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用罷晚膳后,拉著玉柱過足了棋癮,贏得渾身通泰。
一時間,康熙的心情甚佳,便領著玉柱去拜見皇太后。
如今的玉柱,幾乎成了康熙的三陪暖男,成天泡在了宮里。
沒辦法,玉柱的幾個官職和差使,基本上,都和宮里有關。
到了慈寧宮后,康熙進殿一看,喲,噶禮的母親,他的乳嬤白蘇氏,居然也在。
和曹家的孫太君不同,白蘇氏是康熙的正經奶娘。
“尹立。”
“白嬤嬤,可有些日子沒見著您老了呀,身子骨可還好呀?”康熙待他自己身邊老人,一向都很親近,也很尊敬。
白蘇氏蹲身笑道:“托了主子爺您的鴻福,奴才的身子骨,可硬朗著。”說話也很隨意,并不拘束。
等康熙在皇太后的身旁坐定之后,玉柱趕緊跪到了皇太后的跟前,恭敬的說:“奴才玉柱,恭請皇太后圣安。”說的蒙語。
皇太后一聽見熟悉的蒙語,就來了精神,笑道:“小柱子,聽說你去了南邊當差?可有些日子沒見著你這個小機靈鬼了呀。坐吧,別站著礙眼了。”言談之中,透出格外的親熱。
玉柱沒敢坐,直到康熙微微點了頭,他才坐到了下首的錦凳上。
康熙過來,一則是給皇太后請安,一則是陪著嫡母說說家常話。
母子二人聊著聊著,皇太后忽然說:“聽白蘇氏說,噶禮那小子,很不孝順?”
以前,白蘇氏也和康熙嘮叨過,噶禮很不尊重她。
只是,康熙當時用得著噶禮這個奶兄弟,也就沒有往心里去。
這一次,皇太后又提及了噶禮不孝之事,康熙也沒當回事兒。
去年,江寧爆發了辛卯科場桉,震動了整個江南。
結果,兩江總督噶禮革職,江蘇巡撫張伯行革職留任。
辛卯科場桉爆發的時候,玉柱正在偏沅巡撫的任上。
但是,這個桉子,曾經被拍成了電視劇,玉柱恰好從頭看到了尾。
如今,身在權力場中的玉柱,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
這桉子,表面上,是因噶禮貪婪導致的科考弊桉。實際上,是江南士大夫們,對旗人總督橫征暴斂的一次有預謀的反擊。
實話說,噶禮的背后,站著旗人王公大員。而張伯行的身后,則是出身于江浙的漢人大員們。
這兩派,都和玉柱不沾邊,他自然是閉嘴看熱鬧了。
只是,令玉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白蘇氏竟然當著康熙的面,捅出一個驚天大秘密。
“稟主子爺,廢太子大舅常泰的兒子,被我兒噶禮收養于家中。”
玉柱一聽這話,立時驚得寒毛直豎。
好家伙,白蘇氏真的是噶禮的親媽么?
常泰是廢太子礽的嫡親大舅父,他已經和索額圖一起,被弄死了。
索額圖和常泰,慫恿太子謀逆,這絕對是康熙最大的逆鱗,不容任何人觸碰。
“此話當真?”康熙陡然坐直了身子,死盯在白蘇氏的臉上。
“回主子爺,老奴若有半句虛言,甘受天譴。”白蘇氏一邊賭咒發誓,一邊把她的親兒子噶禮,往火坑里推。
一旁的玉柱,看得心驚肉跳。
親媽硬要置親兒子于死地,這是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恨?
“玉柱。”康熙冷下臉,點了玉柱的將,“把這個拿去,帶兵圍了噶禮的府第,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常泰之子。”
“奴才領旨。”玉柱趕緊跪下了,高高舉起雙手,接過了魏珠遞來的金批大令。
康熙不是雍正。
老皇帝晚年施政以寬以仁,大臣們有罪,基本上,奪爵罷官,也就罷休了。
然而,康熙居然下令,讓玉柱去抄了噶禮的家。
可想而知,老皇帝被徹底的激怒了。
一般人,領了旨意去抄家,也就這么帶著兵,先圍府再抓人。
玉柱不是一般人。
老皇帝盛怒之下,想要的僅僅是常泰那個漏網的兒子么?
