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八個字，寧帆卻感受到從莫冉語氣中傳出的森然殺意。
這可不是簡單的十人百人，而是足足一國之人。
“莫老——”
寧帆脫口而出，就見屏幕中莫冉擺擺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且對東洋國如此行事涉及往日冤仇，并不會傷天和影響……”
寧帆清楚莫冉的意思。
殺生會有上天和，對玄學中人來說，這是莫大的因果干系。
當年諸葛亮火燒藤甲兵都感慨自己犯了殺戒，徒增殺孽有傷天和，事后五丈原借命失敗都認為這是天降懲罰。
如今莫冉談起斬龍脈的事情，不亞于亡一國之本，反噬恐怕會比諸葛亮更嚴重。
“這件事情我來安排，給你說一聲算是知道，不用插手。”
“好。”寧帆應下，頓了幾秒，“有什么事情再告訴我就好，我還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
莫冉離開，去安排這些事情，寧帆想了數秒，沒有太過在意什么。
個人命數有定。
他沒有想過外龍不歸，自當斬之的決然，只想著要把龍脈連回，穩固九州龍氣。
莫冉的決定他也不會多說什么。
能告訴他，說明這件事情已經不是莫冉的決定，而是有人做好決定，莫冉也只是執行者。
這世上能夠讓莫冉去做執行者的人不多，寧帆恰好知道幾個。
如果是他們的決定，那寧帆說了也沒有用處，索性不參與，當做不知道就是了。
這也是莫冉找他的原因，到時候如果真的出問題，再說。
感慨一番，寧帆重新看起眼前的幾件物品。
東九名宿身上的那幾件物品自然是真的，而碎裂的則是寧帆之前制作的贗品。
這一套東西經過做舊和神臺供奉確實看不出來真假，等下修復好后可以直接用來交差。
真東西也就可以順利帶走。
寧帆放下全品開始處理炸裂的三樣神器，好在破損并不算嚴重，稍作修復就可以等待粘合。
這時，有人叩響靜室門。
開門是秋漱鶴子，眉眼低垂，沒有剛才指點江山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可人。
“宮中來命令，召我過去相見，寧桑如果修復完畢，還請等我回來。”秋漱鶴子低著頭，咬唇補上詢問。
“可以嗎？”
“好。”
寧帆本來就不愿意和其他人打交道，交給秋漱鶴子處理正好減少麻煩。
現在東西修復好也需要一點時間，可以研究三神器內的氣息。
“我知道了。”
寧帆簡單回應，送走秋漱鶴子，重新看起桌上神器。
三件原初物品放在桌上，氣息外散隱隱散發著灼熱之意，乍一感覺三件物品散發著同樣的氣息，但細看之下又各有不同。
瓊勾玉溫熱、八尺鏡熾熱、草雉劍炎熱、
更精確一些來說，三件物品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還受到本身的器物影響。
寧帆正感到驚奇，忽然想到什么，有了不一樣的猜測。
三件物品同時放在火山里面，卻有不一樣的猜測，如果不是氣息本身的問題，說明下面還有不一樣的布置。
“看來還有一些事情要和秋漱鶴子他們問個清楚。”
寧帆眼神跳動，收好東西開始閉目養神。
“這些東西之前是在淺間神社供奉，具體地點王室成員也不知道。”
秋漱鶴子回來處理完發布會事宜，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就聽到問題，脫口做出回答。
淺間神社是富士山上最大的神社，也是木花之佐久夜比賣命的祭祀場所，從建立之初就受到王室和不少貴族家族的推崇，而富士山的產權實際也歸屬淺間神社。
秋漱鶴子這個回答倒也不算意外，只是連王室都不知道這些東西平時放在哪里，也是有一些奇怪。
“并不是寧桑想的那樣。”秋漱鶴子辯解道：“三神器都是王室保管，只是在很久以前就有祖訓，每年要送去淺間神社進行祭祀圣山，每次持續三天時間。”
寧帆不做聲，等她繼續。
“這期間所有的行為都是由大祭司負責，任何人都無法窺探，如果寧桑想要了解三神器的經歷，詢問大祭司是最好的選擇。”
