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馬車的時候,早就候在后方的林公公就迎了過來,恭敬道,“駙馬,你可算來了,現在時間剛好,快跟奴婢過來。”
余乾愣了一下,問道,“林公公這么急是作甚。”
“今日設的是駙馬宴,所以駙馬你理當在這城門前迎接賓客才是。”林公公解釋了一句。
余乾一拍腦袋,懊惱道,“抱歉林公公,怪我怪我。我不小心給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情,這就跟你過去。”
說完,余乾就轉頭跟夏聽雪說道,“你就先帶公孫部長進去吧,我稍候去找你。”
夏聽雪點頭領命,和公孫嫣一起先步入城門,余乾這才和林公公一同走到左側,像個神武的門神一樣,露著笑容。
駙馬宴這種東西不一定會有,得看是哪個公主成婚。一般的公主結婚,頂多就把宗室的一些人喊進來就足矣了。
但是李念香明顯不同,天子直接在皇宮大擺宴席,邀請所有的文武百官以及宗室的人。
這待遇,可以說是牌面拉滿。
這貞歌帝也確實寵愛李念香。
按禮制,李念香今天不會來,夫婦二人余乾來就夠了。但是今天也破例了,李念香也來了。
天子要把最美好的祝福贈予文安公主。禮制在這一刻就顯的尤為脆弱。
余乾剛站定沒有多久,專屬于公主的儀仗隊就浩浩湯湯的來了。
非常正式且標準的長公主儀仗隊。侍女護衛守在周圍,馬車帳幔低垂,上面繡著各色飛鳳。
車身黑里透金,上面雕刻滿了各種珍奇異獸,看著很是奢華。
車駕在余乾前方停了下來,一身大紅色宮裝的李念香從車上輕盈的走了下來。
長發高高盤起,用鳳流冠束住,兩側綴滿首飾和流蘇,嘴唇上摸著鮮紅的胭脂,精致的小臉略施粉黛,傾城無雙。
李念香的個子本就高,一身寬大的大紅色長衫能完美的襯托起來。
氣質高貴清冷,氣場更是強的不像樣。
這一刻,盛裝的李念香就是焦點。
沒人可以忍住不去看這樣風姿燦爛的李念香。
余乾亦是如此,
眼睛都看直了,
對李念香的鮮艷唇色他是沒有任何抵抗力。
太火辣了。
下車后,
李念香先朝侍從們輕輕的揮了揮寬大的衣袖,這些人便魚貫的牽著馬車退了下去。
偌大的場地就只剩下李念香一人,周圍的賓客都忍不住的看著這位當朝長公主。
李念香的眼里卻沒有任何人,
余乾除外。
下車后的第一時間,她的視線就落在同樣一身紅衣的余乾身上。
眼神平靜淡然,
但是余乾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子熾熱和羞意。
李念香輕輕甩了下雙手的衣袖,
雙手交疊,
平行的放在胸口處。邁著輕盈的步子,姿態萬分優雅的朝余乾走去。
來到余乾跟前的時候,
她先主動行禮,聲音清澈好聽,“見過駙馬。”
余乾心里涌上異樣,
亦是作揖道,
“見過公主。”
李念香再輕輕的挪過身子,
往后退了一些,
站在余乾身后,落后半個身位。姿勢依舊保持著剛才的樣子,
螓首稍稍低著,端莊可人。
一邊的林公公對李念香行禮后便詫異的看著她。李念香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
自然深知對方的脾性。
畢竟是天家女,圣上的掌上明珠,
懂事之余,心里其實也是相當的傲氣的。
但是現在,
她卻心甘情愿的在余乾面前半點不要這份傲氣。
禮制來講,余乾要落后李念香半個身位的,
但現在卻直接反了過來。
很明顯,李念香給予余乾絕對的尊重,
一起在場的時候,愿意以余乾為絕對主導,她完全就是一個小婦的樣子。
這如何不讓林公公驚訝,于是他便若有所有的看著余乾的背影,心里開始給余乾的分量重新加上秤砣。
看著李念香如此做法,余乾也愣了一下。
只能說,這妮子太會了,
太給面子了,看來是真的很喜歡自己了。
余乾挺直腰桿,挑起這一家之主的擔子。
賓客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官職小一些的官員并未途徑余乾這邊,
而是直接進去。
余乾只笑臉相迎三品及以上的大員。熟人也很多。
他和李念香兩人非常得體的站在那里迎來送往,尤其是李念香,可以說是給足了余乾的面子。
把一個大婦該有的風范表現的淋漓盡致。
“見過秦王。”
“見過皇叔。”
秦王姍姍來遲,路過余乾身側的時候自然的就頓住了。
夫婦二人趕忙作揖行禮。
秦王笑瞇著雙眼,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余乾和李念香兩人,他見多識廣,自然是一眼就瞧出李念香這副姿態后面的含義。
李念香的性子,他這個做皇叔的自然算是清楚,現在見到這般情景,哪里想不到這余乾在李念香心里的分量。
不由得便多打量了兩眼余乾,身段頎長,可謂完美比例。長相更不用說了,饒是他秦王,也挑不出什么瑕疵。
“文安,本王今日來的及,不知你也來,倒也沒準備什么賀禮。”秦王淡淡笑道。
李念香不卑不亢的行禮道,“皇叔客氣了,你能來就是對我最大的祝福。”
“這樣吧。”秦王從腰間解下一塊精美的玉佩,遞了過去,“這塊和田美玉跟了本王多年,今日就贈予駙馬,討個彩頭。
等初五你們大婚之日,本王自會再送上賀禮。可好?”
