的字可就很一般了呀。”
就在玉柱埋頭苦干的時候,耳旁突然響起了譏諷的聲音。
玉柱抬頭一看,卻見一個黑臉書生,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粗布夾襖,就站在他的身旁。
既然黑臉書生是書院的同班同窗,不管玉柱心里是個啥想法,都不能在表面上得罪了他。
玉柱擱下手里的毛筆,起身拱手行禮,客氣的說:“在下順天府佟玉柱,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順天府?佟玉柱?你是漢軍旗人?”黑臉書生皺緊了眉頭,不僅沒有回答玉柱的問題,反而粗鄙無禮的逼問他的出身。
沒辦法,這年頭,姓佟的漢人,在江南地區實在是非常之罕見,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順天府的佟姓,其實大多都是佟佳氏的本支或分支。玉柱故意省略了個佳字,沒想到,還是被黑臉書生一眼識破。
家世,終究是瞞不住人的,紙也是包不住火的。
玉柱要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所謂滿洲旗下的身份,不僅無害,反而給他提供了濃濃的偽裝色。
刀把子里得天下!
九龍奪嫡之時,什么大學士啊,尚書啊,侍郎啊,南書房大臣啊,看似權力極大,其實并無卵用。
真正一語定乾坤的人,其實是掌握著兵權的隆科多。而隆科多又是玉柱的親爹,這就有了極大的可操作空間了。
晚年的康熙,其實驕奢淫逸之極。大修宮室,大興瓜蔓抄,年年去熱河避暑,六次南巡江南,幾次東巡泰山和西巡五臺山,統統玩了個遍,整個大清的國庫都被他折騰空了。
到康熙駕崩之時,國庫存銀已經不足五百萬兩了。
如果不是雍正登基,極其暴力的推動了攤丁入畝、養廉銀和士紳一體納糧當差的改革,大清國只怕是要亡。
別的且不說了,單單是大清和準噶爾汗國之間的戰爭,就打了近一個世紀。試問,不攤丁入畝,哪來的錢糧打仗?
很多人,不知道準噶爾汗國的厲害,以為只是個小屁國。
實際上,大清國最危險的時候,準噶爾汗噶爾丹的馬蹄,距離四九城已經不足一百五十里地了。
當時,整個京師震動不已,人心惶惶。逃難的人群,你擠我推,竟然踩死了好幾百人。
雍正的三大政績之中,士紳一體納糧當差,因為太過于損害滿洲貴族和漢族大官僚的利益,只執行了十三年。
乾隆剛一登基,便廢止了士紳一體納糧當差,邀買了整個統治階級的人心,鞏固了不穩的帝位。
但是,攤丁入畝卻獲得了極大的成功,讓大清朝有充足的糧食和軍餉,可以和準噶爾汗國展開持續性的殊死搏斗。
實際上,康熙防備漢人的警惕心,高得離譜。
不是旗人,根本沒機會摸到京城附近的刀把子!
如今的玉柱,只有利用旗人的身份作掩護,騙取康熙的信任,才能順利的拿到京城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