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小選的時候,老佟家的叔伯們,都還端著架子,不肯來求玉柱,免得跌了身份!
等到玉柱主持了初選秀女的時候,這些叔伯們就都坐不住了。
原因也很簡單,哪家沒有待娶的兒孫?哪家又沒有提前看中的準兒媳呢?
凡是明白人,都知道一個事實:兒媳婦,尤其是要繼承家業的冢婦,至關重要。
男人在外面削尖腦袋的升官發財,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
把兒子們教好了,家業才能一直興旺下去。
選秀女的留牌子和撂牌子,僅僅一字之差,卻可以決定,你提前看中的準兒媳,可以娶進門,還是成為皇帝的女人。
人在屋檐下,必須要低頭!
不當差的時候,玉柱本想在家里多陪陪妻兒,佟國維卻派人來遞了話,叫他回老宅一趟。
玉柱沒有馬上動身,而是叫來佟六,讓他去找鄂倫岱。
“你告訴我大堂伯,上次他求我的那事,我答應了。再告訴他,我要回老宅,陪瑪法和叔伯們一起用晚膳,別的就都不需要說了。”
聽了玉柱的吩咐,佟六的心里一片通透。
玉柱答應了幫鄂倫岱的忙,又提點了要回老宅。鄂倫岱才不傻,他肯定會來佟國維這邊,替玉柱鎮著場子。
對玉柱而言,敵人,其實并不可怕。
在格外講究孝道的當下,血緣關系很近的家族叔伯們,才令人頭疼!
至于,指望佟國維幫著鎮場子,那肯定是白指望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佟國維無論幫誰說話,都會惹來子孫們的抱怨。
再說了,玉柱碰見了親戚難題,需要佟國維出手的時候,反而體現了佟國維的價值。
佟國維提的條件,還能有啥?
必定又要回到,讓玉柱大力照顧叔伯和堂兄弟們的軌道上。
這就變成了一個死循環!
所以,玉柱寧愿和隔了房的鄂倫岱暗中做交易,也不想對本家的叔伯兄弟們,輕易的松口。
一旦開了口子,必定是后患無窮!
玉柱一向做事謹慎,佟六不回,他絕不肯動身。
“喲,巧了,我有段日子沒見二叔了,怪想他老人家的。”等佟六回來,繪聲繪色的轉達了鄂倫岱的態度。
玉柱這才領著佟六、胡彪和吳江,輕車簡從的去了同福胡同。
佟六是老佟家的地頭蛇,胡彪和吳江,也比劉武和吳盛,更懂得怎么去應付復雜的場面。
俗話說,術業有專攻。
應付血緣親戚間的復雜局面,就要帶著機靈鬼們一起去。
進了老佟家后,有佟六在前面引路,一路上遇見的奴仆們,一個個親熱的不得了。
“小的叩見總管。”
“總管安好。”
“總管吉祥。”
在整個老佟家的兩座公爵府之中,所有堂親的孫輩一起排序,玉柱排行十九。
照道理說,老佟家的下人們,應該稱玉柱為十九爺。
但是,佟家的下人們,只喚總管,而不稱十九爺,這便是故意突出了玉柱在整個孫輩之中的地位。
玉柱還是老規矩,凡是喚他總管的下人和仆婦,每人賞銀五兩。
說白了,這些下人們還能圖個啥?不就是府里管事的位置和兜里的銀子么?
胡彪那可是大宅門里的老手了,他帶了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健仆,提著幾只大麻袋,里頭塞滿了白花花的銀子。
見人就發的銀子,至少可以買個嘴巴甜,說話順耳。
對玉柱來說,只要這些下人和仆婦們,不惹事生非,傳出他的閑言碎語,也就可以了!
若是,用銀子換得些許好名聲,那就更好了。
玉柱很了解下人們的生存狀況,別看老佟家是公爵府,除了實權的管事之外,普通下人們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尤其是沒啥門路的家生子奴仆們,往往是全家十幾張吃飯的嘴,卻只有少數幾個親人入府當差的收入。
妥妥的入不敷出。
挨個賞五兩銀子,足夠這些窮奴仆們,每日兩頓稀粥的嚼裹三個月了。
說實話,五兩的賞銀,已經不少了。
到了上房后,玉柱進屋一看,好家伙,屋里除了佟國維之外,站滿了長輩。
得嘞,玉柱只得挨個行了大禮,拜見了所謂的至親長輩們。
等玉柱行了禮,佟國維捋須微笑道:“回來了,坐吧。”
屋子里,除了瑪法,就是阿牟其(伯父)和額其克(叔父),他坐了才是個傻。
佟國維也不勉強玉柱,笑瞇瞇的說:“侄兒已經回來,你們有要辦的事兒,好好商量著。我乏了,先進屋歇著去。”
老二德克新,當場傻了眼,老頭子走了,誰來幫著降服玉柱呀?