“使不得,王爺可使不得。這可是折煞小子了。”余乾搖著頭拒絕道。
“區區薄禮罷了,駙馬收下吧。”秦王不容置疑的說著。
余乾面色遲疑道,最后還是伸手接過玉佩,道,“那就多謝王爺了,小子就無功受祿了。”
秦王笑了,不再多語,邁著步子往里走去。
余乾打量著手上這塊溫潤的和田美玉,不由得好奇的問著林公公,“林公公,您老能說一下這塊美玉值多少錢嗎?”
林公公愣了一下,沒想到余乾會直接開始問起秦王賀禮的價格?看著對方那希冀的眼神,林公公只能無奈的回道。
“駙馬,和田美玉本就極為稀缺,這塊無論從做工還是成色來看都是極品。奴婢斗膽猜測值內城一套普通的一進院子。”
余乾詫異且驚喜道,“這么貴?”他趕緊將玉佩遞給李念香,說道,“公主幫我系一下,顯眼一些哈。
這么貴重的玉佩得顯眼些才是。”
李念香額頭一黑,沒說什么,只是接過玉佩幫余乾系在他的右側腰帶上。
“真好。”余乾很是滿意的點著頭,“等會回去就賣了,估計能換很多錢。”
李念香小聲問道,“這種東西你怎么能賣?你就這么缺錢?”
余乾亦是鬼鬼祟祟的說著,“我說念香,你別太天真啊。我們成婚之后,宮里給你的支度會銳減的。
你總不能還指著陛下,或者韋貴妃甚至是代王幫你出錢吧?公主府那么大一家子人要養,不賺錢怎么行?你又不會賺錢。”
李念香當時就怔住了,她還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問題,錢這種東西不是張嘴就有嘛?
余乾繼續道,“你可別想著向陛下他們要哈,我們成家了就算脫離出去了。就算外戚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咱們自給自足就成,你不想看著你夫君因為金錢的事情受掣肘吧?”
李念香先是小臉一紅,然后無師自通的伸手在余乾的腰上輕輕掐了一下。
一邊的林公公看著打情罵俏的小兩口,直接高高抬頭,權當沒看見。
“掐我干嘛啊,我說的是實話。我告訴你哈,你可不許想著老找別人幫忙,凡事靠自己準沒錯的。”余乾補充了一句。
李念香陷入了認真的沉思,然后突然抬頭朝還未走遠的秦王的背影大聲喊了一句,“文安謝過皇叔的賀禮。”
秦王停下腳步,有些不解的回頭看著,但是見李念香正朝著自己行禮感謝,他倒也沒有多想。
只是頷首,然后回了一個微笑,這才繼續往里走去。
“你這是干嘛?”余乾有些不解的問著。李念香剛才那一嗓子,直接把端莊高冷的人設打破一些。
后者稍稍仰著下巴,朝后面的那些個官員的方向努努嘴,然后解釋道,“你不是說咱們要自己賺錢嘛。
我這么大聲的喊了一句,后面不少人也都聽到了。皇叔珠玉在前,他們好意思等會過來的時候空手?
肯定也就多多少少的送點賀禮才是。”
余乾頓住就懵了,轉頭看著那些正朝自己這邊走來的官員看著,不少人交頭接耳,摸著身子的動作。
牛逼!
余乾是著實沒想到李念香會這么快的反應過來,更這么機智的直接搞這么一出大賺特賺的主意來。
李念香啊李念香,你可是堂堂的大齊長公主啊,這也太違和了吧?
