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趕路太累了,玉柱一直都很喜歡坐船。
回京城述職的時候,玉柱和來時一樣,從西寧官船碼頭登船,順著湟水抵達蘭州府,再繞過整個河套地區,從保德州登岸,改走陸路。
由于沒有帶兵馬糧草同行,玉柱回京的速度很快,二月接的旨意,三月中旬即抵達了京城。
按照朝廷的規矩,外任大臣回京之后,不能直接回府。
在宮門口,遞了牌子請見之后,玉柱要住到京郊的館驛之中,等候皇帝的召見。
陛見之后,玉柱才能回家。
玉柱的牌子剛遞進去,就被老皇帝叫進了乾清宮。
室內除了魏珠之外,并無外人。
“老爺子,可想死我了。”
玉柱一見了康熙,就小跑著過去,跪到了康熙的腳邊,伸手抱住了老皇帝的一條腿,別提多親熱了。
“唉,你呀,你呀,都是作將軍的人了,還這么的黏著我?”康熙滿是欣慰的望著玉柱,抬手撫摸著他的背,反復摸了好幾下,才肯罷手。
自從考中狀元后,玉柱這孩子,就在康熙的跟前逐漸展露頭角了。
不夸張的說,玉柱就是康熙一手栽培起來的少年新貴。
而且,康熙既是玉柱的表叔,又是他的嫡親姑父,感情上總比外人要親近許多。
玉柱抱著康熙的腿,輕輕的搖晃了幾下,這才重重的叩首,朗聲道:“西寧駐防副總管,臣玉柱,恭請皇上圣安。”
再怎么是親戚,也總是君臣。
適當的真感情流露之后,國禮,也絕對不可偏廢!
見玉柱如此的懂事,康熙不由笑了,說:“起來吧,讓我好好的瞧瞧你。”
康熙仔細的打量了玉柱一陣子,輕聲笑道:“瞧瞧,咱們的白面俊書生,快要曬成紅蝦了。”
玉柱憨憨的一笑,
說:“曬黑點好,英氣足。皮膚太白了,像個娘兒似的,沒人怕我。”
康熙啞然一笑,指著玉柱的鼻子,說:“我還是喜歡你白一點,看著順眼。”
玉柱隨即也就明白了,此次回京述職,只怕是無法再回西寧了。
超級明白人之間,壓根就不需要把話說透了。
“鐵錘可好?”康熙撇開正事不問,盯上了玉柱的兒子。
“那小子啊,每天能吃能睡,可精神了。丫頭婆子們稍不留神,他就歪歪扭扭的摸到門口,想溜出屋子去……”玉柱是真的心疼兒子,鐵錘的諸多生活習性,他是了如指掌,對答如流。
康熙哈哈一笑,說:“和老十八一個樣,那小子呀,忒淘氣,幾十個人看著他,都看不住。”
兩個做父親的,一提及了愛子,那個話可就多了。
看著曬黑了許多的玉柱,一旁的魏珠心想,萬歲爺疼玉柱,就和家族長輩疼懂事的晚輩一樣,是那種打心眼里的疼愛。
不夸張的說,和諸多不省心的成年皇子們相比,康熙反而更疼玉柱一些。
聊完了兒子的話題,玉柱接著把青海的地形輿圖的事兒,完整的稟了。
青海處于大清和準噶爾的夾縫之間,康熙異常之重視,問得也很仔細。
末了,康熙說:“我派你去西邊,就是想你摸清楚青海的地理實情。沒想到,伱做得比我預想的還要好,好,好得很。”
趁著康熙高興的時候,玉柱就把訓練了馬青方那三百預備兵的事,巨細無遺的都稟報給了康熙。
魏珠死瞪著玉柱的后背,心里暗暗感嘆不已,玉柱這小子,地地道道的聰明人吶!
經過長期的觀察,魏珠發現,玉柱從不背著萬歲爺,在暗中搞鬼。
就說玉柱訓練三百預備兵的事兒吧,好幾個月前,就已經有人用密折奏報了上來。
玉柱呢,事先上過奏折,事后又敢當著萬歲爺的面,直接把話說清楚了,可謂是敢做敢當!
唉,如此光明磊落的玉柱,和喜歡私下里做蛆的太子和八爺他們,簡直就是鮮活的對比!
等玉柱把預備兵的事兒,完全講清楚了之后,魏珠瞅見萬歲爺打的手勢,趕緊從左袖口內,摸出了早就擬好的旨意。
“玉柱聽旨!”
“臣玉柱恭聆圣諭。”玉柱趕緊跪下了,老實的聽康熙的新安排。
“內閣奉上諭,靖西將軍、西寧駐防副總管玉柱,著授總管內務府大臣,晉二等勇毅子世襲罔替,兼暢春園護軍參領,欽此。”
“臣玉柱,領旨謝恩。”玉柱很滿意,五百兵權,變成了八百兵權,他掌握實力是顯而易見的大漲了。谷鉲
實際上,魏珠兩邊袖口,各塞有一份旨意。左邊的是提拔重用,右邊的,則是剝奪兵權,貶去奉天府任府丞。
區別就在于,玉柱到了御前,說不說訓練預備兵的實話了!