“阿瑪,您老怎么可以走呢?”老大葉克書見機賊快,一把扶住了佟國維,不許他走。
老四洪善對玉柱無所求,他只是來陪著看熱鬧的。
老五慶元、老六慶恒和老七慶復,各有所求,也都不肯放佟國維走。
佟國維很為難的看著玉柱,把雙手一攤,那意思是說,老夫想走,卻走不了啊。
玉柱心里一片通透,佟國維也擔心,他和叔伯們鬧翻了,故意留下來鎮著場子,以免事態擴大,攪得不可收拾了。
當然了,佟國為更希望看到,玉柱大力的照應著家里的叔伯們,這才是他愿意對玉柱讓步的根本性原因之一。
老大葉克書的臉皮比較厚,就見他笑瞇瞇的說:“賢侄,不瞞你說,我看中了一戶人家,容貌俊俏,能文能武……”吹了一大通。
玉柱早就拿定了主意,這么多的叔伯,個個都幫,肯定不現實。
但是呢,一個不幫,也確實說不過去。
那么,就看誰說話更好聽,也更順耳了!
說白,是他們求著玉柱辦事,連句軟乎的好聽話都沒有,叫玉柱怎么伸手去幫呢?
玉柱耐心的葉克書把話說完后,也沒當面拒絕,重重的一嘆,說:“大伯父,這事可不好辦吶,要使不少的銀子呢。”
這年頭,就算是走到了天邊去,也是皇帝不差餓兵的辦事原則。
哪怕玉柱不要好處,經手的內務府官員和太監們,哪個不是見錢眼開家伙?
“大約需要多少銀子?”葉克書早有所準備,便想探聽清楚交易的底價。
玉柱這種老官僚,怎么可能被葉克書探了底呢?
“大伯父,照往年的規矩,先給八千兩吧,多退少補。”玉柱真沒獅子大張嘴的開黑口。
往年,若想買通一個撂牌子的出息,沒有一萬兩銀子墊著底,是肯定辦不成的。
換句話說,玉柱已經打了個八折!
只是,葉克書只打算出三千兩銀子。因為,他夸下海口后,就收了四千兩。
怎么著,也不能白忙活一場了吧?
佟國維皺緊了眉頭,冷瞪著葉克書。哼,這個老大,打小就愛貪小便宜,摳摳索索的不像個樣子。
不然的話,葉克書先于隆科多擔任三等侍衛,卻至今只混了個鑾儀使呢?
鑾儀使,就是儀仗隊的頭,和明朝花架子的大漢將軍們一樣的性質。
看著很威風,聽著也很有派頭,卻無半點實權。
說句不客氣的話,皇帝出行,葉克書這個儀仗隊長,還得看玉柱的眼色行事。
“老大,老夫聽說,照往年的規矩,宮里的打點錢,怎么著都要一萬兩銀子的。你侄兒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佟國維看不下去了,主動批評了葉克書這個老摳。
可是,葉克書總共只收了四千兩銀子。
玉柱一張嘴就要八千兩,難道,讓他幫著貼四千兩不成?
“阿瑪,讓我再考慮考慮,可好?”葉克書舍不得貼錢,只得求了饒,告了退。
佟國維自然不會為難了嫡長子,無力的揮了揮手,讓葉克書先走了。
老二德克新,倒是準備足了銀子,只是,他看中的準兒媳婦,門第太高了,現任盛京將軍的嫡次女。
一般情況下,家世如此顯眼的旗下格格,都不可能撂了牌子。
要么,留在了宮里,要么指婚給了親王為嫡福晉或是鐵帽子親王的側福晉。
康熙的原則,不給鐵帽子親王們權柄,但是,該有的榮耀,卻一樣都不少。
說白了,就是個養豬的政策。
只是,大清朝吸取了大明朝宗藩遍地,壓垮財政的歷史教訓,到目前為止,也就八個鐵帽子的親王和郡王罷了。
佟國維也知道玉柱的為難,盛京將軍之女,宮里肯定是盯著的,甭想暗中做手腳。
但是,佟國維明知道很為難,卻也沒有幫著玉柱說話。
只因,他也想看看,玉柱對于老佟家的長輩們,是不是真心的想維護。
有些事兒,對于別人來說,很難!
但是,對于玉柱這個宮廷大總管而言,卻并不是件特別難的事兒。
“二伯父,大約需要三萬兩。事兒辦成了,皆大歡喜。若是辦不成,我退回四萬兩!”玉柱的態度,令佟國維大為滿意,他老人家就喜歡看著有出息的金孫,盡全力照顧家族的擔當。
老五慶元的胃口沒有那么大,他只是看中了一個六品筆帖式的庶女,想請玉柱暗中協助著,撂了牌子。
玉柱一盤算,索性連銀子都沒收慶元的,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佟國維見了此情此景,不禁頻頻點頭。
他正欲開口夸贊玉柱,就見鄂倫岱從外頭挑簾子進來了。
“二叔,可想死我了呀。”
玉柱暗暗好笑,張嘴就說到了死,鄂倫岱也忒不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