余乾稍稍感慨一下,然后看著依舊抬著下巴,一臉傲嬌的李念香,豎著大拇指,“公主持家有方,佩服。”
李念香輕輕甩了下衣袖,驕傲溢于言表。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里,一邊的林公公直接三觀重塑。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余乾和李念香兩人對那些文武官員的明目張膽的“勒索”。
就差沒見人就說秦王的賀禮非常好看的那種。
有人起了送賀禮的頭,后面的人哪里敢不送?不送什么意思?看不起公主和駙馬?
但現在又不是大婚,哪有人會帶賀禮來啊,于是只能絞盡腦汁的把一些隨身配飾的東西當做簡易賀禮送了出去。
三品以上的官員沒有窮逼,這一個接一個的精致配飾送下來,很快余乾和李念香就相當于直接賺到了一筆極為可觀的財富。
林公公成了倉庫看守員,一個接一個的玩意從余乾或者李念香的手里遞到他那,讓其暫時保管。
看著身邊這些琳瑯滿目的貴重物品,林公公徹底沉默了。
在皇宮伺候了這么多年,他什么大場面沒見過?
就愣是沒有見到今天這樣的。迎接賓客都能成為光明正大的撈錢行為?
最關鍵的是李念香收的比余乾還開心,那神情動作就像是準備過冬食物的小倉鼠一樣。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長公主殿下嗎?
李念香現在完全沉浸在豐收的喜悅里,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有何不妥之處,或者說,她現在已經是余乾的形狀了。
做事的思維性已經在自己沒有認知到的情況下和余乾開始趨同了。
皇城下,宮門外,公孫嫣負手立在那里。她并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和夏聽雪在外頭等著大理寺的人,等會一同進去。
她的視線落在余乾那個方向,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已然變的極為熏黃。
一身紅衣的余乾和李念香兩人在這殘余的光線下尤為顯眼。
夕陽給兩人披上了金色嫁衣,紅色和溫暖的黃光交織之下不再那么顯眼,有了一種柔和感。
個子高高的余乾和李念香兩人站在那里,極為登對。這般般配的璧人很少見。
尤其是兩人的年少外在。
青春是最大的武器,任何人擁有它都可以有著無比昂揚的戰斗姿態。
所以愛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屬于年輕人。
他們可以在任何場合“無限囂張”,再恣肆放浪,都不會有人說什么。
年齡小的羨慕,年齡大的報以微笑,然后緬懷自己曾經擁有的。
所以說,年少可以以任何張揚的姿勢向世間揮灑著自己,所有人都會給他們讓路。
余乾和李念香就像是兩個“調皮的小孩”,對那些遲暮的官員伸手的迎接來的都是溫醇的笑意。
沒有官員會覺得給這樣的一對年輕璧人送賀禮有什么不好。
公孫嫣看著這一切,看著夕陽下余乾和李念香那兩張洋溢著笑容的青春臉龐。
思緒萬千,心潮涌動。
我生君未生。
等天色開始慢慢黑了下來的時候,余乾和李念香這才算收斂起來。
剛才過去的都是些地位相對低一些的,所以早來。秦王是因為特殊情況才早來的。現在陸陸續續的來的都是大佬。
兩人自然不會沒有再沒有分寸的揩油了,一起恢復端莊,來迎接這些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
張廷渝依舊和他的集團里的那些文臣們一起來,看見余乾和李念香,也只是稍稍停下腳步頷首問好。
而后,便繼續跟同僚們談笑風生的走了進去。
其他人也多是如此,甚至連大理寺的那些個部長以上的人來了,都沒多聊,也只是稍稍問好一句。
畢竟這種場合,不便多閑聊。
直到晚上六點半左右的時候,才沒人來。最后一個姍姍來遲的是趙王。
趙王的三個世子剛才已經和別的宗室的人進去了,卻不知這趙王為何這么慢。
“見過皇叔。”李念香率先輕聲問好。
趙王頓住腳步,臉上掛著祥和的笑意看著二人,回頭看了眼身后,他笑道,“本王似乎成了最后一個來的。”
“不急的王爺,來的恰是時候。”余乾抱拳道。
“走吧,你們二人也不用在這候著了,一起進去吧。”趙王淡淡的說著。
余乾一臉歉然的說著,“王爺先請吧,下官和公主再等等看看,萬一還有賓客未至,豈不是失禮。”
趙王輕輕的點了下頭,折身走了進去。
余乾就站在原地目送趙王進皇城,而后才轉頭看著李念香道,“走吧,咱們也進去吧,確實沒人了。”