“我現在就詢問大祭司？”
“也不是什么急事，明天我們去富士山親自看看就好。”
寧帆拒絕了秋漱鶴子還要招待的安排，找到唐奇勝等人回別院休息，順便和他們說起莫冉的事情。
“莫老還是這么干脆！”唐奇勝搖搖頭。
“有往事可以聽？”王多魚有些好奇。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唐奇勝這么說，卻還是笑著和他們分享這個故事。
“當年莫老還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去國外參加考古行動和別的國家的人員發生沖突，莫老當晚硬生生把別的國家負責的挖掘范圍給挖完了，連一塊陶片都沒有留下。”
“這不是幫別人干活嗎？”
“不是，當時是聯合科考行動，挖出來都是自己帶走的，各國為了避免矛盾才劃分了范圍。”
“那事后怎么扯皮的？”王多魚好奇問道。
“沒有扯皮。”唐奇勝笑了笑：“莫老師從我們這邊挖坑過去把他們那邊給挖空的，回來還填了土，連土層都是按順序鋪回去的，他們根本沒有發現。”
說完又想到什么，憋住笑：“莫老后來挖出來東西太多，還有人請他做顧問，又收了一筆顧問費用。”
幾人齊刷刷看向寧帆。
“難怪你做的事情莫老都不說什么，這原來全是有前例的啊！”
“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表示后浪把筍奪完了。”
“寧大師，你們連著這么做，要不然考慮下會不會把別的國家給薅羊毛薅禿了的情況？要不然換一個？”
寧帆也愣住。
這么說來，他做的事情和莫冉當年做的還真的有些相似。
難怪一開始就覺得能和他聊到一起，看來都是一路人。
“不錯！”
寧帆暗暗點頭，決定要在龍脈的事情上幫一手莫冉，不為別的，就為這種老狐貍和小狐貍之間的默契。
“走！”
寧帆做了決定，直接招呼眾人去富士山。
“這么快？不是說明天么？”
“那你們還想不想看刺激的東西？”
“多刺激？”王多魚來了精神：“是那種歌舞町的刺激么？我是正經人！”
“比這個刺激好幾十倍！”寧帆諄諄誘導。
“走起！”
王多魚頃刻換好全身裝備，等上了車才發現并不是秋漱鶴子之前給的那輛王室專用車，而是輛普通的商務車。
王多魚眉頭一跳：“寧大師，我們，這，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很合適，去砸淺間神社的場子，這輛車最合適了。”
王多魚面色發青。
“砸神社場子？這……不太好吧？”
“怎么？你砸了？”
“沒有。”
王多魚連連搖頭。
“那就是了，我砸了一次，你也砸了一次，兩次都沒有砸淺間神社的場子，現在不能砸一次？”
“能……吧。”
“那就別廢話了。”
這般邏輯聽著很有問題，可王多魚半天沒有想到怎么反駁。
上了車，渾渾噩噩，一直到快下車，終于拍腿大叫。
“不對啊，寧大師，我們為什么要砸淺間神社的場子？他們沒惹我們吧？”
“現在就是惹了。”
寧帆嘆口氣，還是解釋一番。
“這次過去，主要是給莫老他們吸引一些關注，讓他們行事更方便。”
“這么快？”
車內幾人愣了下：“就算是有計劃斬斷龍脈，可這個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吧？”
“你們以為這是切菜？一刀下去就可以么？”
寧帆看他們一眼，想到他們并沒有人參與過縛龍小組，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詳細解釋道了斬龍脈的方法。
他們聽的格外認真。
這方法雖然本身沒有什么用處，可見到之后也說不定會有一些幫助。
不知不覺，幾人就到達富士山下。
晨光熹微間，山上走下兩列穿著紅白巫女服的巫女，頭戴花冠，白色檀紙束發，白色足袋下踩著紅紐草鞋，行走間神樂鈴發出清脆響聲。
“聽聞貴客登門，齋宮冕下請我們前來迎接。”
齋宮是東洋國未婚王室女性擔任的神社巫女職位，代表王室侍奉天照神靈。