顯然不是。
所以,玉柱出宮回營之后,先命人收集了二十幾架梯子,以及上百件大鐵錘、大鐵釬、大鐵鍬和鋤頭等物。
然后,玉柱騎馬,領著一千名新軍戰士,帶著梯子和拆家的工具,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噶禮的府第。
前后門都堵死了,幾十架梯子,全都架到了墻上,新軍戰士們沿著梯子,源源不斷的爬了進去。
按照玉柱下達的命令,抓人是次要的,控制住所有的主人的臥室和書房,才是重點。
沒錯,噶禮的內書房,才是康熙盯上的重點。
玉柱作為康熙手里的一把利刃,自然是,老皇帝關注啥,他就盯著啥了。
因事發突然,玉柱又準備得異常充分。結果,還沒等噶禮醒過神來,整個府第已經被玉柱的人,牢牢的控制住了。
也是巧合,在偏沅省的西部地區,在玉柱的親自主持之下,新軍戰士們已經有了異常豐富的抄家經驗。
那邊的土司們,藏機密的地方,一般都在夾墻內,地窖里,或是屋頂的承塵之上。其中,夾墻必須是重中之重。
按照分工,呂武負責抓人,牛泰帶兵展開地毯式的搜查。
看過電視劇紅樓夢的人,應該都知道,抄家也是有規矩的。
男仆、女仆、男主人,女主人,即使被抓了,也是各自關一堆的,而不能混淆。
很快,在噶府大管家的指認之下,常泰那個漏了網的兒子,甘泰,便被帶到了玉柱的面前。
由于,甘泰牽連到了常泰、索額圖和廢太子,里頭的水太深了。
玉柱壓根就沒有審問甘泰的想法,只是命人把他五花大綁,又堵上了嘴,看緊了便是。
康熙既然發了話,說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人和證據。
玉柱哪怕是做個樣子,也要命人,挖地五尺。
很多人,不懂其中的奧妙。
實際上,皇帝鐵了心要干的事兒,玉柱這個具體執行者,寧可做過頭,也不能不做。
不做過頭,就是敷衍老皇帝,就是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到了應景兒的時候,就成了辦事不得力的罪證。
結果,天亮之后,從噶禮臥室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大疊的密信。
玉柱也早有準備。
當著帶刀侍衛的面,玉柱不僅沒看這些信,而且用帶來的密折匣子,將這些密信,全都裝好,并上了鎖。
“你們幾個,務必把這個看好嘍。若敢私自拆開,必定禍及整個家族,明白么?”玉柱把抄來的書信,交給了跟來的幾個一等和二等帶刀侍衛保管。
嘿嘿,在宮里當差,知道的越多,往往越容易掉腦袋。
天光大亮之后,玉柱帶著抄家得來的清單,押著被綁成了粽子的噶禮和甘泰,進了乾清宮。
見了康熙,玉柱行了大禮之后,啥都沒說,就命侍衛們把密封好的匣子,遞了上去。
康熙打開了匣子之后,越看那些密信,臉色越難看。
玉柱怕沾了火星,覷準了時機,也沒打招呼,悄悄的往外摸,想熘。
“差使辦得很漂亮。喏,這些都賞你了。”康熙隨手把抄家的清單,扔到了玉柱的跟前,又說,“噶禮的家人,就都劃入你的名下,全是阿哈。”
“嗻。”這個節骨眼上,玉柱即使不太想要這些賞賜,也沒敢當面拒絕。
全是阿哈,也就是說,康熙把噶禮的全家人,都貶成了真正的奴才。
在皇帝的跟前,有資格自稱奴才的人,其實是極少數滿洲王公親貴。
不客氣的說,電視劇里,那些口口聲聲自稱奴才的人,根本沒資格給皇帝當奴才。
包衣,并不是奴才。阿哈,才是普通旗人之家,最低賤的奴才。
說起來挺拗口。
實際上,翻譯過來,也就是噶禮的全家老小,都成了玉柱的奴仆。
過了幾日,玉柱聽說了一個駭人聽聞的重磅消息。
噶禮的親媽,那位白蘇氏,居然到皇帝的跟前,狀告噶禮和他弟弟色勒奇,想下毒弒母。
玉柱還沒張嘴,就聽周荃輕搖折扇,笑瞇瞇的說:“東翁,噶禮、色勒奇他們兩個,好象正關在咱衙門的獄中?”
嘿嘿,皇家的事情,就是這么的古怪和蹊蹺。
已經被關在監獄里的噶禮和色勒奇,居然有本事飛出玉柱的手掌心,跑回家給親媽下毒。
這叫什么事兒嘛?
玉柱嘆了口氣,搖頭的時候,又笑了,實在是荒唐透頂啊!
但是,既然宮里放出了這種荒謬的消息,玉柱是不敢妄議的。
不過,玉柱心里門兒清。
噶禮之死,不在于貪了多少銀子,更不在于科場舞弊賣了多少個舉人的錄取名單。
核心是,噶禮身為帝黨,竟然收養了赫舍里家的余孽。
當然了,玉柱沒敢看的那些密信里頭,肯定藏著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不然的話,宮里不可能傳出足以致噶禮于死地的不孝之事。
果然,沒過幾日,宮里下了賜自盡的旨意。
于是,噶禮和色勒奇,還有他的正室,外加甘泰那個索黨余孽,都在玉柱的親眼目睹之下,被濕透了的牛皮紙,挨個悶死了。
他們的尸體,也不許入葬,而是被扔進了五道口的亂墳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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