這就和美國總統克林頓的拉鏈門事件一樣的性質。
克林頓在辦公室里玩了女實習生,事情鬧大后,他明智的公開承認了錯誤,美國國會也就放過了他。
他要是一直不肯承認,那就是人品不端的大問題了,不僅會被彈劾下臺,還要承擔刑事責任。
不管哪個時代,從來都是,選擇大于才華!
再有才華,站到了錯誤的隊伍里,那就別怪命運如此多錘了!
玉柱在西寧訓練出來的嫡系八百多人,成了暢春園的外圍守備部隊,他馬上意識到,隆科多的九門提督,保不住了。
正如玉柱所料,幾乎在同一時間,隆科多接了圣旨,他要去保定府就任直隸總督了。
至于九門提督的寶座,則由托合齊復任。
僅從康熙的人事安排,就可以看出,他的確是個老辣的政客。
玉柱回京述職,其誠實的態度,獲得了康熙的信任。
隨著,玉柱擔任了內務府總管,還掌握了暢春園的護軍兵權,隆科多就被調離了京城。
這么一來,托合齊、豐臺大營和隆家父子,分掌京畿的八旗和綠營兵權,彼此牽制著,任何一方都無法獨大。
如今的佟佳氏一門,由于玉柱的冉冉升起,祖孫三代皆為實權顯宦。
整個門第,猶如烈火烹油一般,顯赫耀眼之極。
老佟家,如今共有,一個議政大臣(佟國維),一個滿洲鑲黃旗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兩個實權總督(隆科多和慶泰),一個內務府總管兼暢春園護軍參領,還有若干個實權的二、三品官。
除此之外,佟國維和鄂倫岱,都是一等公,玉柱是二等子。
大清第一外戚豪門,舍老佟家其誰?
由于隆科多被調離九門提督的寶座,在老佟家里,只論實權和影響力,玉柱其實已經超過了佟家的所有人。
因為,內務府總管,真不是一般的職務可比。
清軍入關后,成立的內務府,實際上就是個小朝廷的框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大清朝廷,權分六部,內務府則有七司三院。
除了慶豐司之外,內務府中的其余六司,和朝廷六部,實際上是一一對應的關系。
因為,滿洲旗人普遍以為,殺進中原,不過是運氣甚好罷了,很難坐得穩江山,他們一直打著搶一把就走的主意。
到了被迫撤出關外的時候,內務府正好頂替朝廷六部,可以無縫的銜接起滿洲小朝廷中樞管理的職能。
根據史料記載,清軍入關時,出動的總兵力,也就是滿洲八旗四萬余人,蒙古八旗一萬五千人,漢軍八旗三萬余人,三順王的二萬余人,各旗包衣、外藩共計一萬人左右,對外號稱二十萬。
誰曾想,區區十萬八旗兵而已,入關之后,兵馬越打越多,最終居然坐穩了江山。
出宮之后,正好慶泰和清琳去了廣東赴任,曹春還在西寧,慶府空了宅,玉柱便回了隆府。
行大禮拜見了李四兒后,李四兒馬上拽住了玉柱的手,歡喜的說:“珍哥兒啊,你阿瑪出任直隸總督,我就是總督夫人了,咯咯咯。”樂得合不攏嘴。
玉柱一聽就明白了,李四兒這是打算跟著隆科多去保定,好好的過一把總督夫人的癮了。
也好,李四兒走了,玉柱和秀云,正好關起府門,過滋潤的小日子。
等玉柱把接任內務府總管的事兒,告訴給李四兒之后,李四兒當場反悔了。
“算了,就讓你阿瑪去保定吧,我還是樂意守著你過日子。”
玉柱心里很清楚,李四兒最忌諱的是啥,就故意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額涅,您怎么可以不去保定呢?萬一,有人為了拍馬屁,送小狐貍精給阿瑪……”故意停在半山腰,
等著李四兒去領悟。
“對啊,我李四兒守了半輩子的男人,豈能便宜了那起子小狐貍精?”李四兒瞬間想明白了,必須看緊了隆科多,不能讓他起花花腸子。
“只是……”李四兒眼巴巴的望著玉柱,玉柱秒懂了,便笑道,“額涅,府庫全封,銀庫全鎖,誰都不許動。”
李四兒滿意的笑了,說:“嗯,還是我的珍哥兒,最知道心疼我。”
末了,李四兒才記起來,問玉柱:“內務府總管,幾品官?油水足么?”
玉柱笑瞇瞇的說:“品級不高,正三品而已。但是,兒子只要坐在這個位置上,即使不貪,每年也至少有二十萬兩銀子上交給額涅您,當作是零花錢。”
李四兒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簡直是高興壞了,臉上的肌肉都笑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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