寧帆知道本任齋宮是秋漱鶴子的姑姑平子，沒想到消息這么靈通。
“寧大師？小心！”
“無妨。”
寧帆讓過他們，和站在隊伍前列的巫女打招呼。
“平子公主親自接待，有何指教？”
“公主？”
幾人都愣住。
“你們不知道么？平子公主是秋漱鶴子的姑姑，按照夏國的習俗，還要稱呼一聲長公主殿下。”
“寧桑客氣了，都是些之前的名聲，現在妾身服侍天照神，早已沒有了俗世欲望，只想安靜在這里做一名巫女。”
“有古怪。”半兩金小聲提醒。
雖然她沒有用占卜術，可常年占卜，直覺還是存在的。
“平子公主說話只是臉上真誠，心里不見得是這么想的。”
“我知道。”
半兩金能看出來的情況，寧帆自然也看的出來，目光流轉甚至知道她在想什么。
微微一笑：“難道淺間神社都是在山下待客？”
平子公主皺起眉頭，寬大的巫女袍袖內粉拳緊握，半晌，欠身道歉：還請寧桑到山上一敘。
說完揮動袖子，有人抬來神轎。
巫女們統一戴上面具，站在神轎四周示意他們上轎。
“這真可以嗎？”
王多魚膽子不小，可眼下還是出現遲疑。
“寧大師，我是不想走上富士山去，可給神靈準備的轎子，人應該也不能坐吧？”
“害怕什么？放心坐。”
寧帆主動上前，挑了個位置盤腿坐下。
半兩金跟著上去，坐在寧帆邊上，手中摸出三枚銅錢，時刻準備動手。
看其他人小心謹慎坐下，寧帆笑了出來：“就算真的出事，東洋國的神也管不到我們頭上，這些巫女是先倒霉的。”
最后走上神轎的平子公主腳步一亂，差點摔倒，等到站穩，認真看向寧帆：“寧桑，不可對神靈無禮！”
“這也算無禮？”寧帆嗤笑出來：“那你們平時不敬神的行為，豈不是算是瀆神？”
平子公主面色微變，終究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揮手示意轎子出發。
這是寧帆第一次乘坐神轎，感受還算可以。
紅白配色的巫女在身下……的神轎下面扛著轎臺，一步一顫一步一抖，在神轎上面有種格外舒服的回蕩。
身旁還有淺間神社的齋宮大人，真實身份還是秋漱鶴子的姑姑，東洋國王室的長公主。
宗教、皇權、神靈、要素拉滿，很難不讓人多想點什么。
隱隱約約，還有一些異樣香氛襲來，帶著些許甜蜜和困倦。
“休息吧，寧桑，好好休息吧……等睡醒來，我們就到地方了……”
平子公主柔和的聲音緩緩響起，注視著其他人閉上眼，顯示出倦容，嘴角噙著一抹笑容。
“繼續上山，到了直接去密室。”
“是！”
巫女們答應下來，一起點頭，并沒有影響行動，神轎還是平穩輕顫，輕盈向上前進。
寧帆閉上眼，沒有驚動平子公主，想看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神轎七拐八拐，很快就看到淺間神社的鳥居出現在眼前。
平子公主還是沒有什么動作，只是神社中似乎格外安靜，一直到最里面都沒有看到任何游客和神社成員。
她的動作沒有惡意，似乎只是想要隱瞞上去的道路。
“嗵！”
一聲輕響，神轎落地，接著是輕微的響動，明顯感覺到高度在下降。
這是富士山的山體內部？
寧帆感受到外面傳來的震動和逐漸燥熱的環境，耳側又突然響起神樂鈴的響動。
“叮咚、叮咚……”
“醒來了，該醒來了！”
平子公主的聲音在腦海響動，所有人都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景色目瞪口呆。
一眼看去，紅色山石包裹住這里，整個空間都形成火焰的顏色，中間還有一口潭水汩汩涌出鮮紅的——
“巖漿？”
寧帆皺眉。
他知道不少人會利用天地自然環境來做一些事情，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直接將巖漿引出地面。
如果這里出現什么問題，那富士山的火山也會直接噴發。
“寧桑，如您所見，這里就是我們王室供奉三神器的位置所在。”
平子公主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們是外人，指著巖漿口附近三張神案。
“我知道您一定有許多問題，現在您可以提問了。”
(本章完)