李念香自然是遵從余乾的想法,跟他一起并肩朝宮內走去。
身后的林公公則是把剛才的賀禮裝到箱子里讓幾位小太監先抬進去放好,而后在彎腰邁著小碎步的跟在余乾二人身后。
今夜舉辦駙馬宴的地方是皇宮內一處名為盛園的地方。這是一個占地非常大的院落。專門用來舉辦這話超大型的晚宴。
余乾和李念香攜手進來的時候,院子里已經站滿了官員。天子還未到,晚宴就還未開始。這些人都不急著落座。
難得私下這么多人同堂的聚會,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著天。
看見余乾和李念香進來,讓路的同時朝兩人作揖問好。
余乾自然一一點頭回應。機械式的點頭加上標準的笑容,他已經脖子酸澀,臉部僵硬。
余乾本想躲個清凈,可是今晚他是主角,只能拉著李念香步入正堂。
這是個雙面透風的大廳堂。擺滿了桌子。絕大多數的官員還是只能坐在外頭的院子里的。
能坐進正堂的不多,但也不少。都是朝堂上的大佬和皇族宗室的人。
他們就比外頭的人得體多了,沒有圍著余乾他們。
這里儼然可以算是大齊的朝堂中樞,在這里混,站隊很關鍵。
余乾出身大理寺,自然想都不用想的就直接帶著李念香先過去大理寺來人聚集的那邊打招呼。
今天,大理寺的領導層倒是來的不多,只來了三個部長,一個少卿和寺卿六人。其他人估計都在忙活要案沒空來。
巧的是來的還都是和余乾特別熟的。
“老臣見過公主。”褚崢率先朝李念香作揖問好。
李念香趕忙回禮,不但不敢托大的笑道,“褚公客氣了,你們都是駙馬的上司,無須客氣的。”
對于李念香的表現,余乾還會很滿意的,一個個的指過去,給她介紹人。
盡管很多人李念香都認識,但是該介紹的還是要正式介紹一下,因為現在的關系不一樣了。
以前是公主和大臣。現在又多了一個大理寺“內人”的關系在這。
“這是戊部部長顧清遠顧老,現在是我的長輩。我成婚所有的事情都是顧老一手操辦的。
我早已視顧老為高堂長輩。”
李念香直接側身,非常恭敬的對顧老行晚輩禮,“念香見過顧老。多謝顧老對駙馬一直以來的照顧。”
“公主客氣了。”顧清遠老臉燦爛的笑著。一副非常滿意李念香表現的樣子。
接下來,余乾又一一的給李念香介紹到了周策和白行簡,等輪到公孫嫣的時候,余乾頓了一會兒,這才道。
“這是丁部部長公孫嫣,是大理寺唯一的一位女部長,你也見過,很厲害的。”
李念香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輕輕流轉了一些,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余乾和公孫嫣兩人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李念香沒有想太多,很快就將這種荒誕的想法丟出腦外,淺淺的笑著。
“見過公孫部長。每次見到公孫部長,念香都以為女子當如公孫部長。”
公孫嫣淡淡笑道,“公主謬贊。”
這邊剛介紹完,右側處就走來極為同樣宮裝的少女過來,她們都是大齊的公主,此刻圍著李念香嘰嘰喳喳著,然后就把她拉走了。
這些公主們在這種場合至少表面肯定是和和氣氣的。而且,李念香一旦成婚了,就意味著寵愛肯定會薄弱。
那些公主自然就更開心了,所以對李念香的祝福從這個角度來看確實如此。
余乾沒有跟過去跟那些嬌生慣養的公主前湊熱鬧,只是陪著大理寺的這些人在這等著。
“小子,你做為今晚宴會的主角,就這么杵在這?不去和別人多打點交道?”周策問了一句。
“周部長,咱們大理寺的人跟百官們打什么交道?這是違規的事情。周部長你這么建議,是不是想害我?”余乾直接回了一句。
周策頓時滿頭黑線,鬼市的事情,終究讓兩人的關系不像正常的上下級那樣。
當時在那種特殊的環境里,余乾沒少懟人周策,一來二去的就養成這種取笑方式的說話習慣。
但那是私下可以,現在人這么多,怕是在不給我周某人的面子?
周策擼起袖子準備給余乾一點教訓的時候,一道清麗中帶著媚意的聲音從右側傳了過來。
“余駙馬,可有空陪本宮聊聊?”
余乾等人轉頭看去,是一位貴妃打扮的女子。化著妝,打扮的幾位華麗。
一身淺金色的華麗宮服,頭上更是插滿了各種釵子,從皮膚瞧著倒像是二八少女,但是從氣度來看,絕對年齡不小。
長相精致,有股子媚意。
是的,可以用狐媚兩個字來形容,尤其是對方的眼神,像是流淌著無盡的風流。
配合上她那讓人骨頭軟的酥麻聲線,余乾覺得完全可以一個詞來形容、
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